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被“惯坏”的荷兰人又坐不住了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安宁】
“头铁”了一年之后，面对日趋高涨的新冠感染人数，荷兰的姿态也开始变柔软了。
2021年1月23日开始，全荷兰进行宵禁（Avondklok）措施来对抗新变异的COVID-19，很多人患病是因为家庭聚会、朋友聚会感染的，因此为了减少这样的情况，采取宵禁措施。截至本文写作时的最新消息是，相关封禁措施将延长到3月2日。
宵禁时间从晚上9点到第二天4点半，禁止不必要的外出，违者罚款95欧元。当然，有一些人可以例外，比如自己或者宠物有医疗需求的紧急状况，公司规定必须上晚班的人，要出国或者从国外回来的人（包括加勒比海荷属殖民地地区），需要出席葬礼的人，遛狗的人，因为法律传票之类的法律相关事务出行的人，需要考试的人，需要参加晚间直播节目的人，等等。
可宵禁一开始，24日（周日）晚上就在多个城市发生反对宵禁的骚乱。不仅仅是阿姆斯特丹和埃因霍温（Eindhoven），还有其他的城市，如海牙、蒂尔堡、恩斯赫德、赫尔蒙（Helmond）和鲁尔蒙（Roermond）。
阿姆斯特丹在游行示威失控之后，有一百七十人被逮捕。在恩斯赫德，暴乱人员袭击医院，用石头砸破窗户企图闯入医院。在鲁尔蒙，暴乱者甚至破坏了商店。在蒂尔堡和阿姆罗（Amelo），警察拿到了紧急命令让人们不要在街上走动，蒂尔堡的暴乱者一起开车轰鸣对宵禁进行抗议，并且燃起烟花。在阿布多（Apeldoorn），暴乱者还向警察扔掷烟花……
发生暴乱的地方（来源：AD.nl）
疫情之下，被“惯坏”的荷兰人坐不住了
事情发生后，首相把这次暴乱称为“犯罪暴力事件”而不是游行示威。埃因霍温市长John Jorritsma甚至担心持续下去会变成内战【1】。
RTL新闻报道，主要有三类人参加了暴乱，一类是暴徒，一类是抗议者，还有一类是小混混。最严重的的行为是踩踏公交车站和抢劫超市。这些宵禁不到一天就开始暴乱的行为，被称作“宵禁暴乱”，可是也有人问了，这场暴乱到底在多大程度上是因为宵禁？还是“为了暴乱而暴乱”？
荷兰于尔克市，示威者焚烧了当地一座新冠检测站。（图自社交媒体）
首先，我们可以先看一下投票网站Peil.nl的数据——24%的人不认为宵禁是个好主意，30%的人认为宵禁没有用。投票显示反对者主要是在15到25岁的年轻小伙子。
其次，暴乱中还有小混混、青年团伙和阴谋团体的参与，其中很多人有暴力前科，组织煽动这场暴乱，目的是对抗警察【2】。
当然，暴乱并非是大多数人的想法，1月26日，马斯特里赫特球迷为了保护家园，组织了反暴乱行动【3】。他们高唱着歌曲，不给暴乱者机会捣乱，这一行动获得了市长的高度赞扬，但是也引发了批评，警方强调，维持秩序是警察的任务。
埃因霍温的超市Jumbo遭到破坏（来源：ANP）
笔者在荷兰东北部地区的小城市，并没有听到暴乱动静。因为这些行动大部分集中在大城市中心那些容易引起人注意的地方。
荷兰作为非常自由的国度，游行示威行为是每年都会发生的，而且游行示威的理由也千奇百怪，比如从事基础教育的教师嫌弃工资待遇太低太辛苦，火车司机抗议每天都走同一个路线很无聊，公交车男性司机全体穿上蓬蓬裙抗议夏天公司要求男性员工穿长裤，却可以允许女性员工穿短裙，农民开着拖拉机到市中心抗议收购价格太低……
那么，为什么这次暴乱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原因在于世界各地都在遭遇新馆疫情的又一波袭击，都在进行不同程度的封锁，而被“惯坏”的荷兰人当然会延续抗议的“传统”。
另外，荷兰的青少年问题一直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虽然荷兰儿童被誉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儿童，但因为复杂的移民背景，情况非常棘手。据2017年的调查报告显示，与荷兰本地相比，非西方移民青少年的行为问题更加严重，具体表现为，不服管教、愤怒好斗，撒谎盗窃。不同的教育水平和行为问题也非常相关，基础职业教育程度的青少年行为问题要比其他教育水平（比如接受过大学教育）的青少年多四倍【4】。在这次示威中，被逮捕的大部分也是青少年。
荷兰人对口罩的态度，变化曲折
2020年2月荷兰疫情爆发时，官媒NOS邀请了一些专家在2月27日制作了一期节目Coronavirus: feiten en fabels（新冠病毒：谎言和真相），期间特别回答了观众的问题，其中一个问题是：戴口罩可以预防传染吗？回答居然是否定的。也就是说，官媒第一时间就否定了戴口罩的做法。
NOS官媒在2020年2月27日的节目中否定了戴口罩的做法
可是到2020年9月，政府经过辩论后，颁布了戴口罩的规定，规定13岁以上的人在公共场所室内要戴“非医疗”口罩。之所以要戴上“非医疗”口罩，是因为医疗口罩要留给医护人员。
但是这个“口罩令”也并非强制，只是“强烈建议”。仅有几处地方是强制的，比如史基浦机场、公交系统、出租车以及超过两人以上的私家车内【5】。在公共场所比如剧院和餐厅，落座之后可以摘下口罩。
一开始，笔者身边的亲友拒绝戴口罩，因为戴了不舒服，而且官媒也说了戴口罩没有用，保持社交距离才有用。后来随着官媒强调戴口罩，从9月到现在，作者身边的亲友走到商店内会戴口罩，但出门并不会，而这一点也是政府官网上写明的，要求公共场合室内戴口罩。因此，你在荷兰大街上看到戴口罩的人其实并不多。
检测和疫苗的情况如何？
截止到2021年1月31日，荷兰已经有超过97.5万人感染病毒，13959人死亡。荷兰的新冠测试从去年初爆发到12月，都奉行“仅供有症状者测试”，直到2020年12月1日开始，才提供无症状者的测试。
