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 | 洛杉矶华人大屠杀事件150周年回放_风闻

图注：此墙画作品为艺术家 Judith Baca 带领400多名员工和青年艺术家共同完成的，墙画的主题就是描述1871年10月24日那场臭名昭著的洛杉矶华人大屠杀事件。

文：喻书琴

1871年10月24日，超过500名男性白人暴徒冲进洛杉矶唐人街袭击、抢劫并杀害当地华人居民。这起骚乱发生在尼格罗人街（Calle de los Negros，又称“黑鬼巷”Nigger Alley，后来该街成为洛杉矶街的一部分。）共有18名华人移民在这次屠杀中被暴徒杀害，使这起所谓的“唐人街之战”（Chinatown War）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私刑事件。

2021年是洛杉矶华人大屠杀事件150周年，事件回放，以史为镜，作为纪念。

一、帮派斗殴

1870年的洛杉矶，还只是个并不起眼的小镇，人口才五六千人，凶杀案发生率却居美国之冠，然而，整个洛杉矶只有6名白人警察。

那时的洛杉矶中国城

五六千人口中只有172名华人。他们主要以当苦力、开店或耕田为生，大部分住在尼格罗人街（Calle de los Negros，又称“黑鬼巷”Nigger Alley），这是一条两侧为低矮土坯房，长达数百米的狭窄巷子。

洛杉矶历史学家莫罗·梅奥（Morrow Mayo）曾这样形容此街：“一条可怕的通道，宽40英尺，穿过整个街区，全是酒吧、赌场、舞厅、妓院。这里日夜都挤满各族裔的人，有男有女，所有人都流连在一个又一个下流场所，一个又一个酒吧，一张又一张桌子。在每一个下流场所，都有一支口琴、吉他及其他弦乐器的乐队。”

这里最大的华人民间组织叫四邑会馆。不过，1870年，会馆分裂为两大帮派，一个帮派叫宁阳帮，帮主为袁山（Sam Yuen），是洛杉矶主要的酒水经销商；另一个帮派叫青红帮，帮主叫于兴（Yo Hing），经营赌场及妓院生意。于兴吃通白道黑道，势力比袁山更大。华埠大屠杀的导火索源自对一个女子的争夺。女子名叫霍玉（Yut Ho），本是袁山的家眷，因为姿容美貌，被于兴掳走。袁山从找来几个杀手，准备把霍玉救回，而霍玉的弟弟阿崔也是杀手之一。1871年10月23日傍晚，阿崔开枪将于兴击伤，一名叫哈里斯的警员将阿崔逮捕。因为于兴事先“打点”过警方，为了刁难阿崔，索要高达2000美元的保释金。1869年，开建太平洋铁路时，普通修路工月薪才45美元，所以，2000美金是非常庞大的数目。但阿崔的老板袁山表示，他店里有7000美元足以保释阿崔。哈里斯陪到他店里取钱。回来后便传出消息，袁山还有很多钱，都藏在他店里的箱子内，树大招风，导致很多白人的觊觎。第二天，也就是1871年10月24日傍晚，一名叫比尔德赖恩（Jesus Bilderrain）的巡逻警察在经常光顾的“蓝翼”酒吧喝酒，突然听到尼格罗人街一声枪响，立刻奔赴枪响现场，他说看见几个华人在互相争斗，阿崔中枪，躺在血泊之中。他自己则“勇敢地冲入华人的屋子里，却被一枪击中肩膀，不得不退了出来，枪也丢了。”

不过，作为整个事件的重要见证人，比尔德赖恩后来反复更改说法，证词前后矛盾。有律师认为他并非为了维持治安，而是他事先已与于兴串通好为了分赃。据说，于兴靠向比尔德赖恩“进贡”而安心经营赌场及妓院的确属实。比尔德赖恩受伤后，吹响哨子发出警报。很快，洛杉矶“蓝翼”酒吧老板罗伯特·汤普森（Robert Thompson）率先赶到，他并不是警察，只是洛杉矶私人自卫组织“警戒委员会”成员。汤普森接近土坯房的房门时，另一位刚赶来的警察在他身后大声提醒道：“中国人手里有武器。”汤普森把枪伸进门缝里，胡乱开了几枪后，一脚将门踢开，刚进门，胸口就中了一枪，栽倒在地上，一小时后不治身亡。

二、骚乱 屠杀因为罗伯特·汤普森的被杀，引发很大的骚乱，触目惊心的屠杀拉开了帷幕。其实，在此之前，部分白人就对华人的到来颇为不满，因为他们留着辫子，信奉不同的宗教，说着不同的语言。

