乌克兰和平在即？_风闻

俄乌在伊斯坦布尔的和谈取得重要进展。乌克兰以书面形式提出愿意永久中立，这是俄罗斯的关键要求之一。俄罗斯提出降低冲突烈度，并从基辅周边撤出部分部队。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降低冲突烈度总是走向和平的第一步。但乌克兰的和平即将到来了吗？

俄罗斯立刻宣称，还谈不上突破。这不是维持要价，这是事实，因为乌克兰的谈判立场与俄罗斯还有很大距离，尤其是关于永久中立的细则。

在2018年，乌克兰把加入北约和欧盟写入了宪法。要放弃加入北约、永久中立，需要修宪。泽连斯基提出，修宪需要公投，这是合理的要求。问题是泽连斯基提出修宪公投要在俄军撤军三个月后举行，这既合理，又不可行。在战火中公投是不现实的，但要俄军撤军后再公投俄军撤军的关键条件，这也是不可能的。《明斯克协议》规定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公投自治，但乌克兰坚持顿涅茨克、卢甘斯克放下武器，基辅恢复全面控制后再公投，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则坚持公投后才谈得上放下武器、恢复基辅的控制，公投成为不可能的死结，最后引爆战争。修宪公投很难不走同样的路。

承认俄罗斯对克里米亚的主权是俄罗斯的另一个关键条件。乌克兰提出15年磋商期，含义不明。这15年里，既可以是克里米亚主权依然属于乌克兰，可在15年里谈判划归俄罗斯，治权属于俄罗斯（克里米亚已经并入俄罗斯，要俄罗斯连治权也放弃是不可能了）；或者主权和治权都属于俄罗斯，但可在15年内谈判划归乌克兰。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克里米亚对俄罗斯是落袋为安了，不大可能妥协；对乌克兰则是难以割舍，如果连名义主权都放弃了，国内过不了关。这又是一个死结。

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战前受到地方武装割据的地区实际上只占政区版图约一半，这也是俄军宣布的第二阶段作战重点，估计不“全部收回”不会停手。这是乌克兰的工业重镇，很难割舍。但8年下来，至少割据地区已经事实上“永久割舍”了。基辅对克里米亚不敢造次，除了断水、断路，始终没敢在军事上威胁克里米亚。但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是基辅矢志夺回的，2021年3月的乌军集结就是为了这个，这9个旅的乌军主力现在还在那里。这里也是极端民族主义武装的试图“建功立业”的地方，亚速营就是以亚速海命名的。亚速营不是营级组织，只是用“营”作为泛指的军事组织架构，就像抗战时很多“忠义救国军”、“抗日义勇大队”不是军或者大队的架构一样。

8年后，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成为乌克兰民族主义的敏感点，不管政治现实如何，放弃已经成为极端政治不正确了。俄罗斯已经承认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为独立国家，但既然可以承认，也就可以收回，反正这两个地方没有得到世界上任何其他国家和组织的承认。问题是，高度自治依然是不可退却的立场，而自治公投在战前就是死结，现在也看不出来有死结松动的意思。相反，如果俄军打下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全境，公投的问题更大。

乌克兰要求有外国作为永久中立的担保国，并用北约第5条那样的形式规定下来。北约第5条是著名的“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条款，规定任一成员国糟到外国攻击，都将视为对所有成员国的攻击，都将有人出人、有枪出枪，共同抵抗。当然，在北约语境下，也包括共同的“自卫反击”。

乌克兰提议要波兰、土耳其、以色列、加拿大担任担保国，不知道是否征得当事国的同意。如果按照北约第5条，这就是说，在当前俄军攻入乌克兰的情况下，这四国必须自动出兵保卫乌克兰。这里有太多的政治、军事和后勤问题。

乌克兰要是遭到入侵，只有俄罗斯了。在政治上，这四个担保国都不是核国家（以色列算隐性核国家，但与俄罗斯没法比），要和俄罗斯打而不怕亡国灭种，在政治上过不了这个坎。有美国的核保护伞是在北约架构下的，乌克兰是在北约架构之外的作战，美国核保护伞未必遮盖得到。这还没有谈到这四个国家为什么要为了乌克兰和俄罗斯拼命的问题，这是那句老话：“图什么呀？”这样的条款也必须得到担保国的议会批准，这就不可能很快了。

在军事上，这四个国家的军事实力加起来不弱，但未必能打得过全力以赴的俄罗斯。俄军在乌克兰打得拉跨，但苏军在芬兰也打得拉跨，二战中得到最后胜利的还是苏军。

在后勤上，波兰是唯一与乌克兰接壤的，在战时有可能直接驰援。其他国家想要赶到乌克兰战场都不容易。土耳其要跨过黑海，以色列要跨过一众阿拉伯国家，加拿大更是远隔重洋。军队到不了乌克兰，什么担保都是白搭。

