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新:太阳岛上的“有闲阶级”_风闻
虎落平阳-2021-09-30 15:49
太阳岛上的“有闲阶级”
金新

这次民主党派常委内蒙考察的首站是哈尔滨。
其实,呼伦贝尔之行的“经典”处在满洲里与海拉尔,15年之前愚应吉林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之盛邀就去过,之所以放下手头的诸多文稿旧地重游,盖因青睐素未“谋面”之哈尔滨。
而哈尔滨属黑龙江,只是此行的一个中转站。为了“次要”而不避鞍马劳顿之重复,盖因青睐久闻大名之太阳岛。
知道远方的哈尔滨有个美丽的太阳岛,是听了郑绪岚演唱的《太阳岛上》。
据说,《太阳岛上》不但让郑绪岚一举名利双收,甚至还一度诱发了太阳岛的旅游热潮,而这首歌的创作者民进中央原专职副主席王立平先生却相对“默默无闻”,这更引起了我这个具有民主党派身份的杂文抑或随笔创作者的无限遐想。
查资料得知:“太阳岛是从满语鳊花鱼的音译演变而来。满语对圆鳊花鱼称为‘太宜安’,与‘太阳’十分相似。太阳岛之‘太阳’系‘鳊花鱼’之意。”是故,说“太阳岛”乃“鳊花鱼岛”,当名实相符。
至于因“岛内坡岗全是洁净的细沙,阳光下格外炽热,故称‘太阳岛’”,是否为引申之喻意,无意推究,阳光虽是个好东西,阳光下也会有罪恶。
曾写过一篇《闲话“距离”》的议论性散文,中云:“每每未到庐山心往神驰,一俟身在其中,几无紫烟流瀑云海清泉之味;未见长江牵肠挂肚,一旦身入其间,全失江风渔火洞箫悠长之趣。”
诚然哉!诚然哉!
事实上一近距离接触太阳岛,发现这一“国家AAAAA级旅游景区”之天鹅湖、太阳瀑、水阁云天之属,实在难以让来自“上有天堂”之杭州“沐浴”着 “销金锅儿”风采之光临者倾心。
然而,消除了“距离”美所形成的特殊期望值,规避思维层面那苍白的完美及其失去活力的雕塑,应该还是能享受到思想者的思维乐趣的。
比如太阳岛上之松鼠岛。
又比如松鼠岛上之松鼠。
松鼠岛,大可顾名思义。其“岛上散养着人工驯化的松鼠近2000只。4年前又从辽宁省山区新引进600余只野生松鼠,使得岛内的松鼠数量进一步增加。目前是黑龙江省最大的松鼠观赏、驯养和科普基地。”
看惯了驯养之物,大抵渴望见一见原生态之野生。
就像吃腻了放养的甲鱼,“思念”本塘一般,无他。
那600余只原本未打上人工“烙印”充满野性的可爱的小生灵“豢养”之余究竟怎样了?
18世纪法国博物学家、作家布封从小受教会教育,爱好自然科学,1739年起担任皇家花园主任,用毕生精力经营皇家花园之余,以40年时间写就36卷巨册的《自然史》。作为人文主义思想的继承者、宣传者,他的作品常用人性化的笔触描摹动物,松鼠即为其一:“松鼠是一种漂亮的小动物,乖巧,驯良,很讨人喜欢。它们虽然有时也捕捉鸟雀,却不是肉食动物,常吃的是杏仁榛子、榉实和橡栗。它们面容清秀,眼睛闪闪发光,身体矫健,四肢轻快,非常敏捷,非常机警。玲珑的小面孔,衬上一条冒孆形的美丽尾巴,显得格外漂亮。尾巴老是翘起来,一直翘到头上,自己就躲在尾巴底下歇凉。它们常常直竖着身子坐着,像人们用手一样,用前爪往嘴里送东西吃。”
好在布封的《松鼠》颇得华夏语文教材编写人赏识,笔者不知教了多少个“回合”,说烂熟于胸绝不为过。
毛氏有语,书本之理论只有与实践之经验相合,才是一种完全的知识。
窃以为,在下实在不差之。
记忆中,年轻时居住于宝石山麓,从厨房里便可窥松鼠在葱茏林木间为觅食“上蹿下跳”之矫健身影,吃起坚硬的野核桃与麻栗果来咯嘣咯嘣的,松脆极了……
令人惊讶的是,千里迢迢来到哈尔滨看太阳岛上的松鼠,太阳岛上的松鼠竟然不吃有类“杏仁榛子、榉实和橡栗”或曰“野核桃与麻栗果”之开心果。
这种惊讶是发自灵魂深处的!
