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中国女排东京奥运失利的思考_风闻

        卫冕冠军中国女排小组未能出线。这支让全国人民寄予厚望的队伍，小组赛三战皆北，还有两战，但已无法改变定局。

        在中国的舆论场上，对中国女排的强烈喜爱甚至偏爱，是高度一致的，其中绝大部分人甚至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球迷”，而是把女排当作了执着而炽热的爱国情感的重要寄托之一。这是因为在和平年代里，国家间体育竞赛尤其是集体项目，会很自然地被看作两个国家力量最显而易见的对决。

        我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成长起来的，初中语文课学过的通讯《金杯之光》，记述的就是1982年第9届女排世锦赛上中国队小组赛0：3负于美国后，连续6个3：0夺冠的战斗历程。九十年代女排走入低谷时，我也仍然关注着殷茵、孙玥等表现突出的球员。 2016年里约夺冠，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我们女排像当年的八路军一样“刺刀见红，杀出威风”的英雄气概以及在技术上结合亚洲快变与欧美高大化攻防的正确道路。但同时，我也看出女排除朱婷之外，缺少真正过硬、稳定的得分点。

        而影片《夺冠》我是不喜欢的：

        1.它虚浮花哨，没有站得住的人物，甚至没有连贯的情节；

        2.其中借朱婷之口说出的“我为自己打球”，是对女排传统的背离；

        3.只讲女排如何激励全国人民，完全不讲全国人民——上到党和政府，下到普通群众——如何关心、支持、鼓励女排。

        当然可以说是与香港导演在思想性艺术性尤其是历史唯物主义观点上的欠缺有关，但问题是：

        为什么挑来挑去挑了香港导演来拍这种他根本把握不了的重大题材呢？

        原因大概有二：

        1.我们想借助资本化的运作来增加爱国主义题材作品的号召力；

        2.可能也想以此让资方因为“染红”而作出某种政治表态，从而与“爱国主义”绑定到一起而不走邪路，甚至受到某种教育与薰陶。

        但是必须看到，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哪怕尚未真正成形）都想按自己的面貌改造世界，改造对方。你想利用资本从事红色宣传，事实上也就给了资方按照自己的想法诠释乃至改变红色传统的机会。这就一定会有尖锐复杂的斗争。

        《夺冠》说明我们并没有为这样的斗争做好准备，因此才呈现出了一种模糊混乱甚至被扭曲了的“女排精神”。

        更严重的是，种种迹象显示，那支英雄的女排自己好像也接受了这种诠释。我们不能说女排的姑娘们不再有为国争光的精神了，但至少可以说，“我为自己打球”的念头，让这种精神不那么纯粹了。

        既然我是“为自己”打球，我为什么不可以“为自己”做广告炒流量捞票子呢？ 为什么不可以在场上“为自己”留一手呢？

        为什么不可以在场下“为自己”拉帮结派闹小圈子呢？

        有人也许会质疑说：

        西方不就是个人主义为自己吗？人家的运动成绩不也很好吗？

        是的。但我们必须看到：

        1.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是真的把“一切为自己”看成天经地义而毫无愧色的；

        2.但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在这样的国家，一个人把“一切为自己”喊得再响亮，心里其实都明白这是不对的，是不那么光彩的，是伴随着一种堕落感甚至自卑感的——在这样的国家，无论历史上还是现实中，都会有无数英雄模范甚至普普通通的人让你为自己的自私而感到汗颜和惭愧；

        3.这就意味着你一边喊着“一切为自己”，一边内心深处又真的瞧不起这个“一切为自己”的自己，让你永远陷入自我矛盾，永远不能有一个彻底的原则，甚至也做不到彻底地“为自己”，而是变得无所适从，玩世不恭，庸俗猥琐；

        4.这样一种自己都不能理直气壮一以贯之的“一切为自己”，当然不可能变成一种真正强大而积极的动力，而只能给你一种“破罐子破摔”式的渲泄性的快感；

        5.当然，如果把中国也变成一个资本主义国家，我们或许也能理直气壮地“一切为自己”了，或许也能有那种纯粹个人奋斗的“英雄”、“冠军”了，但代价是：

        5.1在那种制度下，我们大概率会是一个比今天的西方失败很多的国家，比如这次的抗疫，我们就要准备付出比美国多几倍的死亡代价；

        5.2在那种制度下，我们“自己”到底是谁，我们能成为怎样的“自己”，就要由资本家来决定了，比如你以为自己只是个女排运动员，但在资本看来，你还应该是个半裸的“性感女神”，还应该炒作这样那样的“绯闻”，才有更多的卖点。

        我们的女排之所以为大家所牵挂，表面上看是因为她们是三大球中唯一问鼎过世界冠军的中国球队，更深层的原因则在于：

        她们是在毛泽东时代后期和改革开放初期成长起来的，后来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在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被逐渐边缘化的几十年里，也一直较好地保持和发扬了一种社会主义和集体主义的传统，证明了这种传统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仍然是有价值的，也是可以坚持下来的。

        在某种意义上，她们代表了把新中国改革开放前后两个年代统一起来，凝聚成一种一以贯之的精神力量的可能性——这不是说，没有她们就不存在这种可能性了，而是说，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她们恰逢其会地承担起了并十分令人瞩目地表现出了这一点。

        今天也许不必再赋予她们这么大的历史责任了，但是把这一切从头开始好好捋清楚，有助于女排找到自己，走好今后的路。

        从技术上看，从身体条件上看，从很多管理和训练方法上看，中国女排是不断进步的，郎平教练也是功勋卓著，无论这次遇到了什么挫折也不应抹煞这些进步和成绩，更不应悲观沮丧，妄自菲薄，否定一切。

        但要走出当前的困境和迷惘，就一定要反思自己是否有什么东西没有摆正，是否忽视了什么，是否太看重了什么。

        女排是中国人民的优秀儿女，因此女排的问题，可以说也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以女排为镜，看看这几十年里我们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推崇了什么，淡忘了什么，想想今后又该如何不忘初心，继往开来，也是很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