关于疫苗接种，是从2021年1月6日开始的【6】，目标是18岁以上每人都接种疫苗，目前已经接种226298人；有两种疫苗可供选择，BioNTech/Pfizer（辉瑞）和Moderna（莫德纳）。但是，大家对于疫苗的态度如何，2020年11月11日Heart of the Netherlands网站的一份调研报告颇具代表性，这是一份对三千多人的采访，结果显示40%的荷兰人拒绝COVID-19疫苗接种，而有50%的人愿意接种。
为什么不愿意接种疫苗？公共卫生部长Hugo de Jonge 给出的理由是，新冠疫苗并非强制性的【7】。而据媒体报道，虽然接种疫苗的乐意程度在增加，可是依然每五个人中就有一人可能或者绝对不接种疫苗，原因是他们不愿意当“实验室小白鼠”【8】。
比如，荷兰医护人员群体中就有一个反对接种疫苗的群，组员有1800人，其中的活跃群员Heidi Wooning说，相信自己的免疫系统，而且她已经得过新冠，同时她怀疑疫苗对免疫系统的长期影响。她表示，和自己的很多同事一样，他们不相信医生说的关于疫苗不会对DNA产生影响的话。虽然他们对疫苗很怀疑，但并不希望在报纸上公开自己的观点，因为会被其他人疏远。
31岁的Bart van den Dungen 就因为对疫苗的批判而被人认为是“不能工作”而遭到疏远。他对政府丧失信心，因为一开始首相吕特说要采取“群体免疫”政策，后来又废弃了这个措施。他看了很多YouTube视频，认为不少政府和主流媒体只报道部分真相。
还有一部分人相信“好的生活方式是对抗新冠的办法，而不是药物”，35岁的Mike Verest是一个健康生活论坛的创建者，拥有5万粉丝。他认为，那些因为新冠而死的人本身就有生活习惯问题，要先解决这些习惯问题，再来考虑对健康人打疫苗。
除了观点问题，宗教也是阻碍疫苗接种的原因。东正教圈子里面的人认为，上帝决定谁生谁死，而不是人类。还有一部分人则是出于医疗原因而对疫苗有疑虑，比如孕妇、免疫疾病人群等等【8】。还有更匪夷所思的一类人，是认为新冠病毒根本不存在，是药品厂商为了赚钱的阴谋【9】。
笔者的亲友大部分是荷兰人，对于疫苗的意见也并不统一。公公、婆婆是荷兰人，八十多岁，他们对是否接种疫苗保持观望态度。先生在青少年中心工作，他患过新冠之后，一年后测试显示依然有抗体存在，因此他不希望注射疫苗，但是他担心医护工作的场合要求他注射疫苗，或者出现“柔和的强制”，类似于“如果不注射疫苗就无法出行”。而在医护工作者群体中，实际也分为两派，一派主张注射疫苗，另一派则坚决拒绝。
总的来说，荷兰的封城措施并不像中国那么严格，除了宵禁之外，并没有严格限制人们外出，因为荷兰的人口密度也并不如国内那么密集。再者，荷兰的人口构成要比中国更复杂，有大量的土耳其、摩洛哥移民，叙利亚难民，还有曾经殖民地人口，多元复杂的文化背景和教育程度不利于严格控制。
更关键的是，荷兰是个人主义社会文化，容易滋生无政府主义、示威游行甚至暴乱发生，而中国强调“集中力量办大事”的集体主义文化，使得人口流动容易得到管控。诸如此类的差异决定了抗疫的差别，当然也决定了抗疫结果的差别。
参考文献：
【1】https://www.trouw.nl/binnenland/door-het-hele-land-rellen-na-avondklok-wat-bezielt-deze-mensen~b1caa460/?referrer=https%3A%2F%2Fwww.google.com%2F
【2】https://www.rtlnieuws.nl/nieuws/nederland/artikel/5210689/avondklok-gelegenheidsargument-om-te-rellen-echte-boosheid
【3】https://www.1limburg.nl/antirelschoppers-niet-welkom-sittard-geleen
【4】https://www.nji.nl/nl/Databank/Cijfers-over-Jeugd-en-Opvoeding/Cijfers-per-onderwerp-Gedragsproblemen#:~:text=Definitie-,Aantal%20kinderen%20en%20jongeren%20met%20een%20gedragsprobleem,10%20procent%20van%20de%20meisjes.
【5】https://www.government.nl/latest/news/2020/10/02/wearing-of-face-masks-strongly-advised
【6】https://coronadashboard.rijksoverheid.nl/landelijk/vaccinaties
【7】https://www.hartvannederland.nl/nieuws/hart-van-nederland-panel-vaccineren-tegen-corona
【8】https://www.trouw.nl/zorg/deze-nederlanders-hebben-vaccinvrees-ik-word-voor-hersenloos-uitgemaakt-maar-ik-studeer-mij-suf-op-alles~be943182/
【9】https://www.iamexpat.nl/expat-info/dutch-expat-news/1-10-people-netherlands-believe-coronavirus-conspirac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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