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盘|小说的影视化改编该如何做到“有舍有得”?_风闻
四味毒叔-四味毒叔官方账号-2022-03-01 16:44
■ 本期轮值毒叔****■****
******■******谭飞&李星文
编者按
近年来越来越多由小说作品改编的影视作品出现在观众眼前,小说改编的影视剧受到原著粉丝关注,在开拍之时就自带热度是IP剧受欢迎的原因。但在剧情的改编、演员的选择等方面上既做到让原著粉满意,也做到让普通观众欢迎着实是一件难事。
由于小说和戏剧叙事特点的不同,从文本到视频的转换需要做到“有舍有得”,《四味毒叔》邀请到了四位导演与编剧,让大家深入了解小说改编影视剧进行艺术加工的方式与方法。
万玛才旦:《撞死一只羊》影像化的转变需要果断取舍
谭飞:《撞死了一只羊》在影像风格上现实用的彩色,梦境用的黑白,在处理梦境部分的时候,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考量?
**万玛才旦:**有,其实这个小说让我有兴趣或者感兴趣的,就是那个梦境。如果只是一个复仇故事,没有最后的梦境的话,我可能就不会拍这个电影了。
**谭飞:**就成了很平淡的故事。
**万玛才旦:**对,就没什么意义。所以梦境的部分,其实是从写剧本开始,到决定要拍摄,然后到拍摄过程,是我们一直在想的一个问题。那怎么把这个梦呈现出来?其实我也想了很多方式,比如说怎么进入梦这个段落,那我们在拍那个司机撞羊之后,为了强化那种环境的荒凉感觉,那我们就跑到那个湖的对面,去拍了一个大的全景,那这时候就发现他和司机、卡车的倒影在湖面上,所以我们就记住了那个情景。然后就找到一个同样的时间点,同样的天气光线,然后就拍了他进入梦的过程。首先是他的正面,靠着轮胎睡着,镜头慢慢摇下来,他就成了一个倒影,然后在这个倒影里面,他穿上这个杀手的衣服,然后就进入这个梦,所以说进入到实际的梦,其实也是做了很多工作的。还比如说色彩,我们现实部分用的彩色,那梦境其实也是彩色,但是这个彩色是跟现实的这种彩色是完全不一样的。它可能更加艳丽,更加夸张,或者更加超现实,所以通过色彩,然后通过声音,还有通过一些气氛、光线,包括对镜头升格,所有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呈现这个梦做的准备。
**谭飞:**两个金巴确实给观众一体双身的感觉,两个人看着那么相同又那么不同,特别卡车里面一人一半脸的暗示,金巴在藏语中的含意,你也讲过叫施舍。
**万玛才旦:**对。

**谭飞:**那么你想表达的主题是什么?感觉不仅仅是救赎和放下。
**万玛才旦:**对,其实救赎和放下它其实是一个表层的主题,大家一看就能看的出来,再往后讲的话,那肯定是一个终极意义上的一个放下和救赎的故事。就比如说这个里面,它其实讲的是一种付出的传统。那这样一种传统,它其实就是一个轮回,就像生命一样,这是藏人或者佛教的生命观念,它是周而复始,又轮回不断的。你的肉身死了,但你的灵魂不死,所以它是轮回的。那复仇也是,有人杀了你的父亲,你就要找到这个人去报仇,这个人的孩子长大又要来找你,它其实是一个轮回的结果。这个片子其实也是做了这样的设计,从一开始撞羊,到最后司机轮胎爆了,他靠着这个轮胎睡着,其实也是一个轮回。那里是在同一个地方拍的,就好像从一个起点开始,然后…
**谭飞:**周而复始。
**万玛才旦:**对,又到了一个终点再开始。那这种复仇也是一种轮回,虽然这个杀手他暂时放下了,他看到老人已经老去,他的孩子正在成长,他大哭一场选择离开,但是他只是暂时放下,仍然很难从那样一个复仇的轮回之中逃脱出来,所以我希望有一个终极的轮回和解脱,所以在这个梦里面,这个司机,他穿上了这个杀手的衣服,然后在梦里面完成了这样一个复仇。我觉得他让这样一个复仇传统,有了一个真正的终结。所以这其实也跟施舍和慈悲有关联,虽然它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很暴力、很血腥的事件,但是从广义上讲,它其实又是一种慈悲,是更广泛意义上的一种施舍。他通过这样一种施舍、慈悲的方式,终结了一个血腥的轮回和传统。所以看到结尾的时候,我们也做了一个意象的设置,当金巴第一次抬头看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只秃鹫,它是一个很传统的意象。但第二次看的时候,看到一架飞机,然后穿过云层进入阳光之中,这就是一个暗示,隐喻那野蛮、血腥、暴力的时代终结了,就像这个族群就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一样。所以有时候我也会说,其实这个电影它讲的是一个个体的觉醒。