当地报纸关于那次事件的漫画

排外的部分报纸甚至影射华人妇女全都是娼妓，影射大部分华人男人是皮条客和华人帮派的杀手。一篇社论公开声称：“华人在这里游手好闲，永远不会成为美国的一部分。”“无论如何，应该禁止他们的异教风俗。”白人对华人的歧视日甚。除了歧视，还有恐惧，当地人开始盛传华人帮派谋害白人的谣言。汤普森的死亡传开后，引发白人暴徒聚集，扬言要以血还血。约有500名白人聚集到尼格罗人街，围攻土坯房里的华人。华人抵抗一阵后投降。随后，成批暴徒开始大规模袭击华人，并洗劫华人商店。不管是否与之前那次枪战有关，所有华人男子都被视为罪魁祸首。

一名叫阿文的华人被抓住后，一个白人暴徒挥舞手枪，威胁其他暴徒协助绞死阿文，并叫嚣着：“上帝诅咒他，就算你们不弄死他，我照旧会毙了他。”另一名叫吉恩·童的华人医生试图向暴徒求情，用3000美金来换取的自己性命，但暴徒不顾其苦苦哀求，无情地朝着他的嘴射了一枪，杀害他之后，还将其尸体挂在绞刑架上，并割掉其戴金戒指的手指。仅骚乱扩散的半小时内，就有14名华人遇害。手拿武器的暴徒押着几个华人走向临时竖立起来的绞刑架。他们被绞死，悬挂在绞刑架上暴尸，其中一具尸体没穿裤子，还有一具尸体是个十多岁的孩子。

最终，共有18名华人在遭受拷打之后被暴徒杀害，该街区华人商铺也几乎都被洗劫一空。在骚乱中抢得钱财的暴徒纷纷来到酒吧喝酒庆功，各自吹嘘自己杀死了几个“中国佬”。一个衣服上沾有血迹的暴徒在酒吧里炫耀：“我杀了3个中国佬，心满意足。”更可悲的是，参与屠杀华人的，不仅有成年白人男子，还有白人妇女儿童。一个志愿绑制绞刑架套索的白人妇女在行刑时喊道：“绞死他们！”一个白人孩子也从纺织品店拿来绳索并喊：“绳子来了！”

三、从轻发落此外，事发时，洛杉矶市警察并未阻止骚乱，隔岸观火，充当帮闲，有严重渎职嫌疑。比如，洛杉矶市警局局长马歇尔·贝克尔在事发时曾召集人包围了华人聚集的土坯房，在接受质询时，贝克尔声称他此举是为了“防止杀害汤普森的凶手逃走”。不过，当围攻土坯房的枪声响起后，贝克尔却大摇大摆地回了家，因为他“要休息”。但在骚乱和屠杀中，也有见义勇为的白人保护孤立无援的华人。退休教师罗伯特·威德尼当时开了一家商店。事发时，5名华人躲入店内，暴徒随后追来。威德尼扭住一名暴徒持枪的手，也用枪对准其喉咙说：“滚出去，否则我杀了你。”暴徒退出商店，5名华人得救。曾任洛杉矶市议会议员的约翰·格勒反对用残忍手段对待华人，但他的抗议被一个牛仔喝止：“闭嘴，你个狗娘养的！”洛杉矶司法长官詹姆斯·伯恩斯得知后，向反对屠杀的围观者表示，只要有25人听他指挥，他就能制止骚乱。很快就有25人跟随伯恩斯来到尼格罗人街，随即平息了骚乱。但因为骚乱范围太大，参加者多达500人，以致最终根本没有人受到惩罚。

由于当时加州法律禁止华人在有白人涉案时作证，因此本案没有华人出庭作证，只有10名暴徒因童医生之死而受到起诉。其中8人被定为过失杀人罪，分别判处2至6年监禁。但不久加利福尼亚州高等法院就推翻了判决，8人被全部释放。之所以从轻发落，据闻，当时洛杉矶市官员正说服铁路公司将太平洋铁路修到洛杉矶，以便吸引西进的移民。洛杉矶市官员担心，若此事太声张，会使移民对洛杉矶市产生负面影响。但东海岸的舆论报道谴责这一暴行，将洛杉矶比作**“染血的伊甸园”。**这起所谓的“唐人街之战”（Chinatown War）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私刑事件。

谨以此纪念

17位死者的名字：

1. Ah Wing

2. Chee Long “Gene” Tong，知名中国医生

3. Leong Quai，洗衣工

4. Ah Long，制雪茄师

5. Chang Wan

6. Wan Foo，厨师

7. Tong Wan，厨师和音乐家

8. Ah Loo9. Day Kee，厨师

10. Ah Waa，厨师

11. Ho Hing，厨师

12. Lo Hey，厨师

13. Ah Won，厨师

14. Wing Chee，厨师

15. Wong Chin，店主

16. Johnny Burrow

17.Ah Cut，酿酒师

18.Wa Sin Qu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