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到底是什么？（26）_风闻

博物学是人类在与自身所处的生存环境直接打交道的过程中，积累起来的环境知识和生活知识，因此具有鲜明的地方特征和多样性特征。进化生物学家迈尔说得好：“原始人都是天生的博物学家。”

西方近代博物学的兴盛，伴随着西方列强的殖民扩张。其“帝国博物学”传统，与近代求力科学一脉相承，因此最终与数理实验科学相融合。

帝国博物学的目标，是完成对自然资源的完备记录，从而征服和控制自然资源，这完美体现了近代科学秉承的“求力意志”。

今天提出“回归博物科学”，主要是针对近代数理实验科学带来的问题：这种单纯征服型的、力量型的科学，已经极大地显露出它的局限，引发了一系列现代性危机。

回归博物学精神有三个要义。

第一个要义是树立博物学固有的敬畏自然的态度。

数理实验科学把自然看成无生命的客观对象，是人类予取予求的资源库，并且鼓励人类以一种挑衅的方式介入自然过程，从中谋取额外的利益。

这种自然观导致了人对自然的“傲慢感”，对其他物种的“优越感”，培养了一种对于自然万物的“无情之心”。这种“无情之心”，是今日各种环境问题、生态问题的深层根源。

博物学，就其本源而言，是对自然的忠实记录。作为记录者，博物学家对自然保持高度虔诚的态度，视自然为神圣的、超越的存在。

他们对待自然物的态度，是有情的，对自然物本身有一种深切的热爱、同情和理解。

这种态度，恰恰是数理实验科学所忽视的。

第二个要义是沟通科学与人文。

随着近代科学的学科分化，职业分工越来越细，科学与人文之间渐行渐远，需要一个新的契机来弥补它们之间的裂痕。

而博物学从其根源上讲，就是将科学与人文融为一体的。当博物学家记录自然物的时候，他们眼中的自然物，并不是被消除了质的多样性的数学存在，而是活生生的饱含意义的存在者。当然，这是在林奈的“帝国博物学”出现之前的情形。

博物学从来都是事实与价值合一、科学与人文合一的。今天的主流数理实验科学，已经导致人与自然的严重分裂、事实与价值的严重分裂，回归博物学可以纠偏。

第三个要义是沟通东西方文化，为中国传统文化的复兴提供话语框架。

如果我们坚定地相信，唯有科学才是标定人类文明的尺度，那么，我们就有必要广义地理解科学，否则非西方文明永远争取不到一个平等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