**谭飞:**那么老板娘这个人物是很有魅力的,除了她自身的魅力,还因为她在里面其实是一个性感的代名词,有风情,是否还有其他的用意?
**万玛才旦:**所谓的风情可能是她外在的一个展示,我觉得她更多的意义在于还原杀手的一个行踪。如果没有她的事件的话,那杀手在后面的行踪其实是很难展示给观众的。
**谭飞:**她是重要的一个叙事者。
**万玛才旦:**对,叙事的一个参与者。其实杀手和司机金巴和杀手金巴在那个三岔路口的夜晚,他们其实分开了,分开之后杀手是完全消失了的,他其实在现实的时空里是完全没有出现的。那他之所以出现,其实是通过司机金巴的视角来完成的,司机金巴去会情人,然后他感到忐忑不安,然后他天没亮就开始出发去找杀手,然后他到了茶馆,遇到了这个老板娘,所以杀手金巴的行踪,其实是通过司机金巴的视角和这个老板娘的补充…
**谭飞:**共同地构成了它。
**万玛才旦:**所以他们肯定是很重要的,没有他们的视点补充的话,那就很难还原杀手这样一个形象。
**谭飞:**我们都知道万玛导演是学文学的,从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写小说,我也是学中文的,所以我们有共通之处。你亲自改的《杀手》和《撞死了一只羊》,要把想法和改编融在一起,其实是有难度的。你怎么解决这个事儿?
**万玛才旦:**毕竟文学的表达形式和电影的表达形式有很多的不同的地方。就比如说心理描写,那《杀手》里面,这个司机的很多状态,都是通过作家的心理描写,或者自言自语以及那种内心独白去完成的。那在电影里面,肯定不能那样表现,或者说那样的表现我觉得不是特别好,所以你得想办法。有些可能只适合文学表达、文学描述的东西,你可能就要放弃掉。
**谭飞:**所以不好影像化的,你就必须果敢地放弃。
**万玛才旦:**对,或者你重新改编,通过另一种方式,让它有一个影像化的转变。比如说小说里面的那些心理描写,就很难带到电影里面,所以你必须得想到一些方法。就像这个电影里面的墨镜,我觉得就是金巴这个人物的心理外化,所以你需要从一开始就做这样一个极致的安排。一开始你看到金巴戴着眼镜,然后他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在他终于放下这种执念之后,才把这个墨镜给取了下来。所以这种情况,就需要很多这样的方法。
秦雯:电视剧《我的前半生》是亦舒“芝华士生活”人生在当代上海的投映
**谭飞:**其实关于《我的前半生》争议还是蛮大的。为什么我要跟秦雯聊这个争议,我觉得这个戏最大争议是在编剧方面,首先是它打破了大家对亦舒作品的印象,因为很多人描述亦舒说她是用很多部作品来告诉女人要体面生活的一个师太,师太是广东话,讲的就是成熟的女性、家庭妇女。但是你里面的很多人物都大幅度地进行了加工。
**秦雯:**你说的这个是指《我的前半生》里的人物还是指亦舒的各种小说里的人物。
谭飞:《我的前半生》。
