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胆后，它们在这里被治愈_风闻

作者丨 震惊叔

来源 |  当时我就震惊了

　　2003年12月11日，小雨。

　　四川龙桥黑熊救护中心的某条小河边，正举行着一场特殊的葬礼。

　　葬礼的主人公是一只叫「甘草」的亚洲黑熊。

　　此刻它正安静地躺在担架上，身上披着一床绒毯，上面放了一束鲜艳的玫瑰花。

　　旁边挖好的坟坑里，还有中心人员特别为它制作的小玩具。

　　四周静悄悄的。

　　兽医和护士们都围在坑边，垂眼看着担架上那个受尽苦难的身影，彼此都无言沉默着。

　　当甘草入墓的一刹那，哭声撕破了表面的平静。

　　看着月熊的尸体被泥土一点一点掩埋，有位护士终于忍不住自己的情绪，跳下去扑在甘草冰冷的身上，泪流得难以自抑。

　　工作人员Claire缠了个小小的木十字架，上面点缀着几朵黄菊花，将它插在甘草坟头，以此寄托自己的思念。

　　甘草的死亡，让所有人心中都有股说不出的苍凉。

　　它是上个月从养熊场解救出的37头黑熊的其中之一，在此之前，它一直在小小的铁笼中，日复一日地被抽胆折磨，从未享受过自由。

　　当兽医们打开铁笼后，由于常年被囚禁在逼仄的空间，甘草的四肢基本没有了肌肉，导致它几乎无法站立，同时对外界早已失去任何反射反应。

　　更令人心痛的，是当它被麻醉打开腹腔后，人们绝望地发现——甘草的肝脏长了一个重达2公斤的巨大肿瘤，并且已经扩散到其他的器官。

　　面对这样的情况，即使请再专业的医生操刀手术，也同样无力回天。

　　不忍看它继续忍受生不如死的折磨，安乐死是最无可奈何、也是此时最好的选择。

　　被解救的37只月熊中，甘草是死掉的第三只。

　　而基地中其他几百只被救助的取胆月熊，几乎都有着和它们相同的经历。

　　月熊又叫亚洲黑熊。

　　这个美丽的名字来自它胸前月牙形状的斑纹，然而这份特别却没有为它们带来好运。

　　它们是“活熊取胆”事件的主要受害者。

　　因为人类的干扰，野生月熊的栖息地正在步步紧缩，许多月熊被迫地走出丛林，落入有心之人故意引诱的圈套。

　　随着「熊胆治百病论」的大肆传播，在熊胆需求越来越多的情况下，活熊取胆市场应运而生。

　　某些企业用活取熊胆技术作为噱头，钻进法律的灰色地带畅游。

　　甚至在十年前，一些狗屁“专家”还会在节目上大放厥词，将活体取胆的行为诡辩得合理化。

　　“养熊取胆是保护黑熊的措施。”

　　“给熊做引流胆汁时它没有反抗，表示这个刺激熊可以忍受。”

　　不知道这些人对黑熊的痛苦是如何界定的，难道还需要黑熊张口说起中文，明确地告诉他们这种酷刑的痛苦么？

　　究竟是「没有」反抗，还是「不能」反抗？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月熊们身上累累的伤痕，就是最无可辩驳的事实。

　　“熊主”们获取熊胆的方式有两种。

　　一是盗猎者在野外蹲守偷袭，将月熊击伤后剁下它们的熊掌，再将苟延残喘的熊们丢给养熊场。

　　但由于这种方式过于粗暴，导致许多熊在运输的途中死亡，所以活熊取胆的来源，大多数还是来自养熊场通过成熟途径购买，或自家繁殖的月熊。

　　他们将它们关进挤压笼里。

　　这是一种为取熊胆特制的笼子，边缘处的小孔可以插入铁杆来缩小笼子空间，底部只有一个小槽作为进食口，另一边较宽栅栏的口子则是取胆处。

　　取胆的过程残忍得像一个恐怖故事。

　　取胆人在月熊的腹壁上留下一个长期开放性的创口，人工制造一个瘘管，再通过注射器和导管引流胆液。

　　长期的开放创面最终造成严重的炎症，几乎每只熊的腹腔内都积存了脓液，长满了息肉……

　　这种折磨让它们痛苦不堪，甚至会因此撕破自己的肚子，抓出内脏自杀。

　　面对“摇钱树”们如此不配合的行为，取胆人感到有些伤脑筋。

　　不过没过多久，他们就又想到了让熊们安分守己的新招：为了防止它们抓伤自己或自杀，取胆人会给一些熊的腹部箍上铁马甲，仅仅在取胆口上留出一个可以打开的铁门。

　　生受折磨，求死不能。

　　许多月熊就这样在狭隘的笼子里，直到被榨干的那一刻，也没能下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就连死后也可能会被剥皮，“物尽其用”地被卖去皮草市场。

