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元宇宙时代的一种价值观，以及沉浸感的来源_风闻

前元宇宙时代的一种价值观，以及沉浸感的来源

一、沉浸感和快乐的原理

二、元宇宙能够承载我的生活和人生意义吗？

三、前元宇宙时代的一种价值观

    一、沉浸感和快乐的原理

当前，娱乐和社交是元宇宙最大的吸引力来源。因此，首先以“快乐”这个角度探讨元宇宙。

1、人工快乐的原理

当你吃了一个橙子，你能感受到橙子的甜味，这是“自然快乐”。当你喝了一瓶橙子味汽水，虽然里面只有化学甜味剂而没有一丁点橙子，你也能感受到橙子酸甜的味觉快乐，我叫它“人工快乐”。我们今天体验的快乐大部分是人工快乐，而在元宇宙就基本全是人工快乐了。

人工快乐的原理在于两个字：欺骗。你的“意志”欺骗你的“意识”。“意志”代表着动机，“意识”代表着漫长进化而来的反应机制。

以喝橙子味汽水为例。（1）你的“意志”决定要来点快乐，决定喝橙子味汽水；（2）当你喝汽水的时候，化学欺骗了你的味蕾，让你的味蕾向“意识”（大脑奖赏中枢）报告说吃到橙子了，“意识”判断你正通过吃橙子来摄取有益于身体健康的能量和营养，于是“意识”就调用你身体在漫长进化中形成的反应机制，奖赏你橙子的味觉快乐，以鼓励你去摄取更多能量和营养。其实，你的“意志”清楚知道汽水里并没有橙子成分而只有化学甜味剂，汽水瓶身上的成分表标识得清清楚楚。但无所谓，你的“意志”不在乎没有橙子的营养，你出这点钱买的只是那份味觉快乐。

再以玩VR过山车游戏为例。（1）首先你的“意志”决定要找乐子，决定玩VR游戏；（2）开始玩VR游戏，设备输入的视觉效果成功骗倒了你的“意识”，让你的“意识”以为你真的处于高速俯冲的状态，于是你的“意识”调用你身体在漫长进化中形成的反应机制来对应这种不寻常的状况，肾上腺素飙升，心率加快，你开始感觉到刺激的快感；（3）接下来你觉得有点不舒服，眩晕想吐，你不想继续玩了，你的“意志”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于是闭上眼睛切断视觉输入，于是你的“意识”判断你不再处于高速俯冲的状态，不需要继续应对这种不寻常状况了，于是也就停止调用你身体进化形成的反应机制，你很快就不再感觉眩晕。整个过程中，你的“意志”一直在欺骗你的“意识”以获取快乐的。

其实我们从小到大一直都在通过自我欺骗来得到快乐。

当你还穿着开裆裤或者尿不湿的时候，男孩拿着一根扫帚幻想自己是冲锋陷阵的战士，女孩抱着娃娃玩过家家。

再大一点，男孩的扫帚换成能闪光会发声的玩具枪，女孩拥有了能换衣服能跳舞的芭比娃娃，更加容易代入角色。

再大一点，男孩开始读武侠小说，女孩开始读爱情故事，通过文字的描述，用脑补把自己代入那个情境。

再大一点，干巴巴需要脑补的文字，变成了视觉效果瑰丽、音效逼真的电影电视和电子游戏。你脑补文字的效果已经比不上屏幕前专业打造的特效奇迹。

再往后，VR和脑机将进入主流，它将完全欺骗你的意识。VR游戏中箭矢飞过来你会扭头躲开，玩过山车的时候你可能直接摔倒。完全欺骗意识也就意味着更好地产生快乐。

需要注意的是，人们往往把更逼真的视听效果作为骗倒意识的主要途径。但人工快乐来自于欺骗的原理告诉我们，逻辑效果也是欺骗成功的重要方面。比如在角色扮演游戏里，你的英雄行为应当赢得游戏中很多角色对你表达的敬意；在战略游戏中，你方势力的强大应当使得弱小势力忌惮从而不敢轻易挑战，或者形成联盟来共同面对你这个强大敌人。更符合逻辑的细节和反馈，才能成功骗倒意识，让意识以为你真的处在那样的一个生存环境，从而调用进化而来的反应机制。