**秦雯:**因为《我的前半生》是亦舒女郎当中的一种,其实亦舒也写过不同的其他的角色,不是跟罗子君一样的角色。就是我自己揣摩师太也没有想要教大家说你应该怎么去生活,我觉得对她来说也是讲好每一个故事,说好每一个人物,然后去感动你们。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
**谭飞:**但是很多人说那个子君(罗子君),可能反感最集中的是在子君上面,原来的子君在亦舒原著中是一个比较有气质的,甚至穿着打扮是挺有品位的,但现在的这个子君,就是马伊俐演的那个角色一开始是一个小市民的状态,穿着是比较浮夸一点,同时发型什么的好像比较市民化,很多人就觉得好像不是他们心中的子君。

**秦雯:**我觉得小说和戏剧是有很大的差别的。首先我觉得小说你可以是一个高雅的妇人,最后怎么经历了人生的挫折,最后依旧高雅,有很多心理活动,因为它的很多冲突是可以内化的,然后你是可以通过文字去感受它的这种内化的冲突,以及去愉悦到读者的。但是对于戏剧来说它需要有更强烈的外部冲突,特别是电视剧我觉得它其实是一种通俗艺术,就更需要有强烈的外部冲突,那么这个时候你再设立人物的时候,编织故事的时候你必须得考虑到这些东西,我们不能完全不考虑一个商品作为商品的这个属性。那另外一方面,香港那个年代,三十五年前那一代人,那个时候的罗子君跟今天我们戏里的罗子君,如果移植到上海的话,三十几岁应该是跟我这个年纪,那我们从小生长的环境,我们的妈妈们,她跟那个年代亦舒写的他们的妈妈应该是不一样的,完全是不一样的。当我们把她的根做了改变的时候,一切都会变的,这个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事情,我反而认为你片面地,就是断章取义地把这一段移过来,把那个状态移过来,我反而认为是一种不尊重。
**谭飞:**其实我理解秦雯讲的就是说,你说如果不改的话,放到现在的上海这个都市环境它反而显得更违和更奇特更不可思议。
**秦雯:**很多很好看的日本电视剧、美剧你直接移过来其实不好看的。
**谭飞:**当然我同意你的观点,因为你把亦舒当年那个状态如果说原原本本弄到上海肯定是不对的,再加上很多人说现在中国的发展是任何的、其他的地域环境所不能取代的,它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存在。不过还有更尖锐的说法就是说你是打着亦舒的旗号反亦舒,因为原来的亦舒是反对市侩,但是好像你这个作品中体现的是一种市侩的感觉。
**秦雯:**她会从市侩到不市侩的,这是一个戏剧的变化过程,那我们里面也有很不市侩的人,我们有唐晶,我们也有贺涵,而且我们没想过打着谁的旗号去反谁,真的没想过。我们纯纯粹粹地是希望做一个我们喜欢的故事,然后写一群我们身边有温度的人,然后让观众看到他们在生活的这段有挫折的这个过程当中他们的前因后果,他们来时和去时的状态。我很反对说就是香港那个年代的人就是高级的,今天我们写的这些人就是不高级的。
