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豁免新冠疫苗知识产权？他们已经在WTO吵了五个月

【文/观察者网 赵挪亚】“贫穷国家的民众正在死去。”

当地时间3月1日，新任世贸组织（WTO）总干事，尼日利亚人恩戈齐·奥孔乔-伊韦阿拉（Ngozi Okonjo-Iweala）上任首天，就新冠疫苗的全球分配问题，向成员国发出严肃警告。

这句话的背后，是一场持续了5个多月的世贸组织“暗战”。“暗战”的一方，是以南非和印度为首的发展中国家，他们去年10月向世贸组织提出应豁免有关新冠肺炎疫苗、药物等的知识产权义务，因为西方国家已经把几乎所有的现货和预售买光。100个国家支持这一提案，其中58国为共同提案国。外媒称，中方支持这一提案，同时也表示，需要更多时间评估法律和经济层面的问题。

“暗战”的另一方，是以美国和欧盟为首的发达国家。有能力开发关键疫苗和相关医疗技术的大型医药公司，许多都属于这些国家。这一方希望维持现状，把疫苗的商业秘密（即知识产权）牢牢掌握在手中，保住利润，以激励未来的研发。

由于发达国家的阻挠，这场“暗战”还将在世贸组织中持续一段时间。美国智库的一名专家描述说：“发展中国家受够了：他们认为自私的西方人买光了所有疫苗”。

当地时间3月1日，菲律宾当地医务人员正式接种中国科兴新冠疫苗 澎湃影像图

世贸疫苗产权多轮“暗战”：发展中国家VS发达国家

据路透社3月1日报道，恩戈齐上任首天就公开讲话，要求成员国与制药公司合作，在发展中国家批准更多新冠疫苗的生产，使全球产量增加两倍。

世贸组织新任干事恩戈齐

“贫穷国家的人们正在死亡，”恩戈齐警告说。“世界正常的疫苗生产能力是35亿剂，但我们现在寻求生产100亿剂疫苗。”

但是，恩戈齐的这一呼吁，已经可以算是“折中方案”。路透社即提到，恩戈齐发表这一言论之际，以南非和印度为首的一些发展中国家正呼吁世贸组织对新冠药物和疫苗的知识产权予以豁免，但此举遭到美国、欧盟和其他富裕国家的多次阻挠。

这一切要从去年10月说起。去年10月，印度和南非曾联系世贸组织，要求它暂时放弃《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定》（TRIPS）的部分内容。他们表示，暂停专利、工业设计、版权和保密信息保护等权利，将确保各国“及时获得负担得起的医疗产品，包括疫苗和药物，或扩大对抗击新冠病毒至关重要的医疗产品的研发、生产和供应”。

肯尼亚、斯威士兰、莫桑比克、巴基斯坦、玻利维亚、委内瑞拉、蒙古、津巴布韦和埃及等国家，成为了这一提案的共同提案国。当时，印度《德干先驱报》（Deccan Herald）提到，尽管中印之间存在边境冲突，但中国在这一提案上支持印度。同时，中方表示需要“更多时间评估法律和经济方面的问题”。

豁免将涵盖《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定》中四个部分的义务，即包括版权和相关权利、工业设计，专利，以及保护未披露信息等，帮助发展中国家获取新冠治疗的药物和疫苗。豁免将有一定的时限，由知识产权总理事会商定，直到世界上大多数人口打上疫苗，并形成免疫力。

然而，这一提议就遭到了美国、英国和欧盟等发达国家的强烈反对。这些国家认为，若这一提案通过，那么会扼杀制药公司的创新动力，特别是在研发方面投入巨资的动力。当前的新冠疫情大流行期间，这么做反而“适得其反”。由于变异病毒的出现，制造商仍需要更新药物和疫苗的研发。

去年10月后，世贸组织成员国多次在会议上讨论这一提案 世贸组织官网

双方的第二轮交手发生在去年11月20日。当天，富裕国家重申反对印度和南非之前的提案，即暂时放弃针对新冠药物的知识产权规则。一名与会代表批评：“如果富裕国家更喜欢利润而不是生命，他们会通过把它（提案）束缚在技术层面上来扼杀它。”

