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无神论史》连载60——天文学的进步和灾异祥瑞观念的淡化_风闻
国际邪教研究-国际邪教研究官方账号-珍爱生命,愿天下无邪!2021-12-17 23:18
**编者按:**为宣传科学无神论,从9月10日起,我们将连载李申的专著《中国无神论史》。李申,1946年4月出生,河南孟津县人。1969年毕业于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原子物理系;1986年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世界宗教研究系,获哲学博士学位;2000年任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儒教研究室主任。2002年转任上海师范大学哲学系教授。现任中国无神论学会顾问、国际儒学联合会顾问、中国反邪教协会副会长。

第十三章 明清时代的无神论
四、天文学的进步和灾异祥瑞观念的淡化
从魏晋时代开始,日食的推算已经可以精确到某一日,于是隋代出现了日食不是灾异的议论。然而由于皇帝需要借日食神化自己,北魏孝文帝下诏,仍然要求日食发生时要减膳修省。宋代,宋徽宗为日食事再次下诏,要求仍然把日食当做重要灾异。这些诏书一面说明封建国家需要神学,一面也说明,人们对日食的敬畏心情在逐渐减弱。
明朝开国之初,正月一日日食,仍要停止朝会,如同犯了错误的儿子受了父亲责罚不敢再欢笑唱歌一样。

永乐十一年,又是正旦日食,礼部吕震奏请勿罢朝贺。这就是说,明代儒教已经开始不把日食当作重要的灾异表现了。不以日食为灾异,“当食不食”,也就是据推算应该发生的日食却没有发生,也不再被当作祥端:
永乐四年(1406年)六月,天阴不见日食,成祖不许表贺;
宣德五年(1430年)日食,阴雨不见。礼官欲朝贺,明宣宗不接见;
正统六年(1441年)正月一日,当食不见。礼官请求庆贺,明英宗不许。
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正月一日日食,阴云不见。礼官不再上奏求贺。
嘉靖四十年(1561年)二月,日当食不见,礼官不再奏贺。
上述情况表明,起初是皇帝不许贺,臣子还不得不奏请。后来,连臣下也不再奏请了。明朝君臣对日食重视的程度,降到了古代社会所能达到的最低点。

明朝中期,王廷相坚决否认灾异祥瑞观念。他认为,日月薄食,彗孛星变,历家可以推算,是天道的一定行度,和君主的政治没有关系;至于“物怪灾异”,是“物理感怪气而化,阴阳值戾气而变,自适然尔”。把这些说成上帝对君主的警告,是对天的诬蔑:“诬天之甚”。
由天文现象推广到其他灾异现象,王廷相说,假如上帝真的有意惠民,天的威灵无处不行,无行不胜,为什么不直接处罚那些作恶者,却要用水旱虫螟等等灾害来警告君主,使百谷不成,百姓冻饿伤死,先杀了许多百姓呢?天决不会笨拙到如此地步。他只主张把修德作为敬天畏天的实事,而把讲天人感应者称为巫史的行为。
明朝后期万历年间,精通天文学的儒者邢云路著《古今律历考》,批评刘歆把历法数字依附《易传》的所谓天地之数,大衍之数,从而神化历法数字。他批评唐代一行把当食不食当做皇帝的德行感动上天是阿谀之词。批评宋儒者把本来是由阴云遮蔽的日食,也当做皇帝的德行感动上天。
邢云路对以前历法问题上的神学现象进行批评,是古代天文科学的进步,也是无神论观念的进步。

不过邢云路的批评仅仅限于个人意见,而未能成为国家行为。在中国古代,也不可能变成国家行为。
明代历史上,也曾有过特别重视祥瑞的时期,但都时间不长。祥瑞灾异观念的大体趋势,仍然是走向衰落。这个趋势一面与自然科学的发展相关,特别是天文学的进步,使历法的推算不断臻于精密;一面也与社会历史本身的发展相关。长期实践中,人们逐渐认识到了祥瑞、灾异的真实面目。
五、天文学的进步和改元、改历热情的降温
到明代,灾异祥瑞观念的淡化除表现在对待以日食为代表的灾异祥瑞观念上,还表现在“改元”热情的减退。

古代历法的实际作用和现代没有区别,首先是为了授时,但在儒教中,授时也是为了“钦若天道”,即追踪和描绘上帝的行事方式,以便照上帝的意志,安排四季、每月甚至每日的工作。汉代,在儒教初创时就认为,新受命的帝王一定要“改正朔”,“推本天元”(《史记·天官书》)。到西汉末年,夏贺良甚至希望用改元的方法表示重新接受天命。然而实际上,不仅新受命的帝王,继体之君也都要改正朔,推本天元。甚至一个皇帝在他的任期内也要多次改元,以表示重新接受、或不断接受天命。许多次改元,都是由于碰上了重大、或较为重大的祥瑞事件。
到了唐代,改元次数最多的是武则天。武则天正式做皇帝21年,年号就有17个,几乎是一年一改元。皇帝任期大体相当的唐太宗,在位23年,只有一个年号。然而贞观之治却是被人称道的优良政治时期。日益增多的历史事实使人们看到,改元没有必要,而且未必真是接受天命的象征。武则天和唐太宗相比,上天未必就特别锺爱武则天。
从宋代开始,就有人质疑改元的必要。孙甫作《唐史论断》,三次论及改元的事。说古代没有不断改元的事,只是新君即位,定下元年,以便记事而已。改元的事,是汉文帝听信方士的话,开了一个不好的先例。后来改元的未必就符合天心天意,甚至改元以后灾异增多、政治混乱的情况也并不少见。
到了元代,吴莱作《改元论》,重申了宋代孙甫的意见,认为古代没有改元的事,改元是后来才发生的无益之举。

明初,和宋濂齐名的王祎作《改元论》,重申孙甫、吴莱的意见,认为古代没有改元易号的事,仅以称王受命之年为元年而已。不改元,说明这件事并不重要。他更详细地考察了古代纪年的情况,认为改元就是从汉代的文帝、武帝开始实行的。说他们既然已经把即位称为元年,后来又要改元,那么,这新改的元还能称为元吗?而且不仅改元,还要重新给年命名:“不惟改元,而又名年,以建元记注,繁芜莫之胜纪。是以弗可革矣。”
王祎的议论在明代发挥了作用。从明太祖朱元璋开始,直到明代终了,每个皇帝都只有一个年号,以致我们可以用他们的年号来代替对他们的称呼。如洪武、永乐等等,而不像以前用庙号或谥号,如武帝、高祖等。
与改元相关是改革历法。中国古代改革历法次数之多,热情之高,为古代各国所罕见,其中体现改元受命是基本原因。明代对改元的热情降温,就影响到改革历法的热情也随之降温了。
中国古代历法的另一重要作用是推算日月交食,以便探知上帝旨意,预测人事休咎。既然对日月食的灾异祥瑞观念淡化了,对改历的热情也就随之降温。明代二百多年中,实际上只是一部历法,一用到底。这一面是由于宋元时代数学历法的进步。由郭守敬编制的历法,在当时的数学和测量技术的条件下,已没有多少改进的余地。明代也时常有人要加以改进,但都没有重大进步。直到明代末年,用西洋方法改革历法,然而成功后不久,明代也灭亡了。
改元和改历热情的降低,说明整个社会思想在这一领域,对以祥瑞灾异为特征的天命观念的淡化,因而也是无神论思想发展的重要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