乌克兰提议，还可以考虑美国、俄罗斯、英国、德国、意大利。不知道为什么美国不在首选担保国之列，可能拜登拒不出兵伤了乌克兰人的心了。英国、德国不难想象，意大利能派什么用场只有天知道了。有意思的是，G7里唯独没有要法国和日本作为担保国。日本太远，军事上不强，和平主义也基本排除了日本作为军事担保国的可能。为什么排除法国就有意思了，为什么不连德国也一起排除呢？

没有中国不难想象，中国也不想趟这浑水。但有俄罗斯，这是怕受到波兰入侵，需要俄罗斯帮忙保卫？

北约第5条是双向的：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乌克兰和约的“第5条”也是双向的吗？那就是说，以色列或者俄罗斯受到入侵，乌克兰有义务出兵？要是以色列和土耳其打起来了怎么办？

《布达佩斯协议》规定无核化后的乌克兰受到5大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核保护，但在俄军进攻时，显然没有起作用，在2014年克里米亚和顿巴斯事变的时候就没有起作用。乌克兰需要更有约束力的担保国，这是可以理解的，但在俄乌冲突的大背景下，有人愿意担保吗？如何担保？这是大问题，也可能是现状态乌克兰和平提议中最大的不可能。

去军事化和去纳粹化反而不是大问题。去纳粹化是个不好定义的问题，可能也需要修宪规定斯特潘·班杰拉这样的人不能赞美，不能公开赞美纳粹思想等。这会对乌克兰的“民族再造”带来一些问题，因为当前的乌克兰民族主义已经与纳粹/新纳粹很难切割了，但还是做得到的。

去军事化问题不是谈出来的，是打出来的。在俄军第二阶段战斗中，估计东线乌军9个旅在劫难逃了。不过北线乌军还在，基辅一线俄军后撤，也预计这不是重点战场，或者说俄军无力两线齐出。是不是还会有北线的第三阶段就不知道了。不过俄军只能做到把乌军现有重装力量打掉，只要不占领全境，轻装力量永远打不完，所以去军事化只能是俄军说达到了就达到了。

但这也带出一个大问题：俄军在部分战线的后撤到底是乌军抵抗的缘故，还是俄军战略调整的缘故？不需要多看双方的战报，肯定各有各的说法。也不需要太在意外界的分析，因为最终影响乌克兰民意的还是乌克兰民众认可的说法。俄军从部分战线后撤，很可能给乌克兰民众很大鼓舞，认定是坚决抵抗管用了，欧美制裁管用了，俄军的纸老虎本质被打出现形了。这样的心态使得乌克兰很难在有意义的和谈路线上继续下去。

回顾朝鲜战争，战争在1950年6月25日爆发，10月19日志愿军入朝作战，到1951年5月底，已经经历过五次战役，战线在三八线附近大体稳定。停战谈判实际上在此之前就开始了，第一次会谈在1951年7月10日。此后，停战谈判历经747天，期间打打停停，还中断过几次。1953年3月才恢复最后阶段谈判，7月27日停火协议签字，签字方为金日成、彭德怀、克拉克，韩国没有签字。停战协议纯属军事文件，没有任何国家是签字国。1991年，美方指定韩国代表出任联合国军首席代表，朝鲜以韩国非签字方而拒绝参加会议，停战委员会实际终止工作。1994年4月28日，朝鲜退出停战委员会，7月中国也招回代表团。但停战协议至今依然得到执行。

乌克兰的停战谈判有可能也会拖拖拉拉，谈谈打打。停战只有双方都拥抱才有可能，只要一方认为还能赢得最后胜利，就难以停战。在西方的拱火和“开始打退俄军”的心态支持下，乌克兰在近期很难接受俄罗斯的和平条件。

西方经济制裁对俄罗斯是很大的压力，但离压垮俄罗斯还差得远。俄军进展不顺利，但谁也不知道俄军原计划到底什么样，进展落后于计划多少都是猜的，俄军继续作战的能力更是猜的。比如说，俄罗斯空军至今没有全力出动，战区地面部队也没有全部压上，俄军还在留一手，为什么就见仁见智了。

俄罗斯困难，乌克兰更困难。战争才进行了一个月，弹药和物资的消耗的惊人的。对于乌克兰来说，除了正常消耗，还有被俄军击中、销毁的。即使东线乌军9个旅的补给预存了，还有城市乡村的平民和临时拿起枪支的民兵。现代社会越来越依靠物流来维持“随运随用”的快节奏生活，物流一旦因为战争而停止，很少有城市能不出大乱子的。俄军并不围困平民，平民要离开是可以离开的，但那样，俄军最后攻城的时候也较少顾虑了，这是乌军不想的。但扣留平民至少不能让他们饿肚子，这又是乌军做不到的。俄罗斯那边好很多，毕竟境内没有战火，除了不穿耐克穿安踏、不喝可乐喝娃哈哈，没有太大的差别。

接下去是难熬的消耗战了。不过不到俄乌双方消耗到打不动了，尤其是乌克兰打不动了，停战看来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