与此同时，国际机构和民间力量也在反对发达国家。世界卫生组织（WHO）表示，它支持解决获取新冠药物的障碍。当时还是世贸组织候选人的恩戈齐，也对此表示支持。此外，超过100个民间组织写信给欧盟议会，要求欧盟对印度和南非的提案投弃权票。

果不其然，新冠疫苗投入使用后，发展中国家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根据医学杂志《柳叶刀》2月12日在官网发布的一篇论文称，高收入国家已抢购全球约70%的新冠疫苗，较贫穷的国家因缺乏资金可能无法获得足够剂量的疫苗，这将导致全球疫情危机延长。

另外，根据英国广播公司（BBC）2月20日统计的一项数据显示，发达国家订购的疫苗数，远超其人口数。加拿大订购数是人口的5倍；英国是3.6倍；欧盟是2.7倍；美国是两倍。

相比较之下，发展中国家的订购数远无法覆盖人群。巴西的疫苗数只能覆盖55%人口；印尼和南非都是38%；而印度只有4%。

BBC统计数据，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疫苗覆盖率差异巨大

如此差别，也让发展中国家再次在世贸组织上向发达国家发难。今年2月4日，世贸组织举行会议讨论南非和印度提案，随后被发达国家拒绝；2月23日世贸组织知识产权理事会正式会议上，成员国继续讨论这一提案，但随后又被发达国家拒绝……美国、英国、瑞士、挪威、新加坡、日本、澳大利亚等国代表均重申了反对意见。

世贸组织官网解释说，鉴于各国对豁免要求没有达成协商一致意见，成员们同意通过一份口头现况报告，提交给总理事会3月1日至2日的会议。此外，此项提案将被列入定于3月10日至11日举行的下一次正式理事会会议的议程。

目前已有百个国家支持这一提案，但由于发达国家的反对，这一提案要通过仍旧遥遥无期。

“发展中国家受够了”

当然，即便南非和印度的提案通过，各国要平等获取新冠疫苗仍是一件难事。国际制药商协会联合会（IFPMA）主席托马斯·库伊尼（Thomas Cueni）就告诉德新社：“释放疫苗专利信息的请求，短期之内不会增加疫苗的单剂供给，因为他们忽视了疫苗生产的复杂性。并且，这也忽视了制药公司已经与发展中国家合作，以提高他们的疫苗产量。”

例如，阿斯利康已经与世界上最大的疫苗制造商印度血清研究所（Serum Institute）达成协议，生产疫苗。强生也与南非阿斯本制药公司（Aspen Pharmacar）合作生产疫苗。此外，赛诺菲也已同意帮助竞争对手辉瑞生产由生物新科技（BioNtech）开发的疫苗。

还有一种观点认为，《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定》已经包含了药物和疫苗流通的灵活性。其中包括使用平行进口的自由，以及帮助各国获得药品的强制许可。

上世纪90年代，全球艾滋病危机最严重的时候，发展中国家有数百万人死于无法获得必要的药物，但由于专利规定，它们的价格高得令人望而望而不及。制药商撤销了一项指控南非侵犯国际贸易协定的诉讼后，南非经过三年的斗争，取消了一些专利壁垒，成功进口了廉价的抗逆转录病毒药物。

2001年，世贸组织成员国通过了《多哈宣言》，达成了一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协议，允许成员国在面临极端紧急情况时寻求强制许可。这意味着政府可以不经所有者同意而免除知识产权义务。

但澳大利亚“对话”网站（The Conversation）分析称，这一系统太过复杂，让它变得毫无用处，也无法达到应有的目的。历史上，这种“强制许可”只有在2007年使用过一次。当时，加拿大颁发了强制许可，以满足卢旺达对艾滋病药物的需求。

“发展中国家受够了：他们认为自私的西方人买光了所有疫苗，他们却只能眼巴巴地排队。”美国智库外交关系委员会的网络安全和全球卫生兼职研究员戴维·菲德勒（David Fidler）上个月告诉《华盛顿邮报》。他说，“现在西方国家在世贸组织中大言不惭地讨论如何应对这场全人类的大灾难，与此同时，疫苗分配不均的现象变得越来越糟。”

