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默：美国对台都没“战略清晰”，日本就能了？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雁默】

6月，日本防卫副大臣中山泰秀称台日是“兄弟家人”，呼吁美日要合作保护台湾这个“民主国家”；外相茂木敏充称“台湾国内”；不数日，首相菅义伟在朝野政党“党魁讨论会”中称台湾为“国家”，随后由官房长官修正此发言，强调非政府的台日关系并未改变。

7月，副首相麻生太郎在自民党众议院议员集会上称——中国如果侵犯攻击台湾，日本依安全保障相关法规，有可能行使受限的集体自卫权；若台湾发生大问题，很可能与日本“存亡危机事态”有关，因此美国、日本一定要一同防卫台湾。

隔日，麻生又自我解释他早先的谈话，语气放缓表示“任何有关台湾的突发状况都应该透过对话解决”。

从台媒到外媒，只要立场“反中”，众口同声地认为日本在台海问题上已从战略模糊，转为战略清晰，理据是此前日本官方一向对此议题谨言慎行，现在“不忍了”，直白“挺台反中”。

也有论者认为，日本不是挺台，而是自保，重点放在其西南海域（从冲绳到钓鱼台）的防卫。再者，麻生将美国拉进来壮胆，又显示这是避免日本单挑中国所设下的“缓冲区”。

个人认为，日本右翼深以为恨的，就是大陆以“海警法”处理钓鱼台问题，因此渴望美国升高对中国的敌意，并据此夸大台海议题的急迫性与威胁性。

不是战略清晰，而是不再战略模糊

不过，日本处理台海议题已从战略模糊转为战略清晰了吗？这是某些人昧于现实的自嗨，大哥美国没搞战略清晰，小弟日本有何条件“战略清晰”？

此前已做过分析，“战略清晰”在美国是个假议题，无论从外交、军事与经济三个层面来看，美国在台海议题上的最大利益就是“战略模糊”。炒作“战略清晰”的幕后黑手，基本就是想多弄点国防预算的军工利益团体。在台海尚无战火时，真搞战略清晰，对美国的外交、军事与经济都只会带来灾难。

现实与意愿是两回事，虽不能完全排除“情绪性蝴蝶效应”致使罔顾现实的事态发生，但机率很低，低到可以忽略。

不过，日本政府在台海议题上的态度趋于强硬，也是事实，虽不能视为战略清晰，也不能说战略模糊尚未“变质”。

目前的状态，只能形容为“不是战略清晰，而是不再战略模糊”。

“战略清晰”与“不再战略模糊”不是一回事吗？说来可笑，在语言逻辑里是一回事，但在政治逻辑里却可以是两回事。最简单的例子，“台独”与“拒统”对某些人言并不是一回事，美国不支持“台独”，却欢迎“拒统”。

没有人比陈时中更懂“抗疫”。图片来源：台媒

还有个可笑的例子，记者问台湾防疫指挥官陈时中，是不是仍然禁止疫苗“混打”？陈仙人答曰：不是禁止，而是没有开放。

这玄之又玄的油腔滑调，网民不解求翻译，却也没人能正确解答。“禁止”与“没有开放”在语言逻辑里是一回事，但在政治逻辑里不是，此言意味着“不想把话说太绝”，因为不排除将来会开放，只是“现在没有开放”，多腾出一些“缓冲区”。

关键词来了：缓冲区。

对日本右翼而言，外交原则虽遵循“一中”，但无论两岸和统武统，都属“存亡危机事态”，美日的真实立场都不支持“台独”，但也都乐见并支持台湾“拒统”。两国在台海议题上蓄意的“口误”，目的都在腾出战略缓冲区，增加手中的外交筹码。

这就是“非战略清晰，只是不再战略模糊”的妙用，让中国痒，又搔不到痒处。

日本现在玩儿的这一手，若想看得真切，可观察台湾反应，以及自民党选情。

日本众议院大选

菅义伟政府若干过度右倾的政策，惹恼了左派，加上应对疫情的失败，已让他的民调支持度下滑至33%。

4月众议院三席补选，自民党全败；被视为众议院选举前哨战，7月4日东京都议会选举，成绩也不如预期，自民党内部对接下来的众议院选举，深有危机感。

反对“构建对华包围网”的菅义伟，对右翼的麻生与岸信夫等人而言不够右，对美国而言不够忠，加上其自身民意支持度不足，选举又失利，使得自民党右翼必须更紧靠美国，并不惜操弄台海议题作为选举号召。