所以，你出钱购买的快乐，实际上是购买娱乐产品们欺骗你自己身体和意识的本领。

生活中，我们有望梅止渴的经验。当你想到晚上预约的一顿大餐时，会感受到快乐。脑补或者说发白日梦，是最简朴的一种“意志”对“意识”自我欺骗的娱乐方式。现代娱乐所做的，就是帮助你更容易地欺骗自己，用文字、声音、画面、甚至脑机讯号来帮你把脑海中那个模糊的东西变具体。比如看着描述美食的文字，看着视频网站中的吃播，你也能感受到一些美食的快感。

不管是真的吃到橙子刺激到味蕾，还是喝实际上没有橙子成分的橙子汽水欺骗味蕾，味蕾都会产生信息反馈到你大脑的奖赏中枢；看美食文字和视频是另一种途径，通过眼睛产生的信号经过解读反馈给奖赏中枢。这样，我们通过输入环节（味蕾、眼睛）的欺骗，得到了和真正吃到橙子质量差一些但更低成本的快乐。性快乐的自我欺骗也是一样。

2、精神快乐的优势

在真实世界中，我们的快乐分为感官快乐和精神快乐。运动、性爱、美食是典型的感官快乐获得方式，阅读、影视、游戏、社交是典型的精神快乐获得方式。还有一些情况是感官快乐和精神快乐的混合，比如在性爱的过程中，在体验到感官快乐的同时，还能体验到征服猎物的权力满足、或者奉献自己的精神快乐。

我们对快乐的追求永无止境。当这种追求遇到约束时，就会努力突破约束。感官快乐受限于我们的肉体，比如男性在有限时间内能she精的次数是有限的，我们在有限时间内能吃下的美食也是有限的，肉体限制了我们享受性快乐和味觉快乐。当我们过度享乐，我们经过漫长进化形成的精密平衡的肉体还会给予健康惩罚。

逐渐，精神快乐体现出相对肉体快乐的优越性：一是受到的肉体约束小得多：除了吃饭、睡觉、休息眼睛，没有其他生理原因限制你进行精神娱乐，更有人通宵达旦地追剧和打游戏；二是精神快乐，特别是电子游戏能够更方便地获得科技发展带来的进步：看看最近三十年，球类运动获得了多少改进？情趣用品获得了多少改进？而电子游戏又获得了多少改进？

电子游戏并没有创造一种新类型的快乐。电子游戏带来的精神快乐，与我们在真实生活中体验到的精神快乐其实是同一类东西，只不过性价比更高，可以加杠杆。对于精神快乐，电子游戏把昂贵的变成廉价的，把繁琐的变成便捷的，把稀缺的变成海量的。

具体来说，作为精神快乐的代表，电子游戏拥有两个独特优势：

第一是产生快乐的性价比。游戏快乐尽管质量上难以与真实精神快乐媲美，但游戏快乐成本低廉、没有门槛、非常便捷、易于重复、选择众多、还可以通过MOD、作弊器、编辑器等等进行个性化。最重要的是，它可以充分吸收科技进步成果，带来更好的视觉、听觉效果以及AI反馈，直至VR和脑机。

第二是能挖掘精神快乐。相对于容易触及的感官快乐，电子游戏可以容易地挖掘我们日常生活和传统娱乐难以触碰的精神深处的快乐。比如女孩子看着电影电视里的主角在舞台表演征服观众而心生羡慕，男孩子读故事看电影，对历史英雄纵横沙场征服敌人心生向往，不过此时他们都只是旁观者，除了脑补之外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体验。电子游戏可以让他们成为主角去体验，没有其他娱乐能够带给他们这些精神快乐。