当同行者将价格不菲的坚果“美国花生”喂它时,它居然因咬不动望而生畏。
外貌依然之可怜的小生灵业已完全丧失了其作为啮齿目与生俱来以安生立命之“天赋”。
难怪松鼠岛的进口处多有卖喂松鼠的松口瓜子之小卖部。
这可爱与可怜参半的小东西吃瓜子嗑起来还怪伶俐的,“用臼齿‘格’地一咬”,“那咬得恰好,两瓣瓜子壳各向两旁扩张而破裂,瓜仁没有咬碎”,小嘴一撇,吐出来的便是无瓜仁的空壳。
如是反复,居无间,地上摊就一片失去了灵魂的瓜子之尸体。
是以想起了丰子恺笔下的“有闲阶级”。
丰先生的散文《吃瓜子》将国人的三大绝技“拿筷子”、“吹煤头纸”、“吃瓜子”描绘得淋漓尽致。
“吃瓜子”尤为精彩——
“闲散的少爷们, 一只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一只手握着一把瓜子,且吸且咬,且咬且吃,且吃且谈,且谈且笑。从容自由,真是‘交关写意!’他们不须拣选瓜子,也不须用手指去 剥。一粒瓜子塞进了口里,只消‘格’地一咬,‘呸’地一吐,早已把所有的壳吐出,而在那里嚼食瓜子的肉了。那嘴巴真像一具精巧灵敏的机器,不绝地塞进瓜子 去,不绝地‘格’,‘呸’,‘格’,‘呸’,……全不费力,可以永无罢休。”
“女人们、小姐们的咬瓜子,态度尤加来得美妙;她们用兰花似的手指摘住瓜子的圆 端,把瓜子垂直地塞在门牙中间,而用门牙去咬它的尖端。‘的,的’两响,两瓣壳的尖头便向左右绽裂。然后那手敏捷地转个方向,同时头也帮着了微微地一侧, 使瓜子水平地放在门牙口,用上下两门牙把两瓣壳分别拨开,咬住了瓜子肉的尖端而抽它出来吃。这吃法不但‘的,的’的声音清脆可听,那手和头的转侧的姿势窈 窕得很,有些儿妩媚动人。连丢去的瓜子壳也模样姣好,有如朵朵兰花。”
丰子恺以为“发明吃瓜子的人,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天才!这是一种最有效的‘消闲’法。要‘消磨岁月’,除了抽鸦片以外,没有比吃瓜子更好的方法了。”
唯如斯,“咬瓜子”成了“有闲阶级”,也即“中国少爷们”与“中国小姐、太太们”的“专长”与“拿手戏”。
有人说,“有闲阶级”一语为鲁迅发明。
未作考证,不加评论。
但指社会上那些“非常悠闲自在,有大把时间;没有生活压力,不愁吃不愁穿”之人,倒是“门当户对” 的。
太阳岛上的松鼠具有此类人之“风范”,大概是一种不幸。
这只要看它“吃瓜子”的搔首弄姿献媚样,就可推知结论之不谬。
阿谀是寄人篱下的“标志”;寄人篱下是驯养,确切地讲豢养的典型特征。是自古而然,概莫能外。
就此言说,其许者还隶于“有闲阶级”之下下层。
那600余只从辽宁省山区“迁徙”而来的野生松鼠的野性是怎样失去的?
是否在“格,呸”、“的,的 ”的声音中消磨去时间的之际,亦消磨去当初“无闲阶级”之意志?
哈尔滨松鼠岛之松鼠世界之松鼠习惯之松鼠文化之松鼠制度是如何刻意“塑造”或曰硬性改变了松鼠岛之松鼠之行为的?
这该是一个颇有益于人类世界在类比中认知告别“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之丛林法则后何去何从之社会政治学课题吧!
婴行先生推测“恐怕是全中国也可消灭在‘格,呸’、‘的,的’的声音中”,恐怕是杞人之忧天?
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