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仇恨亚裔案件暴增，拜登《反新冠仇恨犯罪法》有用吗？

【文/观察者网 凯莉】当地时间6月7日，现年50岁的达瑞尔·多尔斯（Daryl Doles）以22项罪名被起诉，其中包括抢劫、袭击和多达9项仇恨罪名，如果所有罪名成立，他将面临两项终身监禁和65年监禁。

（多尔斯用水泥砖头袭击亚裔店铺 图源：南华早报）

5月2日晚间，多尔斯因未佩戴口罩被拒绝进入一家亚裔美国人经营的商店，随后他携带一根木棍折返试图袭击店主未果，又来到第二家亚裔店铺，踢倒一个展示酒柜后离开，再次来到第三家亚裔店铺，试图用水泥砖头砸死两名60多岁的妇女。

多尔斯离开现场后，在6个街区之外被逮捕。据州检察官玛丽莲·莫斯比（Marilyn Mosby）透露，多尔斯被捕时正坐在地上与一名男子交谈，后者问他为什么要袭击那些女性，多尔斯回答说：“他们需要回到自己的国家。”

检察官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过去一年中，我们都见证了对疫情封城的怨恨情绪，这些情绪在全美掀起了一波针对亚裔美国人的不公正的、恶毒的攻击浪潮。”

据《今日美国》（USA TODAY）6日文章，美国16个主要城市在2021年第一季度的反亚裔仇恨犯罪的案件数量与去年同期相比上涨164%。报道称，尽管反亚裔仇恨犯罪已经引起了全美关注，也出台了最新的相关法律政策，但仇亚案件仍在激增。

“停止仇视亚太裔组织”（Stop AAPI HATE）成立于2020年3月，从成立之日截止2021年3月底，记录了6603起亚裔仇恨案件。受害者遭到歧视和伤害的形式从辱骂到唾面、从推搡到踢捶、从殴打到枪杀，暴力行为层层升级；受害者从15岁的南亚裔少年，到56岁的马来西亚裔男子，到70多岁唐人街华人老妇。今年3月还爆发了震动全美的亚特兰大亚裔遭枪杀事件，八名受害者中有六名是亚裔女性。

找替罪羊的剧本反复上演

2020年初新冠疫情全球爆发，数月内中国就很好地控制了疫情，而美国病例一路飙升。特朗普政府为服务自身政治利益，非但不全力投入抗疫，反而将病毒污名化，甩锅中国，利用已存在的仇外情绪煽动民众，导致美国亚裔遭遇的种族歧视和仇恨犯罪随之激增。

这样的剧本似曾相识。20年前，“9/11”事件发生后，美国小布什政府随即将所有穆斯林都描绘成恐怖分子，将公众的愤怒转向这个“他者”，试图掩盖其外交政策导致中东和中亚地区不稳定和暴力冲突的真相。结果，穆斯林和阿拉伯裔美国人被美国当成了替罪羊。

一位童年时期随父母移民到美国，高中毕业后加入美国陆军的美籍华人江先生告诉观察者网：“9/11发生后，美国挑起了针对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战争，当时我被召进了部队。那几年美国社会充斥着对穆斯林、阿拉伯人和其他中东族裔的鄙夷和仇恨。凡是中东来的，都被看作是’原始人类’、’危险人物’的代名词”。他感慨地说，即便一些同为少数族裔的美国士兵，也开始用同样的侮辱性措辞与口吻针对中东人，他们似乎忘记自己的族裔一直以来都在遭受来自白人同样腔调的侮辱。

美国罗格斯大学法学教授萨哈尔·阿齐兹（Sahar Aziz）在半岛电视台新闻网（Al Jazeera）发文称：2001年一些美国人要么加入指责穆斯林的行列，要么为“伊斯兰恐惧症”开脱，说这是在国家紧急状态下的应激反应。人们天真地以为“反穆”浪潮只是昙花一现，最终会消退。然而直到 2017 年 1 月，美国政府正式颁布“禁穆令”，群情激愤的民众才终于在全美各地机场集结起来抗议反穆斯林种族主义。然而，“伊斯兰恐惧症”已经成为了常态。

阿齐兹教授还表示，反亚裔的种族主义歧视如同一股消散不去、时常涌动的暗流，而它的背景就是美国国家安全行动。她认为，如果说“9/11”后美国阿裔群体遭遇的危险困境能给我们任何经验教训，那就是：如果我们现在不正视仇视亚裔的种族主义，这种社会心理将随着时间的推移会不断加深。

回忆起在美军服役的四年时间，江先生说：“有好几次白人士官用半开玩笑、半当真的口气问我：你不会是中国派来的间谍吧？对此，我通常一笑置之。尽管他们对华人总是心存戒备，但仇穆情绪还是那个时期的主流。如今，中国成了他们主要的‘假想敌’，我很庆幸如今我结束了在美军的服役。”