　　而幸运的一部分熊，则会在被遗弃后由志愿者们解救，送往龙桥黑熊救护中心度过晚年。

　　全亚洲只有两处黑熊保护中心，一个在越南，另一个就在这里。

　　可以说，这里是全中国熊养得最好的地方。

　　因为“取胆黑熊”们的惨痛经历，以及身体的特殊性，每一只熊在救护中心都会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

　　与寻常的动物园不同，这里的环境更贴近自然，全部按照月熊的生活习惯布置。

　　茂密丰富的植被，因月熊喜水而随处可见的水池，以及丰富的食物。

　　月熊的康复期一般会持续好几个月。

　　由于常年被关在笼子里，许多刚到这里的熊基本都没有行走能力，只能靠护工耐心的一步步引导。

　　饲养员卢文娟说，自己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只刚被解救回来的小熊。

　　她说，打开笼子时，小熊犹豫了，“它慢慢伸出爪子，刚接触草地，马上又触电一样缩回去了。”

　　尝试几次后，小熊才敢将自己柔软的熊掌放在草地上。

　　这个场景让她承受不住地湿了眼眶，同时也成为了她坚守在这里工作的原因。

　　“如果我们不帮助它们，还会有更多的熊和他们一样。”

　　这也是中心所有工作人员留在这儿的理由。

　　熊就像他们的孩子一样，在亲眼目睹那么多悲剧后，他们选择带着爱留下来。

　　月熊不喜欢潮湿的环境，饲养员们每天进入熊舍后，除了日常清扫剩余食物和粪便、清水冲洗地上脏污之外，还会用拖把将每个角落都仔细拖一遍，保证环境足够干燥。

　　熊爱甜食，于是美味的哈密瓜混合着各种各样的蜜饯儿，就成了它们的下午零食。

　　看到它们对爆米花感兴趣，基地还特意配置了熊熊专用的微波炉，保证在它们玩儿累了之后有东西能够解馋。

　　因为没有了胆囊，月熊们只能吃素，所有的餐食都由专业的兽医根据营养搭配，每天都要喂3-5次。

　　食谱每天不重样。

　　哪只熊对哪些食物有偏好，饲养员也都一一记录下来，再偷偷地给它们“加餐”。

　　185号咪咪喜欢果酱，而156号Tinsley口味变化快，花生酱、酸奶、果酱轮换喂食才行。

　　喜欢棉花糖又身体不好的，就悄悄把药片塞在糖里，哄着它们吃下去。

　　除了身体状态，熊们的心情也时刻受到工作人员关注。

　　“它们最近过得快乐吗？”这是基地负责人熊经理最常问饲养员的话。

　　因为伤痛带来的心理创伤短期内难以痊愈，许多熊即使在自由又不愁吃喝的情况下，也仍会表现出令人心痛的刻板行为。

　　晃脑袋、原地兜圈、来回踱步、心情烦躁……

　　为了缓解熊们的情绪问题，饲养员绞尽脑汁帮助它们做动物丰容。

　　用轮胎木棍给它们制作玩具、把食物装进竹筒里增加它们觅食的主动性、将臭豆腐抹在石头上刺激它们退化的嗅觉等等。

　　每一只熊的行为状态，都会在饲养员之间交流并记录：

　　“158和258号在草地上厮打吼叫，随后，253号加入了它们的行列。”

　　“258号熊触碰电网一次，随后，回到熊舍，不到一分钟后，又出来了。”

　　“226和227最近关系很好，227有出现玩舌头的现象。”

　　“130号转圈一次。”

　　……

　　当然，不是所有进入基地的熊都有康复的机会。

　　很多熊在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没过多久就抱憾离开。

　　也有的熊身患不治之症，到这里度过了一段快乐之光后，在工作人员的爱里安静离世。

　　每一只离开的熊，都会被葬在基地里的「月熊墓地」。

　　如今已经有近两百只熊长眠于此，每个小土丘前面都竖着一个月牙形“V”的墓碑，像小天使的翅膀。

　　那是基地收治的第一只熊“安德鲁”的胸斑形状，既代表着对逝去月熊的怀念，同时也寄托着终结活熊取胆的盼望。

　　而在墓地的中心，有一座国外艺术家捐赠的小熊雕像，上面刻着一个显眼的词——

　　BE FREE。

　　自由这个词多么简单，却是长眠于此的月熊们，一生未能触碰的梦想。

　　如今我国仍有许多月熊被困在狭小铁笼中。

　　它们麻木又绝望地供人抽取胆汁，境况极其悲惨。

　　希望像基地这样的救护机构能够再多些，给受伤的熊们更多安度晚年的机会。

　　也希望活熊取胆的历史，终将在我们的努力之下被结束。

　　信息、图片来源

　　bilibili@花落成蚀/川观新闻

　　天府早报/大成社区/百度百科

　　央视网《晚安月熊》/《金星秀》

作者：震惊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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