这些是日常生活中难以触碰，但在我们的内心深处却存在渴求的精神欲望。不管是探索未知的快乐，还是惩恶扬善帮助他人的快乐，还是献身于一项宏伟事业的快乐，所有我们传统意义上崇高的快乐感受，电子游戏都能通过这种自我欺骗的方式带给我们。不再高高在上，不再神秘稀缺，这些精神快乐只有电子游戏能够提供。

所以这种精神陶醉在一些不玩电子游戏的人看来是难以理喻的，因为他可能在现实生活中很少有机会把自己全身心地奉献出来，从没有全身心地投入到某个宏大进程，从没有过这种精神体验。关于精神快乐，后续会进一步阐述。

作为一种模拟，电子游戏有些时候也可能有教育意义，但是游戏中的模拟是娱乐化的，是以骗取快乐为主要目标的。例如各种战争游戏，除了少数小众游戏之外，大部分对于战场上各种单位的燃料和弹药没有约束，士兵子弹无限，坦克续航里程无限，对于真实战争中非常重要的后勤因素基本没有体现，因为那不好玩，不娱乐。

由于元宇宙存在于虚拟世界，你在元宇宙能获得的快乐将主要是精神快乐，但那已经非常充盈。元宇宙强调的“沉浸感”，就意味着比今天更充分的自我欺骗，也就意味着游戏和社交带来的更强大的精神快乐。

二、元宇宙能够承载我的生活和人生意义吗？

这里，通过对“元宇宙”、“当前网络世界”和“真实世界”三者的对比，再从价值的角度来阐述对元宇宙的理解。

1、元宇宙比真实世界好在哪里？

和当前网络世界一样，元宇宙也建立在虚拟之上，因此相比现实世界受到的物理约束更少，信息等要素的流动更快，精神快乐可以加杠杆。

2、元宇宙比当前网络世界好在哪里？

除了更好的沉浸感，更重要的是，当前网络世界是割裂的、孤立的，而元宇宙是融合的、整体的。元宇宙给你的不是一块块价值的碎片，而是一个价值的整体，一个生态。

对用户来说，你在当前网络的各种游戏和应用中投入时间产生的价值只留存于各个孤岛上，当单个游戏通关，一切戛然而止；而在元宇宙中，你投入时间产生的价值不会湮灭，而是在整个元宇宙中累积和发酵，而这反过来也支撑你持续不断地投入时间。

举个例子。当下，你在电子游戏里见义勇为帮助一个角色，其实他可能只是一个NPC电脑角色根本不领情，就算是一个真人玩家，会感谢一下你，一般游戏下线也就没啥联系，个别成为现实世界中的朋友，这种游戏中见义勇为的行为的价值很有限。而元宇宙是怎样呢？前面说了，你投入时间产生的价值在整个元宇宙中累积和发酵。就像在现实世界中一样，你见义勇为的英雄之举在整个元宇宙世界中产生反应并留下痕迹，这些部分产生于程序，部分产生于真人用户：第三方机构会记录你的良好声誉，你的名声和记录在各种游戏里面影响角色对你的印象，增加你接任务的优先度帮你挣更多的“钱”，虚拟边远哨站酒吧里的赏金猎手们谈论着你传奇故事添油加醋的版本，虚拟城市街头的嘻哈歌手唱着调侃你的歌曲，甚至当你在现实中坐着地铁时手机应用突然跳出两条信息，一条是虚拟城市的管理机构授予你荣誉市民的证书，另一条是被你事迹触动的某个真人游戏用户写给你的支持话语。于是，你就会觉得做这件事是值得的，在这里花费时间是值得的，把你的一部分人生配置在这个元宇宙是值得的。于是你的相当部分的快乐、动力、价值和利益从现实生活转移到了那里。

