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很相信眼泪_风闻
佘宗明-央视特约评论员、数字经济智库高级研究员-2021-10-29 09:38

撰文 | 佘宗明
01
「职场不相信眼泪,要哭回家哭!」
这碗「含咪量」很高的毒鸡汤,曾让很多职场人士上头。
被老板一顿PUA后,许多职场中人会及时服用几大碗,然后告诉自己:
收起玻璃心,扔掉公主病,职场不是你家,不养「兼职佛爷」,同事不是你妈,不会容你任性。
所以,委屈委屈就好,死不了就还好——谁不是一边咬牙坚持,一边微笑着负重前行?(嗯,职场公号没白看。)
老板微微一笑,说:很好,格局打开了。
02
毒鸡汤也是鸡汤。鸡汤是能唤起「味觉上瘾机制」的——至少比白开水好喝。
「职场不相信眼泪」跟「商场不同情弱者」,之所以能被不少人奉若圭臬,也在于它确实会让人受用。
太多时候,眼泪跟职业化素养是无法兼容的,脾气跟工资你只能养得起一个。
抗挫折能力不只是职场上需要,哪里都需要。只不过,职场更需要一些。
如果在某家公司、某个单位,你总是受着委屈却还仍愿意待在那,那就说明了一点:老板给你的工资里,已包含了你的「受委屈成本」。
不然,就是你抖M人格太强,「老板虐我千百遍,我待老板如初恋」已从被迫到执念。
无论是哪种情况,眼泪都是廉价的。
可以把眼泪理解为你的「心力投入」的外显,此类投入的绩效是无限趋近于零的。
哭,也没啥卵用。
这对应的前提是:资强劳弱,老板觉得你配不上这份工资。
你越哭,他越不屑:爱哭哭,能不能一边去,别特么烦我。
03
但毒鸡汤也有「毒」。那汤虽浓,可地沟油的味道难消。
「职场不相信眼泪」最具迷惑性与误导性的地方就在于,窄化了眼泪的「功能场景」。
咪蒙在《职场不相信眼泪,要哭回家哭》里说的「眼泪」,指的其实是「半点委屈受不得」的耍小性子,是自我本位下的零抗压能力。
可当「职场不相信眼泪」演变成爽文式表述,所指区间就会从狭小语境跳跃到更广的范畴,这下就容易变成:
「掉眼泪是职场大忌」。
不好意思,这恐怕错得不只是一丁点。
职场很相信眼泪——只要是「恰到好处」的眼泪。
04
所谓「恰到好处」的眼泪,意思是眼泪的功用性被发挥到最大。
因需而流,为该流的事流。
流得及时,流得科学。
深燃之前有篇文章,叫《我在大厂,全靠演技》,在文内,有前互联网大厂员工作为受访者讲述道:
「我之前在某互联网大厂工作了4年,周会、季度会、年会、述职这些需要向领导汇报工作的时间点,可以说是大家最爱‘表演’的时候。
比如周会上,平常你觉得业绩差的同事,能穷尽一切办法‘表演’,把业绩描述得绘声绘色。我观察有人的手法是,项目表现明明平庸,但他会特意找朋友,让他们发朋友圈,说去某个地方看到了,项目很棒。汇报时他把截图放上去,说朋友圈里的大V朋友说很好,项目影响力不错。领导也不知道真实情况怎么样,就相信了。
有一次年会让我印象深刻。本来给领导敬酒,说一些客套话很正常,有个同事敬酒的时候说‘领导辛苦了’,说着说着自己就哭了,眼泪哗哗流,说到领导心窝里了,但场面非常虚假。这开了一个坏头,下一个人变本加厉,说着说着也哭得声情并茂,轮到我的时候,也不得不多客套了几句。」
此时的眼泪,就跟「发乎心」没什么关系了,只是演戏道具。
服从的是表演的需要。
我一直都觉得,把职场说成宫心计、甄嬛传现场,是剧看得太多了。
但我不得不承认,只要是涉及生存资源划分与争夺的地方,都会「卷」,都会有明争暗斗、激烈PK,只是频度与烈度远小于剧情化演绎而已。
进一步讲,只要有内卷,就会有表演。
对上奉承,向来虚伪;在「批评与自我批评」会上批评领导「太不爱惜身体」,搞曲线阿谀,显得太假。
但你眼泪一掉,说得委婉点,扯扯带团队筚路蓝缕的不易,说说做项目从零做大的艰辛,领导心里比做了总监级SPA还舒服。
毕竟,眼泪有着不动声色又震慑人心的力量。
那一刻,领导相信了你是真心的,你也快相信了你是真心的。
接下来的情况或许就是:你喜提年终考评上的S (优秀)。
眼泪则贡献了一记助攻。
05
「职场不相信眼泪」,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绝大多数时候,「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都是职场定律。
就跟闷头干活型的员工一定是被榨得最狠的那群人一样,都是铁律。
按照职场公号文章的路数,写到这里,「我的朋友」该出场了。
很抱歉,我没咪蒙老师那么多朋友,倒是有些师妹。
前不久,我先后跟两个师妹见面聊天。其中一个师妹之前在「宇宙行」的分行工作,年龄不大,但已成部门里的骨干。
她跟我说,她有个常在一块玩的同事,也是985硕士毕业,年龄比她大两岁,进银行也比她早两年,但到现在职级都比她低两级。
这位女同事,起初就是那种「干活踏实,不争不抢」型的。业务表现还算突出,但年终评级都很一般。
起初她还忍着,后来心里不平衡了,上班时满脸写着两个字——不爽。
她老公在当地某局,此前就有人跟她提建议,让她老公去找找单位领导,她不肯,但因为她那阵子心情糟糕,她老公跑到单位跟领导聊了一次。之后她才得到正常晋级。
另一个师妹也讲了个庶几相似的故事。
她在媒体工作。每个月是稿王级别,可拿到手的工资仍不算多。
跟她一块进单位的小伙伴A,写稿量估计只有她的一半,可她前不久发现,两人拿到手的差不多。
A老早就跟她说:要多在领导面前哭诉工资低,说在大城市过不下去,最好梨花带雨,让领导顺势递上纸巾……
这师妹说,她是看到两人的工资条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不争不抢,自有岁月打赏」「只问耕耘,莫问收获」,就是一碗毒鸡汤。
原来「累死累活不如写PPT的,闷头干活不如会哭的」才是现实真相。
06
职场很相信眼泪——只要你的眼泪流下的时机,跟职场隐规则的运行节奏「卡上了点」。
职场从来都是有着AB面的。A面写着「职场不相信眼泪」,B面写着「会哭的孩子有奶吃」;A面写着「眼泪有个卵用」,B面写着「眼泪可以用来演戏」。
会被「情怀」感召的人,起初往往只看到A面,可被现实一次次毒打后,他们会看到B面。
现实会给他们上一课:眼泪可以是手段,而不只是情绪流露;可以是起于「演」,而非出于喜或悲。
尽管眼泪终究只是弱者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