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暴雨背后，是一场全人类生存大考验_风闻

文章来源：微信公号“吴教授来了”

河南大暴雨发生已经差不多十天，造成了99人死亡、1400万人受灾的惨重损失。

据说，那位在郑州地铁5号线失去年仅27岁女儿的父亲，这几天一直静坐在地铁口，面前一块纸板上写着“妞妞：爸爸还想接你回家”。看着实在让人心痛。

（地铁口接女儿“回家”的父亲）

大暴雨已经结束，河南各地正陆续重回正轨，相信失去亲人的家庭会勇敢地走出伤痛，继续拥抱生活。

但是，从更宏大视角来看，这场暴雨实际上再次提醒我们：不光是河南，整个地球上的人类正面临一场史无前例的生存大考验。

因为我们赖以生存的这颗蓝色星球，正变得不再那么熟悉和友好。

撰文|吴教授团队

编辑|张巧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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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印度一年遭受185万次雷击

河南暴雨发生在7月份，像郑州这种三天下了一整年降水量（超600mm）的情况，确实非常极端。

但是，大家留心下国内外新闻就会发现，这种极端情况今年以来压根就没有断过。

2月中旬，太平洋西岸正在欢度春节，太平洋东岸却迎来超级大寒潮袭击。当时，一股强大的冷空气从加拿大中部一路南下，直接贯穿了整个美国，抵达墨西哥。

2月15日这天，美国中西部很多地方气温比往年明显偏低，有的地方低了有20度！其中，**美国北部的明尼苏达州最低气温降到-41.1℃****，**逼近历史纪录；德克萨斯州的达拉斯、奥斯汀等城市出现了暴风雪。

德克萨斯州在美国的最南边，有点类似于中国的广东。就这样一个地方，竟然出现暴风雪，还造成110多人死亡，美国总统拜登在当月19日宣布得克萨斯州存在重大灾难。

（年初美国的“广州”休斯敦出现积雪）

3月份，澳大利亚开始遭遇60年来最严重的大洪灾。澳大利亚东海岸1.8万人紧急疏散，受影响人口达到800万。要知道澳大利亚总人口才2500万。当时，**有的地方短期降雨量达到惊人的1000毫米！**实在脑补不出，这种降雨会是什么样子。

4月份，蒙古国西北地区气温比往年高出5-8℃，再加上大风天气，中国北部12省市迎来近十年最大沙尘暴。当时，北京大部分地区PM10超过2000微克每立方米，海淀四季青站达3572微克每立方米。北京2020年PM10年均浓度只有56微克/立方米，四季青站相当于高出了60倍。

进入6、7月份，情况变得极为糟糕，全球各地极端天气扎堆出现。

在南美洲，巴西面临91年来最严重的干旱。巴西的研究机构分析，7月份巴西进入旱季，干旱持续最终可能导致超过一半国民无法获得充足食物，1900万（总人口的9%）面临饥饿。

在北美洲，美国、加拿大遭受“千年一遇”的极端热浪。美国的西雅图、俄勒冈州、内华达州最高气温均超42℃，加州个别地区达到54.4℃！近一半美国国土处于干旱状态，逾1.43亿人用水受威胁……

处于高纬度的加拿大，一个月内出现了三次45℃的高温。其中，**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利顿镇（北纬54°14′），创下49.6℃的高温纪录，**小镇上90%的地方着火烧毁。到目前为止，美国和加拿大已经因为高温导致超过1300人死亡。

在欧亚大陆，东西南北四岸全部出现了反常的极端天气。

在东岸，河南遭遇大暴雨之前，日本的静冈县到神奈川县地区遭遇有记录以来最强降水，并在静冈县热海市引发了大规模泥石流，造成13人死亡，15人失踪。

这几天，有个名叫“烟花”的台风，一路从浙江、上海北上，扫荡到山东。**“烟花”是自新中国成立以来，登陆浙江最强的台风****。**其中，过境浙江省余姚市，3天下了37个西湖的雨量！

在西岸，特大洪灾重创德国和比利时，仅德国就造成至少157人丧生。一些村庄完全消失，只有屋顶从洪水中露出来，直升机救助屋顶上受困的难民，潜水员下潜去打捞尸体，汽车被洪水推动堆起，变成皱巴巴的残骸……这是**德国近60年来最严重的自然灾害，**即将卸任的67岁德国总理默克尔被搞得极其沉重。