综上，真实世界是价值生态化的、要素低流速的，当前网络世界是价值碎片化的、要素高流速的，而元宇宙是价值生态化的、也是要素高流速的。

元宇宙主要是商业竞争的产物。科技加商业促使我们日夜不停地改进一切的效率，这种效率改进要求我们去追求更大的协同效应，使用户在相同的时间或金钱投入下获得的价值更多，使供应者的成本进一步降低。于是量变产生质变，新的生态就会逐渐形成。

问题3、虚拟世界能够承载一个人的生活和意义吗？

很多人认为，我们肉体所必须的工作、吃饭、繁衍只能产生在现实世界，无法转移到虚拟世界，所以虚拟世界只能是碎片化的，无法成为一个能承载完整生活和人生价值的生态。对此，（1）虚拟世界能够提供更强大的精神快乐，因此能够压缩现实世界的感官快乐需求，对于一个着急打联机游戏的人，他对于晚餐是吃龙虾还是泡面并不在乎；（2）虚拟世界擅长满足人的精神快乐需求，而围绕人的精神快乐需求是一个非常庞大的产业链，因此很多人通过彼此服务是有可能依靠这个虚拟世界的经济系统生活的；（3）在这个虚拟世界活动的人们是真实的，他们在虚拟世界中也需要帮助和关爱，在虚拟世界中帮助他们、关爱他们、与他们建立情感联系，这些足够支撑和丰富一个人的人生意义和人生价值；（4）关于繁衍，繁衍这个问题是生命的基本问题，是绕不开的。你可以在虚拟世界与异性卿卿我我遨游世界，但是最终，你们需要面对抚养小孩的经济压力和喂奶、屎尿、哄睡、辅食、看护、教育等等繁重劳动，此时你们只能重新将重心从虚拟世界移回真实世界。所以，我认为在解决繁育问题之前，都是前元宇宙时代。只有真正解决了人工繁衍及抚育的问题，才算跨过了前元宇宙时代。

三、前元宇宙时代的一种价值观

今天，以电子游戏为代表的的精神快乐正逐渐打破原来的平衡，已经受到了严厉的监管；而在前元宇宙时代，精神快乐将更易得，也更强大，也将带来更严重的失衡。对此，如果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需要一种新的价值观。

1、快乐的作用

快乐主要有两个作用：

（1）“向导”

对于动物和原始人类，不懂科学，但只要跟随你身体自带的、长期进化而来的向导——快乐就行了。让你感到快乐的，一般就是对你生存和繁衍有利的：吃起来可口，能够带来味觉快乐的食物，一般也对身体健康有益；让人动心，能够带来性快乐的异性，一般也能繁衍优良的后代。味觉快乐和性快乐，引导着不懂科学的动物和原始人类生存繁衍。这里，快乐是工具（向导），服务于生命的生存繁衍这个目标。

但自然在漫长岁月中形成的平衡，被人类的快速发展打破了。今天，快乐不再是工具，而是变成了目标本身。

对原始人来说，味觉快乐引导着他去吃新鲜甜美的水果，他不知道“快乐这个向导”实际起到的作用是让他摄入身体需要的营养和能量。今天科学的发展使我们洞悉了这个奥秘，于是，我们把这个工具——目标系统拆开了。

我们有时候只需要这个工具（快乐），而不需要它服务的目标（获得营养）。我们喝的化学橙子味汽水里面没有什么营养只有热量，但我们清楚知道，我们日常生活中的营养足够，买汽水喝只是为了味觉快乐。我们不需要买更贵、更麻烦的真实橙子，而只需要买更便宜、更方便的橙子汽水就能够实现我们要快乐的目的。这里，快乐不再是工具，而是变成了目的本身。

另一些时候，我们不需要这个工具（快乐），也能够达到目标（获得营养）。我们有时会吃一些没有任何味道的维生素片，尽管没有味觉快乐这个古老的向导来引导我们，但科学告诉我们，这些没有味道的药片会提供我们身体需要的营养。这里，绕开快乐这个工具，我们也能达到目的，因为科学知识是我们的另一种工具。