**谭飞:**你怎么看高级和不高级?
**秦雯:**人没有高级和不高级之分,我觉得众生平等的,刘姥姥就不高级了,贾母就是高级。
**谭飞:**焦大就不高级了吗?
**秦雯:**不能这样讲,就是每个人他的出身不同背景不同,会长成不一样的人,他只不过在这个社会扮演不同的角色,上帝赋予他们生命的角色不同,我觉得没有什么高级不高级的。相反地我觉得那些高大上的生活,因为我生活在上海,我也看到那些高大上的生活,我也认识很多高大上的人,我一样看到他们非常市侩的一面,我觉得这是现实,我也看到很多市井的人市侩的人,但其实他们是非常温暖和有爱的,在我这里没有区别,我一样热爱这两种人。
**谭飞:**所以对你来说就是一个个笔下的典型人物,但是不代表说你是带着一种否定或者肯定的态度在写他们,他们的存在是一种客观的现实。
**秦雯:**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说代表了一个群体,因为我看到有人说你这样写他是不是你就在骂那拨人,我觉得任何一个人都代表不了一个群体,我们只是在展现生活当中一些典型的人物,然后我们其实也没有那么重地说我们要输出某一种价值观,我觉得任何人都教育不了任何人。
**谭飞:**那我想问个题外话,就是因为亦舒是大家心中神的存在,因为确实当年那些老作家很多都老去甚至故去,那么很多人是受了她的营养长大的,我想问问就是这种改动,因为对一个还在世的作家,又比较已经成名已久的,其实是蛮大压力对编剧来说,你有没有去顾虑到说万一亦舒不高兴了?或者说到时候突然访谈来一段我对这个改编不满意,有没有担心过这样的结果?
**秦雯:**我们首先其实在改编的时候没有想、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直到就是现在大家这么多人开始出来说这个问题,我们就会说好像这个问题我们当时没考虑到,但我们确实当时做这个小说的时候,大家是挺喜欢这个小说传达给你的一些东西的,否则也不会去做。那所谓打着亦舒的旗号我觉得我们确实从那颗种子发芽而来,你要是不写亦舒的名字,不写《我的前半生》,因为我们买了版权的嘛,那反而是一种更大的不尊重,那么剩下的我觉得亦舒不会说什么。
**谭飞:**为什么?
**秦雯:**她姿态很好。
**谭飞:**她是一个活得很明白的人。
**秦雯:**我觉得因为我自己很喜欢她,我觉得她是不会计较这样的东西。
**谭飞:**你自己就是亦舒的书迷吧?
**秦雯:**我很喜欢亦舒,我非常喜欢她,包括我觉得有这样一个机会,因为我问过很多90后的小朋友,他们是没有看过亦舒的,因为就是我们好像是看亦舒的那代人70后80后,90后00后是没有看过亦舒的,甚至于说年纪再大一点的可能也是没看过亦舒的。那因为这个事情我觉得他们都会去看亦舒,我觉得也是一个很好的事情,因为你们就会看到说,原来我们以前喜欢的作家他们写过什么东西,因为有的人不仅看了《我的前半生》,看了《我的前半生》之后还看了其他的书,就还挺好的,就是因为她确实有很多好的作品。那现在的小朋友可以也去看看,就有点像我们小时候看那些《西游记》、《葫芦娃》,就是好看的东西吧,就你们也去看看我们那个年代我们喜欢的作家,至今依然不过时。
**谭飞:**所以我觉得你这个问题回答得有点狡猾。
**秦雯:**哪儿狡猾了?
**谭飞:**就是感觉其实你在做对比了,你是想告诉受众说,其实亦舒可能跟这个年代其实也是有距离的,因为她当年红的阶段是八九十年代,对现在很多年轻读者来说,他们是不知道亦舒的存在的。所以你会认为说其实这件事对亦舒本人也是一次推动吧,对她的作品被大家认知。
