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人》：中国新建“导弹井”是在玩杯子戏法吗？

【文/《经济学人》，译/观察者网 由冠群】

在中国北方城市天津一个炎热而潮湿的日子里，美中两国首次在中国土地上举行了自乔•拜登1月宣誓就任美国总统以来最高级别的会议。但美国副国务卿温迪•舍曼（Wendy Sherman）与中国外交部官员在7月26日的这次会面，却未能使两国关系走出阴霾，反而使全世界最重要的大国关系更加前景暗淡。

据美国一位新闻发言人所说，舍曼承诺与中国进行“激烈竞争”，并提出了许多核心议题。她建议美中两国在应对气候变化、打击毒品犯罪和解决阿富汗问题等方面展开合作。但是，外交部副部长谢锋并没有接过舍曼伸出的橄榄枝，谢峰说两国关系正处于“僵局”，并指责美国的目的是“遏制中国”。他的顶头上司王毅告诉美国方面，要么改善两国关系，要么展开“冲突和对抗”。

英国《经济学人》杂志近期刊载本文

幸运的是，这两个有核国家并不像苏联和美国在冷战期间那样不时临近爆发军事冲突的边缘。但正当两国外交官在天津争吵不休之时，一个研究组织——美国科学家联合会（FAS）表示，他们发现中国在新疆东部哈密市附近建造了110个洲际弹道导弹发射井。一个月前，位于加利福尼亚州的非政府组织詹姆斯•马丁防扩散研究中心（James Martin Centre for Nonproliferation Studies）已经确认，在新疆邻近省份甘肃，中国正在身处沙漠的玉门市附近建造120个导弹发射井。这两个机构都是通过仔细研判美国卫星公司Planet的卫星图像发现这些地点的。

核专家们对此深感震惊。几十年来，中国一直奉行“最低限度威慑”政策，仅维持相对较小的核武库以反击侵略者，而不会主动策划发起核战争。五角大楼估计，中国拥有200枚左右的实战核弹头，数量与英国或法国大致相当，但只有100枚左右的洲际弹道导弹（美俄两国核弹头数量加起来约是12000枚）。

美国科学家联合会说，卫星图片显示这是自美苏冷战建设导弹发射井以来“最大规模的”发射井建造工程。7月27日，负责管理核武器的美国战略司令部在推特上回应此事称：“这是两个月来公众第二次发现这一威胁和掩饰此威胁的隐蔽措施，我们此前一直说这个世界正面临着日益增长的此类威胁。”美国国务院表示，这些发现“令人深感不安”，并说中国正在“偏离”其长期奉行的核战略。

专家们相信，这些发射井是为中国最新的洲际弹道导弹东风41设计的，该导弹的射程可以覆盖美国本土的大部分地区。问题是中国为什么要建造这么多的发射井。一种理论是，建造这么多发射井就能让中国用导弹玩“杯子戏法”——这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戏法，即在三个杯子中的一个下面放置小球，然后变换三个杯子的位置以藏起小球。

中国有充分的理由向其它国家隐瞒本国导弹的准确位置。中国长期以来一直担心，一旦发生危机，美国可能会动用其庞大的武器库（抑或是新一代高精度常规导弹）来消灭中国微不足道的陆基力量。即使中国的一些导弹能在这样的突袭中幸存，它们也可能在发射后被美国迅速发展的导弹防御系统（位于阿拉斯加和加利福尼亚州的拦截系统）拦截。换句话说，中国的核武器可能会变得毫无用处。美国强调说，其导弹防御系统并非针对俄罗斯，但美国却没有对中国做出这样的承诺，说导弹防御系统不是针对中国。

然而，如果可以让导弹在地下发射井之间转移，那美国就无法知道该打击哪些发射井。美国在20世纪70年代启动的“MX”计划可能启发中国采用了这一欺骗策略。当时该计划的想法是在位于犹他州和内华达州的近5000个掩体中移动200枚导弹。该计划于1981年被时任美国总统罗纳德•里根搁置。他嘲笑这是一个本没必要如此复杂的“鲁比•戈德伯格计划”——指的是这位美国漫画家为完成某些简单工作而设计出了很多古怪装置。

美国智库卡内基基金会（Carnegie Endowment）的詹姆斯•阿克顿（James Acton）表示，中国导弹井的布局方式可能暗示出中国也有类似的计划。他指出，中国位于内蒙古北部地区的老式导弹井彼此相距数十公里，而位于甘肃的导弹井却彼此仅相距约3公里。阿克顿先生还认为，由于大多数东风41导弹可能装有不止一个弹头，中国将不会有充足的裂变材料去制造足够多的弹头，使每个新发射井都装上导弹，尤其是在考虑到其它核武器也需要竞用裂变材料的情况下。外界认为中国已在20世纪80年代停止生产钚原料。目前尚无证据证明中国重启了核材料生产，但在沿海省份福建，中国正在建造新的核反应堆，这可能使中国在未来重新生产核材料。

然而，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中国只是想玩“杯子戏法”。从理论上讲，长远看来，230个新发射井可以支持部署230枚带有数百个弹头的新导弹，因为每枚导弹至少可以携带两个甚至更多弹头。美国官员长期以来一直认为中国正在迅速扩充其核力量。五角大楼在去年9月发布了最新的“中国军力年度报告”，五角大楼声称中国的核弹头数量预计在未来十年“至少翻一番”。今年4月，战略司令部司令查尔斯•理查德（Charles Richard）上将（可能已注意到了这些导弹井阵地）表示，中国的计划推进得如此之快以至于最新情报不到一个月就过时了。

导弹井建设工程被发现后，两个更大的问题浮现出来。一是这些导弹井是否会促使中国改变其核态势。美国和俄罗斯会让一些武器保持高度警戒状态，随时准备发射。而中国没有这样做。但是，和部署在移动发射装置上的导弹相比，存放在导弹井中的洲际弹道导弹发射速度会更快，因为安装在移动发射装置上的导弹在发射时先要竖起，而且在某些情况下可能还要加装燃料。美国官员辩称，由于中国掌握了大量能即时发射的导弹，加上中国已开始研发（在俄罗斯的帮助下）更先进的预警雷达，再加上已部署在极地轨道上的预警卫星，中国可能会采取一项“预警发射”政策。这意味着一旦出现遭受核打击的迹象，它就会准备发射导弹。

另一个问题是，这是否会影响到核军控。美俄之间仅剩的条约即《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在今年2月续约，并将在五年后终止。如果白宫将新建导弹井视为中国快速扩张核力量的明证，那拜登政府可能会采纳上届特朗普政府的观点，即未来任何军备控制措施都必须将三大国全部囊括进来。

目前，国务院表示，导弹井建设“凸显出采取切实措施降低核风险的重要性”。但中国对其核武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采取了一种静默态度。而在天津进行的激烈交锋表明，几乎没有就这样一个争议问题进行谈判的可能性，更不用说取得有意义的谈判成果了。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对新建导弹井进行最善意的解读，将其说成是“杯子戏法”，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最不利于军备控制的。美俄通过互派核查人员探查对方的导弹发射井来确保《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得以实施。如果中国的计划真的是到处转移导弹，这将使其它国家更难确认中国的导弹部署情况。奥斯陆大学的詹姆斯•卡梅隆（James Cameron）说：“最好的情况是，这坐实了中国在某种程度上对军备控制毫无兴趣。”

（观察者网由冠群译自英国《经济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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