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德瑰：政治盘算过多，东京奥运契机变鸡肋

作为世界顶级体育盛事，奥运会经常受到政治因素干扰甚至左右。东京奥运会7月23日就将开幕，但它当前仍然面临诸多不确定因素。在疫情再次告急的直接影响下，之前一直犹豫不决的日本首相菅义伟8日最终敲定，东京首都圈比赛场馆将采用无观众的“空场”方式，这已引起奥运赞助商普遍不满。加之现场出席东京奥运会的外国元首数量也不“乐观”，菅政府原本对东京奥运会寄托的拓展外交、振兴经济以及稳固执政地位等诸多期待，正在显而易见地落空。

从经济角度看，东京奥运会已不可能如菅政府预期的那样为提振日本经济做出显著贡献。而奥运经济利益的消失对日本政治无疑又是一次剧烈冲击。突如其来的疫情迫使东京奥运会推迟举办，客观上给了日本政府一年的抗疫时间。但一年来，日本政府未能延续疫情暴发之初的表现，东京等主要地区疫情形势反复，举办奥运会的条件越来越不利。日本野村综合研究所研究员木内登英预计，东京再因疫情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将导致4.1万人失业，经济损失将高达1万亿日元（约合90多亿美元）。如果空场举办，总体经济收益更将锐减1500亿日元。

从外交角度看，奥运会一向是东道国开展公共外交的重要机会，也是国家对外展示形象的巨大平台。日本当然不想放弃机会，尽管东京奥运会延期，但日本政府始终希望利用这次体育盛会有效开展奥运外交、疫情外交，宣传日本在经济社会发展尤其抗疫等方面的“大国形象”，同时继续拓展日本的文化和价值观影响力。为此，上月参加在英国举行的七国集团首脑峰会时，菅义伟在诸多问题上向其他各国让步以换取他们对东京奥运会的支持。日方争取各国运动员前往日本参赛，实地“体验”和感受疫情期间日本的医疗体制、卫生观念、国民素质甚至低于美西方国家的感染数。这也是为什么当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坚决主张举行东京奥运会时，日本方面立即表示认同并承诺要克服重重困难把这届奥运会办好。

从内政角度看，东京奥运会早已成为日本国内政治斗争的筹码。因应对不力导致疫情反复、疫苗危机以及经济恢复乏力等，菅内阁支持率近段时间持续下降，某种程度上说已经陷入“政治危机”。有分析说，前首相安倍晋三甚至已经瞄准“后菅义伟”时代，准备推岸田文雄重新出马。一旦菅义伟不能带领自民党在接下来的选举中获胜，安倍将再次参与政治角逐，恢复“3A（安倍—麻生—岸田）”机制。在此微妙背景下，菅义伟不得不继续谋求支持，尤其不能放开对自民党内最大派系细田派的控制。

无论菅义伟还是自民党，现在都亟需利用东京奥运这个契机提升支持率，稳定执政局面。尽管日本国内一直有中止奥运会的声音，但菅政府一直没有决定停办，因为那样菅义伟及其内阁将背负奥运失败的罪责，那无疑是一笔政治负资产。菅政府硬着头皮坚持按期举办，希望届时疫情形势能够有所缓解，怎奈随着开幕日期临近，这种可能性越来越小了。

新冠疫情形势依然严峻，但为满足多种政治目的依然强行举办，这使东京奥运会成为当前日本政治的最大焦点之一。在8日最终作出空场举办决定之前，菅义伟一直不愿放弃政治盘算，希望把观众限制在1万以下，以此确保举办一届所谓“完整、成功的奥运”，进而为自己赢得政治加分。但东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突然公开赞成空场举办，还与自民党干事长二阶俊博和公明党代表见面推动这个议程。菅义伟更加陷入孤立，不得不宣布第4次进入紧急状态，由此政治上输掉一局。二阶与小池接触并欢迎她参与国政，是对自民党细田派乃至菅义伟的牵制，日本政局围绕奥运会变得扑朔迷离。奥运之后可能提前大选，显然东京奥运会已经成了当前日本政治的重要筹码。

总的来看，东京奥运会已由菅政府提振外交、经济以及执政地位的契机，变成如今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政治鸡肋”。这届奥运会自身深陷政治漩涡，一边是日本民众生命健康，一边是权力争斗。日本立宪民主党代表枝野幸男批评说：“我们没有义务牺牲国民生命配合举办奥运会，谁都无权迫使我们牺牲生命举办奥运会。”而在奥运“梦碎”已成定局之时，日本政府仍要用它展示“人类团结一致战胜疫情”的意志，这让疫情紧急事态下强行举行的这届无观众奥运会蒙上了某种悲壮色彩。无论如何，东京奥运会要开幕了，希望日本能够应对好疫情笼罩下的这场严峻考验。（作者是上海外国语大学日本研究中心主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