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到底是什么?(15)_风闻
西方朔-2022-02-02 15:39
一
人与自然的紧张关系,今天成了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的根源,就在于近代开始确立的人类中心主义。
这要从基督教的创世思想说起。
按照创世思想,一切都是上帝创造的。因此,原始文化中的万物有灵论、多神论统统遭到了扫荡。
而在众多造物中,人享有最高的地位。他是上帝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的,因而分享有神性。同时,人还是上帝在世间的管理者。而宇宙万物仿佛是为了人而被创造出来的。
基督教虽然为人类中心主义打下了基础,但是并不能直接导出人类中心主义。毕竟按照教义,上帝才是世界的中心。人类中心主义的出现,与唯名论运动直接相关。
前面说过,唯名论运动创造的上帝的全能形象,使得世界充满了不确定性,引发了基督教思想的大地震,就像一颗原子弹,把基督教的理性世界炸得粉碎,而人文主义则是从唯名论运动所造成的废墟中生长出来的替代品。
唯名论赋予上帝绝对自由,同时却也使得这个新上帝不可理喻,从而制造了严重的信仰危机。而正是为了克服这一危机,现代性才登上了历史舞台。
现代性的基本方案是,让人挺身而出,成为上帝那样的存在,着手挽救这个混乱、无序、令人绝望的世界。
唯名论者不仅提出了一种对神的新看法,而且也提出了一种对人的新看法,它更强调人的意志的重要性,认为人之为人,更多在于其意志而非理性。
以彼特拉克为首的中世纪晚期人文主义者,继承了唯名论的个人主义传统,但是把人的意志由被创造的意志,转化为自我创造的意志。
人文主义者让人分享上帝的自由意志和创造能力。通过对人自身的认识,我们可以认识上帝。通达上帝的道路必定要通过人这个环节。
这样,他们就把人逐渐确立为这个世界的中心。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在某种意义上,确立了人类中心主义。
二
人类中心主义最显著的路标,就是笛卡尔的主体性哲学。
笛卡尔以他的“我思故我在”开创了现代哲学的新纪元。
这句话为什么这么重要?笛卡尔要为知识的确定性寻找一个基础,这是从混乱、无序、碎片化的世界中,拯救知识进而拯救世界的伟大尝试。
笛卡尔认为,一切事物都应放在“普遍怀疑”的探照灯下进行审视,绝不能轻易认同一个事物为真,直到找到绝对无可怀疑的事物为止。
结果,他发现,“我怀疑”这件事情是不能再怀疑了,而这个怀疑的动作就是“我思”。从“我思”的不可置疑可以解析出“我(在)”的不可置疑,这样就得出了笛卡尔哲学的第一原理。
这里的“我”自然不是笛卡尔本人,而是任何一个思维着的主体。从“我”出发构造一切哲学、一切知识,让“我”成为出发点,这当然是赤裸裸的人类中心主义。
在这里,笛卡尔丝毫用不着上帝。他在上帝之外,确立了人的至高无上地位。人像上帝一样,自我确定,自我奠基。人的意志和上帝的意志一样是无限的。
现代人正是从这种“我思”出发,获得了与上帝一样的创造性能力。人与上帝的区别,只在于人的认识是有限的、渐进取得的,除此而外,它几乎就是上帝。
与笛卡尔一起被认为是现代科学奠基者的弗朗西斯·培根,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人类中心主义。
与笛卡尔不同的是,培根并不认为人类个体有多么伟大,但他认为人类群体,特别是组织起来的人类社会,可以构成一个持久的人类意志。
他坚定地认为,人是世间万物的目的和意义之所在。他说:“······人可以被视为世界的中心。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人类,剩下的一切将茫然无措,既没有目的,也没有目标······整个世界一起为人服务······万事万物似乎都在为人做事,而不是为它们自己做事”。
因此,以笛卡尔和培根的哲学为基础的现代科学,本质上是人的科学,人类中心主义的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