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线2022|夏乐：房地产风险调整还需两三年，建议发行数字货币稳消费_风闻

**编者按：**异常不平凡的2021即将过去，2022迅速来临。

每一个岁末年初，无论机构，还是个人，都向往着新年新气象有更多精彩。

回顾2021年，“不平凡”这三个字尤其体现在下半年，“双减政策”、“房地产违约”、“互联网巨头们争相裁员”、“元宇宙是明天的希望吗？”，这些话题显然已经从微观行业蔓延至全社会，每一个身处其中者，其命运颠沛流离影响巨大，诚如那句经典的话“时代的一粒沙，可能是个体的一座山”，哪怕是不受影响的旁观者，恐怕也或多或少能感知到社会情绪的变化，不少人仍在彷徨与挣扎。

里尔克在《给青年诗人的十封信》中写道：愿你自己有充分的忍耐去担当；有充分单纯的心去信仰；你将会越来越信任艰难的事务，和你在众人中间感到的寂寞。此外，让生活自然进展。请相信：无论如何，生活是合理的。

宏观经济与微观个体密不可分，经济总量更是涵盖了每一个在这里生活着的百态命运。

由此，即便下半年受相关行业波动，我们仍能欣喜看到，政策也在及时调整，比如12月中旬的降准、1月中旬的降准降息，以及高层对于稳经济的各项表态。

从门内看门外，还是从门外看门内，这是两种逻辑。从内看外，疫情下中国经济仍然是稳中向好，出口高速增长，近期财政部所公布的财政收支情况无论个税，还是企业所得税，都在高速增长，可见韧性之强。

从外看内，贝莱德、高盛等一批国际知名金融机构纷纷加码中国，无疑，他们作为全球风向标的作用与意义，代表着这里仍是全球投资者最青睐的绝佳之地。

2022年全球及中国经济有哪些看点？可能有哪些故事？政策层面与现实生活的接驳点在哪？投资策略又该考虑哪些变量？《港湾商业观察》特别推出年终专题“连线2022”系列，我们试图以深度连线的形式，为读者呈现专家学者们的多元思考与判断，希望能为坚韧不拔的你提供部分参考。

《港湾商业观察》李镭

历次经验上看，众多活跃在全球市场的外资机构对于每一年中国经济的分析与判断都不尽相同。

悲观者有之，乐观者也不少。

事后来看，对中国经济的深入观察以及多面思考，目前担任西班牙对外银行亚洲首席经济学家夏乐往往有着领先判断，尤其是他近年来对人民币国际化、数字货币方面的研判，经常引发市场及媒体关注。

夏乐拥有香港大学哲学博士，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硕士。现任西班牙对外银行（BBVA）亚洲研究部亚洲首席经济学家，同时兼任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特约研究员、国际金融论坛学术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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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乐在加入西班牙对外银行之前，曾供职于中国银行（香港）司库部，他对于经济学具有广泛的兴趣，主要关注的领域包括新兴市场国家的货币政策和银行体系，曾在《Economic Letters》、《Asia-Pacific Journal of Accounting & Economics》、《金融研究》等学术杂志发表多篇论文，并为《Nikkei Asian Review》、《OMFIF Monthly Bulletin》等撰写评论文章。

如何看待2022年中国经济前景，尤其是对于房地产市场风险能否良性化解，与此同时，关于后疫情时代的人民币国际化有着怎样思考？《港湾商业观察》日前对话了西班牙对外银行（BBVA）亚洲研究部亚洲首席经济学家、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特约研究员夏乐。

出口不必悲观

夏乐预测，中国经济2022年增速预计在5%左右。“不过，更为重要的是，2022年GDP目标有可能会较为灵活，存在着定完目标后二次修改的可能性，比如说在2020年，2019年底定的目标和最后2020年疫情爆发，后来就没有定目标。因此，2022年的GDP目标存在这种的可能性。”

在他看来，这主要基于外部与内部两方面因素。

一方面，全球来看，疫情的不确定性仍然较大，对全球经济也存在不确定性，加上奥密克戎的变异速度，外部环境仍存在着诸多变化。

另一方面，中国经济自身的动能可能相比较于2021年来说也有所承压。

具体来说，出口方面，2021年中国受益于全球其他地方的供应链受阻。所以中国在拿到了较大市场份额，这些市场份额主要是从发展中国家拿来的，包括印度、越南，以及其他东南亚国家；其次是美国欧洲等发达国家，把很多的这种服务消费转化成商品消费了，因此中国对欧美出口大幅增加，基数效应突然变高，按正常情况不可能出口这么多的，这也非常态化现象。