问题在于，我们肉体进化的速度太慢了，远远跟不上我们文明发展的速度。于是聪明的我们，就像玩家愚弄游戏笨拙的AI一样，开始打我们自己身体的主意。

漫长的进化，使我们自己的身体成为了一座快乐工厂。进化使我们的肉体和精神布满了各种快乐开关，好让笨得要死的原始人去吃香甜的而不是腐烂的食物，去追求健康的而不是病弱的异性，去分工协作而不是独闯天涯。

今天，拜科技发展所赐，我们已经知晓了自己肉体和精神中的很多快乐开关。我们已经用不着这些快乐开关来引导我们，但它们有更值钱的用处——快乐本身。人的贪婪是无止境的，对快乐的贪婪也是无止境的，市场经济放纵了人性的贪婪；市场经济追求效率，娱乐产业也是如此，而欺骗总是比真实的成本更低廉，更有性价比，更能够在市场经济的竞争中取胜。于是，我们学会了，并且越来越习惯以欺骗的方式来启动这些开关，从我们自己的身体中骗取感官和精神快乐，这就是——现代娱乐。

（2）“指数”

在股市中，大盘指数是整个市场情况的风向标。有时候，尽管一些个股的经营情况很好，但是遇到大盘下跌，它们也无法独善其身，一样要跌。同样，在我们的生活中，有时整个人都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尽管取得了一些优秀的成果，比如考试得高分，工作受表扬加薪，也还是难以高兴起来。

19世纪德国生物物理学家赫尔曼·冯·赫姆霍兹曾说：大脑不过是一台预测机器，我们的所见、所听、所感不过是它对输入信号的最佳猜测。

我们的各种情绪，包括快乐、悲伤、忧虑，恐惧，都是对于外界生存环境的总体判断和预测。假如说快乐的第一个作用“向导”是对于一些具体事务比如觅食和求偶的引导，这里的第二个作用“大盘指数”则是对于我们整体生存环境对策的引导。

比如恐惧，能让人大量产生肾上腺素，使人呼吸、心跳和血液流动加快，为身体提供更多能量，使反应更加快速，更好地应对当前的危险。比如忧虑，使我们停止享乐，专注精力，努力解决面对的威胁。尽管恐惧和忧虑能够调动我们的肉体和精神，集中应对当前的困难和威胁，从而帮助我们取得短期的生存优势，但我们不是机器人，时间一长就会对身体健康造成损害，而长期的抑郁更会造成自杀。

快乐就像一个代表性指数，反映你的意识对你的生存环境有一个良好的预测。快乐情绪是生命很多进程必需的环境，比如很多创造性活动和繁衍。只有当这个生命预测它不再面临攻击危险，不再面临资源匮乏，它才能放心大胆去追求感官和精神快乐，去创作，去发明，去求爱，去繁衍后代，否则，它寻求安全和确定的生物本能会死死捆绑住它不松手。当你忧虑的时候，SZ器是难以充血的，遇上优秀的异性也兴奋不起来。动物也是一样，有实验把猫的气味放入小白鼠笼，有效抑制了小白鼠的繁殖。

就像股市中时常有某些力量通过权重股砸盘影响指数，从而引导整个市场的情绪和预测，我们的“意志”也可以通过影响“快乐”这个指数来引导“意识”这个大盘，通过自我欺骗的方式获取快乐，从而主动引导自己的意识对于生存环境的预测，对抗自己的生物本能产生的负面情绪的捆绑，为开拓和创造性的行动创造一个必需的环境。

还是这个基本矛盾——我们进化缓慢的肉体，与飞速发展的文明之间的矛盾。在没有手机的时代，我们下了班就安心休闲，但是现在手机随时随地能把你拽回工作中；我们需要掌握的知识越来越多，更新越来越频繁，工作和社会的节奏都越来越快，这些都带来越来越多的不确定性，影响、扰乱了我们对于自己生存环境的判断和预测，使人感受到忧虑、焦躁和压力。这些负面情绪就是进化产生的生物本能发给你的信号：请放下其他事情，集中注意力解决问题！我需要安全感，我需要确定性！