（德国某镇，洪流将地面撕开口子）

在南岸，每年6月到9月，西南信风从印度洋携带大量水汽登陆印度，当地进入雨季，洪涝灾害原本就比较常见。但今年的洪涝严重到反常。7月下旬，印度西部地区因暴雨引发洪水和山体滑坡，至今已造成近200人死亡。受灾最惨重的马哈拉施特邦7月份降雨量创下40年新高，比往年高出45%。印度热带气象研究所的其后专家科尔表示，印度近期的洪灾规模“前所未有，但并非不可预见”。

在北岸，极寒之地的北极圈内，竟然出现了30℃以上的盛夏景象。

……

这里还要讲一下，无论是国内，还是国际上，这种N年一遇的灾害扎堆出现，并不是今年的新现象，这几年一直存在，而且越来越频繁。

再给大家举几个例子。

2020年：5月份，北美遭遇罕见的“破纪录严寒”，部分地区“五月飘雪”，加拿大哈密尔顿、温莎七分逼近历史最低值；8月份，长江迎来39年最大洪水，三峡大坝史无前例的开启十一孔泄洪；9月份，北极海冰的数量比1979年至2019年的平均水平下降了50%以上。

更不可思议的是，**从去年4月到今年3月，印度累计发生185万次雷击事件，较上年同期增长34%****。**其中，今年7月12日一天，至少72人因雷击死亡。

2019年：1月份，罕见的风寒席卷美国中西部，芝加哥温度降至-23℃，打破53年来的纪录，明尼苏达州一度降至-38℃。

美国冻得要死，南半球的澳大利亚却热得要命。当时，澳大利亚的阿德莱德气温达到46.6℃，打破80年来的纪录。怀阿拉48.5℃、利溪46.9℃、奥古斯塔港49.1℃，全部打破历史最高纪录。高温造成大量野生动物死亡，其中，澳大利亚眼镜狐蝠两天内死亡三分之一（23000只）****。

（澳洲火灾）

2018年：欧洲和北美的高温和干旱引发多次野火，造成的死亡人数创历史记录。其中，希腊野火导致126人死亡，美国加利福尼亚导致88人死亡；7月份一个月内，北极圈附近发生了11起森林火灾。

……

在我们的潜意识里，讲到某种情况几十年、上百年一遇时，意思就是非常罕见，是极端情况。但这几年南北半球的情况告诉我们，这些我们以为极端反常的情况，正在更频繁的出现。

换句话说，我们所生活的地球，气候的波动幅度正在增大，超低温、超高温，极端干旱和洪涝越来越常见，反常正在变常态。

02

人类还没彻底搞懂为啥会这样

为什么这几年越来越频繁出现极端反常天气？国内外的研究分析结论都差不多：气候变暖造成的。

这是因为，大气中水分的各种传输、转换，带来热量、降水的再分配，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大气“水文循环”。但是，现在全球气候变暖，大气的“水文循环”发生改变，导致全球的热量和降水分配发生调整。

例如，气温升高，大气中水汽含量提高，极端强降水发生的可能性增大。气候变暖导致平均气温升高，使得极端高温升幅更大，大气环流异常幅度更严重，更容易发生严重的极端热浪。

世界气象组织秘书长彼得里•塔拉斯表示，气候变化是今年夏季西欧暴雨和洪水的根本原因，在无法有效减缓气候变化时，极端天气和自然灾害将越来越多。

柏林洪堡大学地理研究所的弗里德里希•施劳斯纳称，2021年已无需怀疑“气候变化能否促成气象灾难”，问题是这种影响的程度有多大。“我们知道，变暖会导致大雨增加，进而导致更频繁、更具破坏性的洪水事件。”

2019年11月，全球逾11000位科学家在BioScience杂志上发出的警告：整个世界正面临气候危机，若不作出深刻且持续的改变，世界将面临“数不清的人类苦难”。

但是，全球为什么会持续变暖，其原因还是存在争议的。或者说，人类还没彻底搞懂。

一种观点认为，气候变暖主要是人类往大气中排放了太多的温室气体**。**例如，二氧化碳、甲烷、一氧化氮、氟化烃、全氧化碳、六氟化硫等。这些温室气体主要是人类的工业化活动造成的，2020年，人类大约排放了370亿吨的二氧化碳。

（工业废气排放）

《自然》杂志网站报道，一项来自世界气候归因组织项目的紧急分析显示，19世纪末以来，全球平均气温较工业化以前升高1.2℃，气候变化让北美极端热浪的发生概率至少增加了150倍。

为了应对气候变暖这事，防止气候持续变暖，所以才有了《巴黎协定》，以及大多数国家都在认认真真推进碳达峰（二氧化碳排放量达峰）、碳中和（排放二氧化碳和人类固碳相抵消），降低大气二氧化碳含量。