麻生太郎这段发言的场合是自民党众议院议员集会，可见与选情堪虑。

换言之，选情不利，打“台湾牌”一方面有转移国内焦点的作用，另一方面能巩固基本盘，因此中日关系至少在10月大选前，会受到“台日关系不断升温”的噪音干扰。

“台独”：“台独”不是台湾人民可以自行决定的

几乎与麻生发言同一时间，台日关系协会（原亚东关系协会）会长、民进党智库董事长邱义仁公开说，“（宣布‘台独’）这不是台湾人民可以自行决定的”。发话的场合是在前老板陈水扁的广播节目里——补个题外话，陈水扁还是囚犯的身份，目前仍在保外就医——此言一出，又引爆舆论。

邱义仁的职务算是“驻日代表”谢长廷的老板（台日关系最高领导），讲话的场合又选在主张“一边一国”的陈水扁节目，讲话内容与日本现在表现的“挺台”立场又好似相反，太违和了吧？

正在大家热烈讨论他们在演哪出的时刻，美国讲话了。

白宫国家安全印太事务协调官坎贝尔于7月6日表示，中美有可能和平共处，美方不支持“台独”，但北京若做出违背和平稳定的举动，美方会做出回应。大陆外交部的回应一以贯之，此不赘述，但若要划重点，还是那句“停止向台独分裂势力发出错误信号”。

关键字是：错误信号。

日本现在就是有发出“错误信号”的企图，而在战略上腾出缓冲区，则是将“错误信号”丢入一个各执一词的黑洞，在台海议题里“添麻烦”，“生太郎”，刷出日本的存在感，怂恿美国转为战略清晰，而不再满足于在台海议题里做一个追随者。

日本在美日关系里想扮演“怂恿者”，主因是美国在亚洲势力消退所引发的小弟危机感，大哥可以说撤就撤，但日本列岛又不能跟着流浪到美国。

再者，唯有美国转为战略清晰，日本的存在感才会更强，与中国要价就能更大声，邱义仁的说词表面看起来与麻生的立场相反，但目的却是一样的，也是在怂恿美国转为战略清晰。

美国对战略清晰的迟疑，主要就是怕给“台独”发出错误信号，以致台海陷入战火，而美国被拖下水。

去年10月，邱义仁在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参加了一场线上辩论会，谈“对台战略模糊性与清晰化”。辩论双方是支持战略清晰的外交关系委员会（CFR）会长哈斯（Richard Haass），以及支持战略模糊的CSIS高级顾问葛来仪（Bonnie Glaser）。两岸都有代表与会，台湾是邱义仁，大陆是阎学通。

会中，邱义仁指出：除非疯了，台湾不会搞“台独”。这话其实是在为“战略清晰”解套，解除美国疑虑，希望美国转为战略清晰，不必担心台湾会为此宣布“台独”。

现在，邱义仁再称“台独不是台湾人可以自己决定的”，搭配麻生的反向说辞，时机点是选在美国参议院审议国务院东亚助卿任命案的此时。而这一场审议，免不了会讨论现行“战略模糊”政策是否还要持续。

因此，合理推测，台日政客们就是想透过“曲线敦促”与“直白表态”，鼓励美国转为“战略清晰”。从现实面来看，战略清晰就是“拒统信号”，但主要扛责者是美国，而非台日。

我不相信“台独”会无端给自己浇冷水，更不相信“台独”会向大陆示好，一切都是为了“美国保护”，这才能解释所有看似奇怪的主张与行为。

话说回来，美国维持战略模糊不代表它不会在一定程度上变质，坎贝尔的一番话，也隐含了软硬两面。AIT副处长谷立言离任前撂下一句：美国不再把台湾视为美中关系里的“问题”，对照坎贝尔的发言，很有“深化”台湾拒统现状的政治意图，其具体作法有待观察，或许我们很快就能看到什么是“变质的战略模糊”。

而谷立言的新工作，就是去日本，就任美国驻日代理大使。

民进党与日本右翼的立场是高度一致的，两造合力在美国方面下功夫，不会全部徒劳无功，美日赠台疫苗这一波操作，就是显例。

添麻烦，生太郎，麻生太郎真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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