但江先生可能无法躲开历史的阴影。

从被唤醒到自我觉醒

1871年10月的一天，秋风肃杀，500多名白人男性暴徒冲进洛杉矶唐人街袭击、抢劫并杀害当地华人居民，共有18名华人遭到杀害，其中14名被绳索绞死，4名被枪杀。那一年，洛杉矶本地人口为6000，其中华人为172人，而在场屠杀中不幸丧生的占了当地华人总数的10%。

1871年唐人街屠杀的历史图片（来源：KCET.org）

当时法院针对这一按案件发出了25份起诉书，但只有10人受审，其中8人被判处过失杀人，但这些指控后来以法律技术理由被推翻，而案件也再未得到重审。这场美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私刑事件——“唐人街之战”（Chinatown War），鲜少被美国历史课本所提及，甚至都没被当年洛杉矶本地报纸进行报道。屠杀者就这样轻易逃过了法律审判，悲剧就这样被历史淡忘……

150年后的今年3月，从华盛顿、纽约、费城，到洛杉矶、旧金山、芝加哥、达拉斯，全美20多个主要城市举行了反对仇视亚裔集会活动，以往沉默、低调的亚裔纷纷走上街头，反对美国激增的针对亚裔的暴力犯罪。

5月是美国“亚太裔传统月”，这原本是庆祝亚太裔传统文化、感谢亚太裔对美国所做贡献的节日。然而庆祝月期间，仇亚暴力事件有增无减。纽约市警总局仇恨犯罪调查局的数据：截至5月30日，纽约市针对亚裔的仇恨犯罪案件共87起，与去年同期相比激增335%。

5月28日，一位华人餐厅经理甄逸海在纽约街头遇持刀抢劫，却临危不乱、抄棍反抗的视频在网上疯传，网民亲切地称之为“曼哈顿李小龙”。面对媒体纷至沓来的采访，海哥说想告诉所有华人：“面对恶势力一定要团结反抗。不要做沉默的羔羊，尽力争取我们华人的公平权益”。

（美国华人甄逸海面对持刀抢劫，抄起板凳奋起反抗 图源：社交媒体Ins)

就在同一天，旧金山唐人街发生了一起针对亚裔警察的袭击。当时一名流浪汉肆意辱骂亚裔民众，破坏车辆，当地警署随即派出了一名亚裔女警察，结果该男子向女警发动袭击，几位路人帮忙才让她脱险。经调查，该男子在前一天曾扬言“专杀亚洲人”。

今年4月，美国国会参议院以压倒性多数通过了《反新冠仇恨犯罪法》，旨在帮助美国司法部加快审查已备案的新冠疫情相关反亚裔仇恨犯罪，并推动建立更完善的在线报案系统和求助系统。 5月拜登总统在白宫正式签署这份法案，使之正式成为法律。

美国法律学者、律师张军告诉观察者网，而拜登政府签署的这部法案是第一部在联邦层面颁布针对亚裔的保护法案，不得不说是一种进步。毕竟，追溯历史的话，前一部针对华裔的法律还是1882年的《排华法案》。

谈到美国亚裔如何维权，张军律师说，今年3月的亚特兰大枪击事件是个悲剧，但也在某种程度上唤醒了亚裔自身的维权意识。从被唤醒到自我觉醒，华裔一方面要加强自我维权意识，敢于发声，不要“自我排除”，另一方面在参政议政的广度、深度不断提升的情况下，可以尽力为其它少数族裔发声。

在网上，亚裔年轻人也通过社交媒体分享自己生活在以白人为主的西方国家的日常经历，遇到糟心事时，会为彼此打气。“脸书”上有个名为 “微妙亚裔特质”（Subtle Asian Traits）群组，组员已近200万人。观察者网注意到，有一位网友Roxanne Atienza绘制了一幅不同亚裔女孩的传统服装，她说：“在亚裔传统月里，我学习了其它亚裔姑娘传统服饰的特点。如果我画得不对，请多包涵。时常听到亚裔朋友遭受到歧视。我很伤心，有时甚至会濒临崩溃。但是作为亚裔，我热爱这个群体。我们值得更爱自己。希望这幅画提醒我们，为了抵御西方的欺侮，我们的祖辈曾付出过什么。”

(网友Roxanne精心绘制不同亚裔的传统服装，以呼吁亚裔不忘传统、保持团结 图源：社交媒体Facebook）

但在民权组织“亚裔美国人与太平洋岛居民胜利联盟”执行主任瓦伦·麦克罗看来，种族歧视不可能仅靠一项法案就能轻易消除，美国社会需要展开全国性的对话和理解，美国政府必须对此发挥关键性作用。

“应该让更多人了解历史。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教育。”科罗拉多大学种族研究教授Jennifer Ho这样说道：这一代亚裔必须担负起自己的历史责任，应该团结更多支持亚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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