但是另一种观点认为，**气候变暖的主要原因不是人类活动，而是地球大周期。**这种观点主要基于两点：第一，二氧化碳浓度升高并没有出现之前预估的气温上升。之前国际上一个相对较高的共识认为，当大气中二氧化碳浓度达到450ppm，全球气温将上升1.5℃。现在已经达到这个浓度，但增温并没有达到1.5℃。

第二，全球气温波动有大周期，一直都是冷暖交替出现，目前处于温暖期。例如，中科院地质地球所有一种观点认为，气候冷暖交替存在约500年的自然周期。其中，近百年的全球气候变暖，刚好处在最近500年周期暖相位上。未来进入冷相位，全球气候会逐渐变冷。

其实，无论是人类二氧化碳排放导致气候持续变暖，还是大自然的周期性变暖，结果都是造成了现在极端反常天气的频繁出现。

人类，必须有一个意识：地球正在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近几十年的气候数据正在失去参考性；我们防控自然灾害的一些经验做法，很可能会失灵。

03

经济、军事、地貌、动植物都将大变

极端反常天气，必然伴随着人员和财产损失。出现的频率越高，遭遇的损失也就越大。有统计称，仅今年上半年，自然灾害已经导致3000人死亡。

大型保险公司怡安对今年上半年163起自然灾害的统计显示，全球自然灾害保险赔付额高达420亿美元，创下10年来该险种在全球最高赔付。同时，上半年发生的自然灾害总共已经给全球经济造成了约930亿美元损失。

今年的极端反常天气还造成一个重大冲击，并在逐步显现：河南大暴雨导致1532万亩农作物受灾，美国西部干旱预计拉低棉花产量，欧洲暴雨很可能引发谷物真菌病害……今年下半年乃至明年上半年，全球农作物价格可能会不断上涨，一些贫穷国家的饥荒问题将更加严峻。

（低纬度国家柬埔寨的农村贫困生活）

相比于趋势性的全球气候变暖，单年的极端反常天气对人类的影响，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或者说，气候变暖会给人类带来核弹级的冲击，而极端异常天气只能算是一颗高当量炸弹。

第一，气候持续变暖，最直接的一个威胁就是冰川融化，海平面上升**。**目前公认海平面上升的主要原因是冰川、冰层融化加速，地球两极冰盖面积不断缩小。跟1979年相比，目前北极海冰面积的缩小令人震惊，尤其格林兰冰架不堪气温升高而坍塌，东、西南极冰盖面积持续缩小。英国议会环境事务审计委员会报告称，按照现在的升温速度，2050年北冰洋夏季将再无海冰。

这带来的结果不言而喻:很多像图瓦卢这种海拔比较低的小岛或岛国将会消失。人口最为密集的沿海三角洲都要花更大力气防范海水倒灌问题，如莱茵河三角洲、长江三角、珠三角、恒河三角洲、尼罗河三角洲等。

第二，大气“水文循环”变化，将改变地球动植物分布、地貌等**。**一个国际科学家团队在近日出版的《科学》杂志上撰文警告说，地球对温度变化非常敏感，由于气候变化，地球上的地貌、植被和重要生态系统，有可能在下个世纪发生“重大改变”。

例如，植被开花、结果时间提前，野生动物的活动区域改变，可能会增加外来物种入侵、本地物种灭绝的风险。

（云南野生象群向北迁徙）

这些变化已经在发生。在美国西南部，大规模野火正在破坏松林，将大片土地变成灌木丛。今后100年—150年里，这些变化可能会扩展到热带草原、沙漠和林地，改变生态系统，危及动植物安全。

**第三，****气候变暖会对经济社会发展形成一定冲击，对农业、畜牧业影响尤其明显。**有研究称，温度每上升1℃，人均国民收入会下降8.5%。高温将打破农业、畜牧业以及养殖业的原有平衡。在某些地方，温度和二氧化碳的升高可能会增加作物的产量，但干旱和洪水的高频率及严重程度都带了一定威胁。此外，许多杂草、害虫、真菌在高温下茁壮成长，也将对作物构成威胁。

比如，高温会使得动物患病率增加，生育率降低，连奶牛的产奶量也会下降**。**此外，干旱还将威胁牧场的饲料供应，并增加牲畜寄生虫和疾病的流行。水温升高也会导致许多鱼类和贝类栖息地发生变化，并让水域物种之间因为争夺资源从而展开剧烈竞争，从而破坏水域生态系统。