**秦雯:**反正我最近身边读她书的人确实多起来了。
**谭飞:**但是你肯定还是保留了她的一些精髓,你认为你保留亦舒原来的价值观在哪?
**秦雯:**我觉得其实她的那个书里的点点滴滴的东西都在,都会在里面渗透在里面的,闺蜜的友情、友情的不可弃、友情的最珍贵。我觉得这个是亦舒各种小说里面很大的一点,她在各个小说里面,她甚至说是不是高大上的男人,是不是高雅的妇人都不一定说每本书都有,但她基本上每本书都会讲到一个友情的珍贵。我觉得我们有这些东西,然后我们会有就是自强自立,就是一个女性的独立,甚至于说是人的独立。我一直反对大家说女性,说你这戏是不是女性独立,我觉得不止女性要独立,男性也要独立,每个人都要独立,就是这个所谓情感独立经济独立的这个过程。那同时亦舒会给我们展现一些优雅的生活方式,或者说你看起来你还比较向往的生活方式,这个里面我们也努力去做了,不知道做得好不好,可能有人看起来还是不够优雅,但是我们确实尽力了,我们在贺涵的身上、陈老师(陈道明)的身上,其实我们都放了一些这种东西。我经常说亦舒的书里面有时候会有一些所谓的芝华士人生,其实我们这个芝华士人生的精神也是有贯彻在里面的,就其实我形象一点讲,我其实那个小说有点像被打散了之后变成了一些,一些像精华一样的东西,精华素被吸收进去了。
**谭飞:**你是说你把她的神髓还是保留了。
**秦雯:**我认为我有保留。
**谭飞:**你觉得你没有背叛亦舒的原著,很多人说你是不是背离了原著精神,你觉得你还是遵循了原著的精神?
**秦雯:**我觉得不管别人怎么说,在我看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这个精神,否则我就不用去改这个小说了嘛,相反是因为我非常欣赏这种精神,所以我才去做了它的改编,把这个精神搬到了今天的上海。
**谭飞:**你是说你把她的神髓还是保留了。
**秦雯:**我认为我有保留。
**谭飞:**你觉得你没有背叛亦舒的原著,很多人说你是不是背离了原著精神,你觉得你还是遵循了原著的精神?
**秦雯:**我觉得不管别人怎么说,在我看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这个精神,否则我就不用去改这个小说了嘛,相反是因为我非常欣赏这种精神,所以我才去做了它的改编,把这个精神搬到了今天的上海。

三
李小飚、刘进:电视剧《白鹿原》用平视化的视角来贴近原著
**李小飚:**你去改一个名著,难免有那个名著党在那看着,他们这些人就会看,你跟原著有什么不同,那我们改编它是一定要跟原著有不同,因为当时小说和剧本最大的差别,我个人感觉啊,我不懂,一个是俯视这个社会 ,《白鹿原》陈忠实老师是俯视。那如果我们也是拿俯视的角度看这部戏的话,或者说做这部戏,观众是不认可的,观众一定是要平视或在这个生活的旁边看,他是平视的视角来叙述这个事情,那么陈忠实老师的那个高度,它是达不到的。我们要是达到陈忠实老师那个高度,那么这个戏一定拍出来大家看不成。前头全是这些事,当时我记着最后到开拍的时候,我们还跟大家商量,之前筹备的时候,我们说这个《白鹿原》应该是个什么。当时我们想的应该是这样的,在外来的东西没有进入之前,这个应该是离开城市的一个所谓世外桃源吧。他有管理者,也就是那个族长。然后也没有外来的势力,没有讯息,唯一跟外来沟通的也就是个田福贤,也只是附庸于这个族长而已,那他按照传统的管理方式来管理这个村子,然后这个村子也不是说它就有那么坏的一个人。比如说鹿子霖,比如说白兴儿,这些都不叫坏,只是说他都比较现实,只能说是他比较私心。

**刘进:**自私吧。
**李小飚:**他有私心很正常,他可以很正常的说出来别人不好意思说的话,但是不见得对面的人他不这么想。我们试图就是去塑造一个这种剧,就让大家看到这。其实陈忠实老师他写的那些原著的小说,我看过几遍,我实际也感觉到《白鹿原》上没有那么坏的人,也没有那么好的人。
