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日：韩国“4.7”补选的教训及今后政局动向

【文/ 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李成日】

2021年4月8日，韩国地方选举补选结果揭晓，最大在野党国民力量党在首都首尔和第二大城市釜山市长补选中获得压倒性胜利。

在首尔市长选举中，国民力量党候选人吴世勋最终以57.5%的得票率，击败执政党共同民主党候选人朴映宣（39.18%）。另外，在釜山市长补选中，国民力量党候选人朴亨埈最终以62.97%的得票率压胜共同民主党候选人金荣春（34.42%），当选釜山市长。除全罗南道4个选区外，在野党在其他19个选区取得大胜。

这是2016年国会选举以来，2017年总统选举、2018年地方选举以及2020年国会选举胜利之后，共同民主党首次在全国范围内遭到了惨败。此次补选离2020年3月将举行的总统选举不到11个月，所以作为2022年总统选举的“前哨战”，预计今后韩国政局将发生巨变。

共同民主党的领导班子决定集体辞职，对选举失利的结果负责。图为共同民主党代行党首职务的党鞭金太年，图源：韩联社

一、与其说是在野党获胜，不如说是文在寅政府和执政党的惨败。

在韩国，首尔市占韩国人口的20%，釜山占7%，这两大城市占总人口的四分之一以上。首尔市长被视为韩国仅次于总统的第二大民选官员，所以执政党在此次补选中失去了首尔和釜山的市长，其遭受的打击更大。

韩国总统文在寅8日表示，将严肃接受国民问责。同一天，共同民主党代行党首职务的党鞭金太年发表声明称，党领导层将对此次选举结果负责，决定集体辞职。因此，可以说是韩国民心对文在寅政府和共同民主党的不信任和愤怒的大爆发。

这次补选跟选举之前的舆论显示那样，并没有发生意外。无论是共同民主党拼命攻击国民力量党候选人吴世勋的“内谷洞问题”，还是推动“釜山嘉德岛新机场特别法”，都未能挽回败局。一年前的国会选举中获得了180个席位的大胜利相比，这次韩国的民心反而向共同民主党举起了鞭子。

韩国舆论认为，韩国总统制的独善性、总统任期末的“跛脚鸭”现象以及对权力腐败的民心审判是主要原因。最近，文在寅政府在调控房地产等方面缺乏有效政策措施，加上近期韩国土地住宅公社（LH）职员利用内幕信息进行不动产投机被曝光，导致共同民主党支持率大幅下跌。

此外，围绕子女教育问题而引发的前法务部长官曹国的辞职事件，围绕检察机关改革而展开的前法务部长官秋美爱和检察总长尹锡悦之间的“舌战”、利用国会多数席位强行通过决议等，早已令民心改变。

特别是包庇曹国，韩国舆论用一句话来形容，“我做的是浪漫，人家做的是不伦”，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意思。如此丧失公正标准，选举之前舆论已经多次发出了警告，并预告了选举的惨败。

曹国与文在寅，图源：中新网

虽然过去四次选举中民主党连续获胜，但这并不能保障今后选举的胜利，此次选举俨然是对执政党的一次严重警告。如果今后继续应对不力，可能带来更惨重的失败。当然，这些选举教训并不是共同民主党的独占物，也是国民力量党过去惨败的原因。无能而傲慢、私自滥用权力、旋转门式人事安排等，必然会带来国民的抛弃。总之，选举大都是执政党的失误而造成在野党的胜利。

二、此次选举给共同民主党敲响了警钟，留下了诸多教训。

首先，在政治舞台上，并不存在永恒的权力。

2016年的“烛光抗争”以来，共同民主党已经掌握了行政权力、地方权力以及国会权力，达到了权力的顶点。但越在处于权力顶点的时候，越有可能发生“物极必反”的结果。

对此，共同民主党并没有把握好民心的变化和需求，主要精力投入于检察改革等政治改革和斗争，并没有有效应对普通居民所关心的就业、房地产等经济社会问题，所以一步一步失去了国民的信任。但更重要的是，民主党并没有深刻察觉到变化，仍然陶醉于2016年以来几次选举的胜利。

其次，民心向背是政治的根本。

前首尔市长朴元淳2020年7月自杀身亡，前釜山室长吴巨敦因卷入性丑闻于2020年4月辞职。这两名市长都是共同民主党的出身，且均涉嫌性丑闻。因此，首尔市和釜山市长选举中，共同民主党从一开始并没有大义名分，处于非常不利的局面。

前共同民主党代表李海瓒还讲，“今后20年执政没问题”，这些不当言论反而起到了负面作用，给选民带来了韩国政府以及执政党的傲慢形象。政治上的任何傲慢必然会招致国民的严峻审判。

这次选举中在野党以及韩国舆论普遍提出了“政权审判论”，这一口号不仅得到了反对党以及支持阶层的呼应，而且在执政党支持层的相当一部分人给予了支持。

此外，揭露式选举方式很难赢得选举人心，应该拿出能够满足国民需求的政策方案。这次选举中，韩国国民虽然对吴世勋、朴亨埈等候选人并不满意，但对民主党的揭露式选举已经厌倦，反而引起了政治上的嫌恶。