因此，随着2022年东南亚国家大概率将更容易拿到疫苗，疫情大概率会好转，出口要想保持今年如此高的增速概率不大。“其实2021年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讲，拿不到疫苗是一个很大的挑战，而发达国家最先拿到疫苗，发达国家经济恢复不错，发展中国家2022年可能会好，因为疫苗产能提升了，有机会拿到更为高效的疫苗。

不过，夏乐也强调不必对出口过于悲观，虽然出口增速将有明显下滑。“我们认为，中国出口增速高位不会变成负增长，因为其他国家产业链一旦离开之后，恢复需要时间，这意味着他们需要做很多的调整，可能一个工厂突然死掉了就对某个产业链会造成重大影响，而中国产业链相对最为齐全和完整，因此，其他国家产业链要重新组织生产，还需要时间。”

房地产市场风险需要两三年消化

对于2022年备受关注的房地产市场变化，夏乐指出，如果把系统性金融风险作为最坏时刻为标准的话，目前应该比2个月、3个月前好很多了**。**

一方面，各部门严密看到了房地产市场的风险，地方政府也较为积极介入到房地产企业的问题中，而且包括央行的2022年主要工作也表达了在政策层面鼓励通过贷款进行并购行为。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可以说最坏的情况被避免了。

但另一方面，房地产它作为经济支撑的重要引擎，现在说已经软着陆了，还为时过早。因为现在问题可能还刚刚开始，越来越多的房地产企业，特别民营的房地产商，仍不断爆发违约，这种趋势还没有缓解，很多项目开工和处理仍然需要时间。

夏乐谈到，以部分在建项目为例，比如说已经建了80%，如果要找人接盘并不容易，虽然建了80%，但项目是不是所有的价值都被此前的房地产商掏走了？这其中是否存在大量隐性债务？这可能导致处理时间延长。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2022宏观经济中很重要任务是确保房地产投资，确保在建项目以及新开工项目，尽量确保交付。”夏乐判断，对房地产市场的调整和消化，乐观预期仍然需要2至3年时间调整，但从长期来看这并非坏事。此前，每一次房地产调控都没有坚持下去，导致泡沫或炒作越来越大，这使其成为中国经济中多年来的顽疾，如果我们花两三年时间调整到位，其实后续对经济是有好处的，可以轻装上阵，经济增长将会迎来新的动力。

夏乐还指出，预计2022年在房地产调控政策上很多城市将发生调整，比如此前较为严格的限购政策有所松绑，最关键仍然是满足首套房购房者的需求。

建议发行数字货币稳消费

与此同时，疫情对消费的影响不言而喻，从2021年至今来看，各地反复发生的疫情仍在持续。如何进一步提振消费？夏乐也给出了他的思考。

夏乐建议，中国可以用人民币的数字货币，尝试给全国居民发行消费补贴，无论是电子消费券，还是直接发行数字人民币。

“这个可以做到GDP的1%到2%都没有问题，一个很大的优势是不加重财政负担。央行可以以测试数字货币的形式，扩张自身的资产负债表，且并非以财政名义发放，比如说给每位居民发放1000块钱，就有1.4万亿，1.4万亿不到GDP的2%。这就能保证1000块钱发到每个居民手里，这对于稳定老百姓消费是有较大好处。

夏乐强调，这只是一次性的，疫情结束后并不需要持续发行。在疫情艰难时期，对居民发送这样的补贴，效果会较为明显，即便居民暂时不用把它存起来了，短期可能对经济帮助作用不大，但对于恢复家庭部门的财政健康是有较大帮助。哪怕不发1000，发500也可以，这可能对于低收入群体来讲是非常重要。

当然，他也提到，发行数字货币可能存在支付技术上的问题，即央行的结算系统能否完全处理，避免交易时发生系统错误，甚至央行也可以考虑与支付宝、微信一起来做。

货币政策发力降息正逢其时

针对2022年宏观政策判断方面，夏乐谈到，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上都还存在放松空间。比如财政政策上，现在虽然不像此前有更多的基础设施建设空间，但仍有部分空间，基础设施建设可以产生固定现金收入。与此同时，中央政府以及地方政府目前的财政支出主要是为了控制经济，稳住经济，短期也不必太考虑收益方面。“2022年财政压力肯定会有所加剧，在政策层面可能还要支持和鼓励地方财政支出，否则，如果中央政府扩张，而地方政府收缩，那也没有意义。”