**李星文:**它首先结构上就不是电视剧的叙事形式,魔幻现实主义, 有神神怪怪的东西,还有很多意识流的东西。他东鳞西爪,今天回忆这个明天回忆那个,没有明确的时间轴。
**李小飚:**咱们让观众跟着那小说来,我照着小说拍也行。
**李星文:**那不能。
**李小飚:**那就基本上看晕了,它视角都不同。
**刘进:**这是一个电视剧的独特的一个规律,所以它一个是时间性,叙事性,包括场面事件都得要重新去罗列,但是又不失原著的这个精髓,它其实是把原著里头那个乱的结构,把它要梳理一遍,把它要排列一遍。
**李星文:**我也看了申捷的一个访谈,包括看完剧,我也有一个强烈的感觉。他其实是重新建立了一个时间轴,把里头比较分散的事儿,他串在这个时间轴上了。
**刘进:**其实就是刚才我说的,就是因为小说读者守住自己的内心,让他们自己在小说里都有各自的折射。但是这个电视剧它是当代独特的一门艺术形式,所以它首先是时间轴,你必须是从头至尾的,它是一个连贯性的,而不是分散的,观众会看糊涂的。然后,包括一些场面啊,就主要是叙事结构,主要就是这些。

**李星文:**那我说点具体的吧。就是关于这个当下性改造的,我觉得跟原著比的话,白嘉轩还是去掉了一些腹黑和算计的成分,而加了一些大仁大义知行合一的这个光环。这是我的感觉啊,白嘉轩往上,本来他就比较高大了又往上稍微拉一拉。然后,这个鹿子霖呢,就是由一个阴险毒辣无所不为的一个小人,变成了一个小奸小恶眼皮子浅,着重个人利益但是又带有强烈喜感的这么一个人,鹿子霖变化比较大跟原著里头相比变化确实比较大。那么我不知道我说的准确不准确,你们是怎么来定位的?
**刘进:**其实我觉着白嘉轩这么个人物,就是他自己的一个属性问题,然后,还有就是说,从剧中人物的眼中看白嘉轩,那其实你说在鹿子霖的眼里,他是一个傻族长,然后演族长,然后还老欺负他,你像黑娃眼里,那就是高高在上不容接近腰板子很硬。白孝文眼里,他整个是个威严的形象,整个就是一个精神枷锁在他头上。鹿兆鹏呢,鹿兆鹏看到的就更全面一点了,一个是刚正不阿,但是又是这个中国农民的这种。
**李星文:**抱残守缺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这个。
**刘进:**对,因为这里面几个典型的男性。这个里头就是眼中的白嘉轩,所以,他其实是很多面的,其实是有的,包括他年轻的时候算计这个鹿子霖。
**李星文:**好像就一次,两人喝完酒掏心窝子的时候,说各自做过的亏心事,然后鹿子霖就说不完。
**刘进:**他其实,因为《白鹿原》我认为它是一个社会,它每一个角色代表了社会中不同的人物,一类人就代表了一类人,就是白嘉轩它代表的他就是这一类,那鹿子霖当时他们问我喜欢谁,我说我喜欢鹿子霖,因为鹿子霖是个人,他集所有人的劣根性于一身,这都是人的本能。
**李星文:**这就跟大家看《西游记》喜欢猪八戒似的,猪八戒公然的可以把自己的欲望愿望说出来。
**刘进:**这是当下人可能心里想,但是只是没那么做,刚小飚也说来着。
**李星文:**他是毫无心理障碍,但确实就是原著里他这个人比较阴,就是说同样的做一些事吧。如果说你严肃一点很阴险的写下来了,他就很可怕,但是剧里这个人,因为他有喜感,就显得一点也不可怕,甚至还有点可爱。
**刘进:**这个东西我觉得,因为刚才我也说了这是一个社会,就是《白鹿原》。其实是一个社会缩影,我不认为一个社会里有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和坏人,只是看你在哪个角度看他,那他如果说是,他让田小娥去勾引白孝文这一点,那在白孝文和白嘉轩面,他就是个坏人。但是,你站在他的一面呢,比如说,他的私心,他的粮食,他为了生存,他守着粮食,包括他还有一面,就是说他绝不出卖他的儿子。我认为人都是多面性的,如果他只是一个坏人的话,你放在一个戏里头太薄了,这个人物就显得太单薄了,就不丰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