**第四，气候变暖会加剧贫富差距，乃至引发冲突，甚至改变军事部署。**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的一项报告称，如果把全球升温高于工业化前的水平限制在2°C，到2050年，将会有多达8000万人挨饿，1.3亿人在10内陷入极端贫困。人均收入降低，贫困人口增多，必然就伴随着很多国家出现动乱。

动乱必然意味着武装冲突。但是，即使抛开动乱，气候变暖也会改变军事现状。北极地区变暖，原本无需多少兵力防守的北冰洋沿岸就得强化军事部署，通航能力增强和资源开发就很可能带来国际冲突。

早在2013年12月10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参加国防部扩大会议时就指示国防部增加俄罗斯在北极的军事存在，“投入特别精力，在北极部署基础设施和军事部队”，以维护国家利益和安全。

04

变暖再创中华盛世？

上文中我们讲到，有一种观点认为，当前的气候变暖更多的是自然大周期的影响。也就是说，气候变暖曾经在地球上反复出现过。

1972年，中国近代地理学和气象学的奠基人竺可桢先生，在《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中指出，近一百年来的气温确实是持续上升的，但现在的气温仍处于3000年历史平均值以下。

（相关学者根据竺可桢研究作图）

拿什么证明呢？先从遭受强降雨的河南讲起，河南简称“豫”，象形含义就是一个人牵着象，为什么河南地区采用一个带“象”的简称呢？因为在殷商时期，河南有很多大象。

这种生活在热带或者非常靠近热带地区的物种不仅在河南生存过，而且繁衍的种群极其庞大。1935年和1978年，河南省安阳殷墟先后发现了两个埋有完整象骨架的葬坑。两相对比，现在河南的温度远远比不上殷商时期。

回顾历史气温周期还会发现，中国历史上的气温高点，往往对应的都是盛世，每次气温的低点，往往对应的都是乱世。

例如，中国的气温曾经从战国时期持续升温，秦朝和西汉前期都处于温暖期。这波气温反弹的高点在公元前50年左右，当时的帝王是汉元帝（前49年—前33年），陈汤在给皇帝的奏折中喊出了那句广为流传的名言：“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之后伴随气温日益下跌，西汉国力也在日益下滑。

另外，过去1000多年，另一个气温高点是唐宋时期，中国也同样正处于盛世。明末清初，中国战乱不断，粮食减产，瘟疫横行，当时正是3000年气温最低点。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当气温升高时，配合充分的降雨，粮食收成就会变好，老百姓日子就会更好过，也有利于像长城这种边境防御。因为当气温升高时，长城前线的粮食收成也会变好。长城前线的粮食收成好，就不需要再舟车劳顿地从内地运送太多粮草，既不用与民争粮，还可以直接在长城前线驻扎大量军队，国家安全有了更好的保障。

有分析认为，现在的气温不断升高，中国南方骤旱事件频发，到本世纪中叶，贵州、广西、广东、浙江等南方湿润省份骤旱风险将增加40%，但北方半干旱地区骤旱风险却有所降低，农牧分界线明显北移，西北地区的降雨明显增多，新疆等地区变得更加宜居，很多土地的可用性大大增多……

目前的一些数据分析也证实了这一点：有研究机构对比西北地区40多个气象观测站的历史数据发现，自上世纪80年代中期后，地区降水量呈增加趋势。在1960至1985年，该区域平均降水量仅为100mm左右；而1986至2009年这一均值增加到130mm，近10年间又增至150mm，与50多年前相比增加50%左右。

实际上，我国西北地区已经发生一些明显变化。例如，**毛乌素沙漠变成了森林，库布齐沙漠消灭了一半，敦煌的戈壁荒漠开始长草，黄土高坡大面积变绿，科尔沁沙地也得到控制……**这些变化当然跟我国植树造林种草有关，但绝不可能是仅靠人力就能实现的。

（毛乌素沙漠已经被一望无际的绿洲所覆盖）

7月初，著名地质学家、气候变化专家、中国科学院院士丁仲礼专门谈到气候变暖的影响：在格陵兰冰盖融化之前，气候变暖对中国是有利的，融化之后海平面上升，会有中国不利。

格陵兰冰盖是仅次于南极的第二大冰盖。如果格陵兰冰盖完全融化，可能将导致海平面上升约7米。

IPCC（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此前报告，到2100年，在最坏的情况下，格陵兰冰盖地融化将会导致海平面上升10厘米左右。但比利时列日大学和挪威奥斯陆大学一项联合研究表明，到2100年，格陵兰冰盖融化将会导致海平面上升的高度比之前预估的高出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