相对而言，如果拿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做比较，夏乐不同于市场上对财政政策将成为主要发动机的观点，他恰恰认为，货币政策可能更具有空间，将能起到稳定经济的支撑作用。

“我觉得目前降息应该有较大空间，之前不降息，主要几方面的因素考虑，包括对金融稳定方面的预期，避免影子银行问题越来越大，现在这两年已经把影子银行并表，这个问题也已经解决；其次，政策层面要保持定力，不能把利息降得太低，否则会使房地产泡沫越吹越大，但是现在已经是反过来了，目前应该担心房地产往下走；另一个考虑可能是汇率方面，但其实汇率的强与弱也要按时间而定，目前汇率弱点对我国也并非坏事，从2018和2019年经验来看，我们也适应过汇率破7。”

由此，夏乐指出，还有一个因素是很多人考虑降息会与2022年美国加息联系起来，但其实没有必要。原因在于，美国通胀问题可能被市场高估了，也有一定概况通胀问题不需要很长时间解决，而市场预期这是一个长期要解决的问题，也许短期能够迅速解决，这意味着美国加息频率可能没有市场预期的那么高。即便有美国加息的预期，我国货币政策的调整也应该主要基于自身的经济现状，可以早于美国加息前降息，尤其是上半年经济有所承压时，这是最好的降息时间。

夏乐预计，如果用LPR和 MLF的话，2022年有30个点的下降空间。“现在每次都是降5个点，我认为今年上半年有可能会下降30个点，每次10个点，下降3次。另外，降准的话，2022还有2次下降空间。”

货币政策正在行动。1月17日，央行发布公告称，开展7000亿元MLF操作和1000亿元公开市场逆回购操作。1年期MLF和公开市场逆回购操作的中标利率均下降10个基点，分别降至2.85%、2.10%。

1月20日,全国银行间同业拆借中心受权公布LPR公告显示：1年期LPR从3.8%下调至3.7%，连续第二个月下调；5年期LPR从4.65%下调至4.6%，创20个月以来首次下调。

人民币国际化的前景

基于多年来对人民币国际化的研究与思考，总结过去十多年整体对于人民币国际化发展进程的一些经验和教训。

在他看来，现在人民币国际化进入到非常关键的时点。当前的国际环境也跟之前不同，再加上数字货币的兴起，市场对人民币国际化的憧憬信心很强。

他谈到，从央行数字货币角度来讲，目前仍然是一个载体工具，市场短期不应对其有过高的期望。在人民币国际化方面，数字货币其实对于其他国家主权货币的冲击是比较大的。因为要用现金的话，是有成本的，在海外使用现金不容易，但是如果让其他国家的人使用人民币数字货币的话，其实是很方便，而且当地的货币当局是很难侦查到的，因此会对本国的货币会造成比较严重的冲击，特别对发展中国家自身的货币信用就不如人民币。

“如果把人民币数字货币往外推的话，肯定会有所反弹的，目前很多国家强行要求数字货币仅限于国内发行，因此，不应对数字货币会带来人民币国际化的提速抱有太高期望，目前数字货币主要还是为了小额支付。”

关于人民币国际化的前景，夏乐还认为，即便存在着中美问题，但另一角度会有利于刺激人民币国际化进程，无论是出于主动，还是倒逼，包括中国和俄罗斯以及很多发展中国家，目前对于SWIFT美元清算系统，也都认为存在问题，因此不排除在这样的国际环境中产生独立的清算系统。包括国际清算银行也在协助中国以及其他国家进行双边的结算，在这一过程中将加速人民币在应用技术设施方面的建设。

当然，夏乐也提出，在人民币国际化的过程中，尤其考验政府的风险管理能力。因为风险管理能力意味着汇率可以涨，也可以跌，汇率涨的时候，有利于人民币国际化的进展，过去十年人民币一升值，市场都喜欢用人民币货币，但汇率跌的时候，市场可能会有所担心。

“风险管理的预期是，既能涨也可以跌，经济增长有时快，有时慢，但跌的时候是有底的，我们要做到底线管理预期，要告诉市场，不会出现恐慌性局面，这都有利于人民币国际化的加速。而且，从长期来看，市场显然对于人民币是充满信心的。有时候，虽然外部不愿意拿人民币，但愿意把人民币借出去，交易上还可以使用货币，货币一方面有持有功能，另一方面还有使用功能，可以增加使用功能，借出更多人民币，这都有利于增加海外的使用。”夏乐说到。（港湾财经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