菲德勒并不认为知识产权是获得疫苗的直接障碍。他说，从短期看，问题不仅在于产能限制，只有少数几家公司在特定条件下才能生产疫苗；问题还在于，西方国家以其他国家无法承受的价格把疫苗统统买走，在事实上垄断了当前和未来的疫苗供应。

知识产权专家、南非驻世贸组织代表穆斯塔基姆·德·加马（Mustaqeem De Gama）则表示，从公共卫生的角度看，这无疑构成了全球性风险。

他呼吁说：“富裕国家不要以为自己的全体人口都接种疫苗就可以高枕无忧，就可以无视世界其他地方发生了什么。”他说，目前全球面临的威胁比之前更严重，因为“病毒已经变异，而变异病毒的出现正是由于病毒继续在全世界传播”。

世卫组织总干事谭德塞2月26日强调，当提出暂时放弃新冠肺炎疫苗知识产权时，出现了缺乏合作和严重抵制的现象。新冠肺炎大流行是史无前例的，新冠病毒已把全世界作为人质，这样的事件可能每一百年才会发生一次。在世贸组织《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议》中，有一项放弃知识产权的规定。但有些人甚至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如果现在还不使用这一规定，那什么时候才会用到。

中国撑起疫苗“生命线”

墨西哥这一美国“后院”发生的事，或许就是当前世界疫苗格局的一个缩影。

虽然墨西哥总统洛佩斯曾期盼美国分享新冠疫苗，但没等到美墨元首视频会面，美国政府3月1日就通过记者会将洛佩斯公开地“无情拒绝”。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中国援助。目前，墨西哥已接收到多达100万剂中国疫苗，约占总剂量的三分之一。

实际上，提案共同提交国中的许多国家，如今接收的正是中国疫苗。

根据传播咨询机构播锐智（Bridge Consulting）的不完整统计，截至2月26日，全球已有39个国家已购买或接受了中国疫苗的捐赠。

这些国家购买的中国疫苗总数接近5.54亿剂，接受了575万剂中国疫苗的捐赠。并且，中国已经送达了5122万余剂的疫苗。此外，播锐智1日实时更新的推特还写道，这张图外，中方捐赠给蒙古、塞拉利昂、津巴布韦、莫桑比克和玻利维亚的总计100万剂疫苗，也已经送达。

根据中国外交部2月26日的最近数据，中国已经或正在向53个国家提供疫苗援助，已经或正在向27个国家出口疫苗。

近期，中国对蒙古、埃及、泰国、新加坡、多米尼加、玻利维亚等国的疫苗援助和出口都已运抵当地。春节期间，中国向津巴布韦、土耳其、秘鲁、摩洛哥、塞内加尔、匈牙利、阿联酋等7国交付了疫苗。中国对外提供和援助新冠疫苗的行动一直没有停歇，而多国政要在机场迎接中国疫苗的新闻，也频频“刷屏”。

但另一方面，部分欧美政客和媒体却频频提到所谓“疫苗外交”。 据英国《金融时报》3月3日披露，美国正与日本、印度、澳大利亚这三个亚太地区盟友共同制定“更广泛对抗中国影响力的战略”，而一项向亚洲国家分发新冠疫苗的计划，则是这一战略中的一部分。

报道称，这四国所探讨的计划是由印度大量生产新冠疫苗，并运送往亚洲各国。此举看似是为全球抗疫做贡献，但有官员私下里却明确表示，采取这一行动的原因正是因为中国。

对于欧美政府和媒体在报道中反复提及的“疫苗外交”，我国外交部早就做出过回应。

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曾表示，选择哪种疫苗应该由各国自主决定，在这个问题上不应有恶性竞争，更不应进行所谓“对抗”。中方正切实努力践行新冠疫苗作为全球公共产品的宣示，同其他国家特别是发展中国家以不同方式开展疫苗国际合作，根据他们的需要，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与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