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到底是什么？（33）_风闻

一

比起天学，中国地学内容更加丰富，古代天文、地理并列为中国两大神圣知识。

成书于春秋中期的《诗经》是中国最古老的博物学著作。《禹贡》是中国最古老、最系统的地理著作。此后历代地学著作可以说浩如烟海。祥瑞和灾异现象特别受到重视，留下了大量灾异记录，完整、全面、系统。

还有为《诗经》做注的经学博物学，第一部经典是《尔雅》。

中国农学是典型的博物学。中国古代医药学自成一体。

以博物学的眼光考察中国传统自然知识，不会打捞出一堆历史的碎片。天、地、农、医仍然可以保持其固有的系统性和完整性。

毋庸置疑，中国科技史界公认的明末四大科技名著《农政全书》、《本草纲目》、《天工开物》、《徐霞客游记》，全都是地道的博物学著作。

对于未来的中国科学史研究而言，一种博物学的编史纲领是大有前途的。

二

最后强调、补充几点。

1.“科学”是日本学者西周时懋1874年翻译法文science时，生造的一个词。此后传入中国。在现代汉语语境下，它主要指自然科学。

2.古希腊科学是非功利的、内在的、确定性的知识，源自对于自由人性的追求，典型代表是演绎数学、形式逻辑和哲学。中国文化以仁爱精神为人生最高追求。因此，从一开始就与科学精神错过了。

3.“博物学”（自然志）同样是日本学者对natural  history的汉译，是与自然哲学传统相对应的另一种知识（科学）类型，即着眼于事物的具体性（而非抽象概念）、探讨事物的直接经验特征（而非一般本质）的科学。

数理科学是古希腊人的独特创造，而每一种古代文明都有自己的自然志传统。

自然志亲近自然、鉴赏自然，比数理实验科学更少侵略性，可以用来缓解人与自然之间的紧张关系。

以自然志眼光重修中国古代科技史，可以获得更多的教益和启示。

4.追问和思考“什么是科学”，在今天有3方面的重要意义。

首先，中国文化中，既缺乏科学的基因，也缺乏科学发展壮大的土壤。中国近代接受西方的科学，实则是被迫、无奈之举。

驱使我们发展科学的，仍然是富国强兵、民族振兴这样的功利主义动机，对真理的追求、对未知的好奇、以求知为乐趣的自由心态，没有被充分激活！

中国要在未来引领世界文明的发展方向，就不能再满足于单纯出于功利主义目的学习、运用科学，而是必须习得古希腊科学精神，改造我们的文化土壤，使科学能够在中华文化中生根发芽。这是本书用很大篇幅讲述古希腊科学的用意。

其次，现代科学在给人类带来巨大力量的同时，也给人类造成了新的生存危机。追问什么是科学，有助于我们在认清楚科学的本质之后，动员我们自身的文化资源来克制这种危机。

最后，正确评价中国传统文化，事关中华文化的未来走向和复兴大业。因此，必须清醒地弄清楚传统文化的长处和短处。

就科学而言，中国传统的长处在技术，在博物学（自然志），不在数理科学。如果一味考虑面子，挖空心思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寻找数理科学方面的世界第一，那是自欺欺人，也不能真正找到中国传统文化与当代世界的交汇点。

因此，重写中国古代科技史，不仅是科技史学科发展的需要，也是中国当代科学文化建设的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