因此，我们也需要比以前更多的快乐，来扳回自己意识中对于自己生存环境的判断和预测，避免自己陷入抑郁和焦虑。就算是欺骗产生的快乐，我们也需要，否则，单凭自然的真实快乐，快乐的产量根本不够，平衡就会被打破。

但这又导致另一个问题。如前所述，快乐原本只是一种奖赏机制，是引导我们去产生有利生存繁衍行为的向导。所以，进化使得我们的快乐都很短暂，因为它本来就只是一个引导的工具。更短暂的快乐，才能引导动物为了下一次的快乐去更频密地觅食和求偶繁衍，相比那些一次快乐爽更长时间的动物就更有生存优势。

短暂的自我欺骗快乐，使得我们爽过之后又迅速坠入空虚，快乐的消失又带走了意识中对于自己生存环境的积极预测，又跌回寻求安全和确定的生物本能产生的负面情绪的捆绑。频繁刺激，快乐的阈值也相应升高。

2、一种价值观

人做什么事都需要动力。理智和知识可以告诉我们怎样做，但无法驱动我们去做。人是动物，不是机器，情感才是驱动我们行动的直接动力。我们最常见的动力是恐惧、忧虑这些负能量，和感动、快乐这种正能量。

感官快乐驱动人去付出辛劳追求食物和繁衍，而精神快乐是我们所有崇高行为的动力：追求真理，帮助他人，奉献集体，其实就是——爱。

但这些崇高行为往往都是需要付出艰苦努力，甚至需要流血牺牲的。很多时候，是人超越性的精神快乐支撑着自己去咬牙坚持。母亲看到自己孩子安详的脸庞，任何苦难都可以承受。母亲不是为了这种精神快乐而去生育小孩，但这种精神快乐是她最强大的支撑和动力。

但是，科技和商业的发展带来了改变。这些以往崇高和稀缺的精神快乐，随着以电子游戏为代表的精神快乐产业发展，变得廉价易得，而快乐的质量也日渐提高。于是，古代一个侠士冒着巨大危险为民除害才能获得的英雄的精神快乐，今天一个普通男孩打一把游戏就可以获得接近的精神快乐。随着游戏技术的发展，画面更精美，打斗更绚烂，敌人更狡猾，会求饶，会哀嚎，老百姓会对你表达敬意和感谢，越来越完美的自我欺骗，带来越来越便宜大碗的精神快乐。

既然我在游戏里按几个作弊码就可以轻松虐敌人享受快乐，那我为什么还要绞尽脑汁去思考对策和疯狂拼手速侦查佯动骚扰偷袭克隆？

同样，既然我在电子游戏，在元宇宙中就可以轻松体验到超越性的精神快乐，那我为什么还要在真实世界中克服困难甚至冒风险去做那些崇高行为？那种历经血汗后的感动，我已经在游戏中体验过了，尽管质量差一点，但便宜大碗啊。这是精神快乐的通货膨胀。当你在电子游戏里体验了太多的神圣和感动，阈值就会提高，那神圣和感动就难以充血唤起了。

因此：

我享受快乐，但快乐对我不是最重要的，快乐不是我的人生意义。当我享受快乐，特别是体验精神快乐的时候，我会保持警惕和审视。这样或许有些累，有些不尽兴，但是在电子游戏造成的精神快乐通货膨胀下，有它的必要性。我的感动就是我的精神动力，它是宝贵的，不能因为娱乐而过于稀释，我需要保留它以激励我战胜真正的困难，以实现我的人生意义。

生命需要快乐，生命也需要卡路里，但快乐和卡路里都不是越多越好。我要像主宰我的卡路里一样，主宰我自己的快乐，在需要快乐的时候能让自己快乐，而在快乐唾手可得的时候节制自己的快乐。

始终，快乐只是一个工具，而不是目的。

（原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