政府和执政党并没有提出给青年、妇女以及中产阶层能够带来希望的具体政策，所以未能得到广大中道层和无党派阶层的支持。房地产价格上涨，青年就业岗位减少，未来展望不透明，所以20、30岁年轻人向国民力量党投了大量的支持票。

三、各派政治力量加速离合集散，总统选情愈演愈复杂而激烈。

此次补选中，以国民力量党为代表的保守势力异军突起，进步力量遭到了沉重打击。那么，将在2022年3月9日举行的韩国总统选举中，是执政党实现“政权守护”，还是在野党赢得“政权交替”，从现在开始一步一步棋都很重要。

目前，李在明、尹锡悦、李洛渊、安哲秀、丁世钧等朝野“潜龙”为在下一届大选中占领有利高地，将开始错综复杂的政治算盘，启动大选布局。

首先，在此次选举中，担任执政党选举对策委员长的李洛渊，对于此次选举的惨败，难辞其咎。上个月初刚辞去共同民主党党首职务后不久便出任选举对策委员长，所以他的大选前景更加暗淡，雪上加霜。李洛渊担任过文在寅政府的首任总理，也担任过共同民主党的党首，普遍被认为文在寅的“最有力”接班人。但此次选举以及之后的民调结果显示，李洛渊的支持率仍然停留于10%左右，排名第三，跟第一名的差距也很大。因此，李洛渊今后在一段时间内会谨慎行事，否则成功率会越来越低。

据韩国媒体报道，现任总理丁世钧将在近期辞职，可能加入大选的队伍。丁世钧曾经担任过国会议长、党代表、产业资源部长官，还当选过六次国会议员，具有丰富政治经历和经验。

此外，前青瓦台秘书室长任钟皙、庆尚南道知事金庆洙、卢武铉财团理事长柳时敏、前江原道知事李光宰议员等所谓“586世代”（是指50年代出生、80年代上大学、60岁左右的韩国学生运动出身者）的代表人物也被舆论提到。但这些人士能否加入大选队伍，仍不确定，而且韩国舆论普遍认为，由于曹国事件等使“586世代”和亲文在寅人士在韩国民众中失去了信任，目前很难有所作为。

其次，在此次补选中，国民力量党获得大胜，但高喊胜利为时尚早。如果国民力量党和国民之党等在野党之间不能实现大联合，那么这次胜利很容易会变成一场“海市蜃楼”。但即使跟安哲秀率领的国民之党联合，国民力量党内仍然没有有力的总统候选人物，是个很大的困境。另外，前党代表洪准杓、刘承旼、元喜龙等有力人士能否在党内统合中发挥积极推动作用，也是重要因素。

第三，另一个反对党的党首安哲秀在此次首尔市长选举中，跟国民力量党候选人吴世勋成为统一候补，没有分流选票，发挥了“助产婆”作用。尤其他在20、30岁年轻世代里有很高的支持，所以呼吁前检察总长尹锡悦与之联手，作为“第三地带”赢得下一届总统选举。尽管如此，国民之党的国会议员只有3个席位，能否继续发挥“第三地带”作用，仍然是未知数。

第四，尹锡悦作为黑马，3月初辞职检察总长职务以后，在下一届总统候选人喜好度民调中一度领先于其他候选人，占据第一位。但在4月初的民调中，已经比上次下降7个百分点，以18%落后于京畿道知事李在明，列居第二名。由于通过此次选举，国民力量党内的“自强论”将会再起，更加注重培养党内人士的呼声会增高。因此，尹锡悦是否从政，能否尽快加入国民力量党，还是跟国民之党等“第三地带”联合，都关系到他的政治命运。如果安哲秀支持尹锡悦，而且尹锡悦能当选国民力量党的候选人，形成合力，那么下一届总统竞选将会是一场不相上下的激烈选举。

最后，此次选举中获利最大的是京畿道知事李在明。据2021年4月8日韩国舆论调查结果显示，“在下一届总统候选人中哪位最适合”的调查中，李在明占24%，名列第一。

当然，李在明也面临很多问题，需要尽快解决和克服：第一、要赢得文在寅总统以及执政党内主流派的支持。尤其得不到党内主流派的支持，那么很容易沦为“第二郑东泳”的结果。在2007年总统选举时，民主党总统候选人郑东泳未能得到党内主流的支持，是他败选的重要原因之一；

第二、尽快扩大人才资源，要大量引进人才。同时，应加强沟通能力，显示出能够整合阵营的出众的领导力。2021年9月，共同民主党将选出总统候选人，这一道门槛就是李在明之后最大的挑战。如果未能当选总统候选人，一切都无从谈起。

虽然“4.7”补选结束，但真正的选举战才刚刚开打，所谓“政权十年周期论”能否守得住，一切都将从零开始。关键在于哪一政党、哪一总统候选人把握好民心，拿出符合于时代精神的有效政策方案。现在看来，执政党也好，在野党也好，都有机会。总而言之，这次补选，一方面给执政党发出了警告，另一方面给在野党打了一次强心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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