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亮：疫情防控美国第一？排行榜如何不哗众取宠_风闻

撰文丨马亮（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当地时间2021年6月24日，美国拉斯维加斯世界度假村重新开业/ 视觉中国

新冠肺炎疫情仍在全球各地肆虐，没有彻底褪去的迹象。各个国家和地区的防疫政策何去何从，怎样评价防疫效果和发展趋势，也备受人们关注和热议。6月底，彭博社发布了最新的月度新冠肺炎疫情韧性排行榜，美国出人意料地跃居全球防疫能力第一名，得分为76分。

紧随其后的是新西兰、瑞士、以色列和法国，西班牙、澳大利亚、中国、英国、韩国分列第6至10名。考虑到美国政府在防疫政策方面漏洞百出，以及该国庞大的确诊人数和死亡病例数，这一排名立刻引发广泛争议。

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在7月12日下午召开的例行记者会上调侃，他们怀疑彭博社的全球抗疫排名把美国排第一“是印错了”，认为一向权威的彭博社不应该犯这种“小儿科”。他指出，彭博社的排名黑白颠倒，“既不符合事实，也不尊重科学，更不尊重生命。”

我们此前曾介绍了彭博社开发的疫情防控韧性指数，它包括上月确诊率、死亡率、累计死亡率、检测阳性率、疫苗供应、居民流动性、经济增长率、医保覆盖面、人类发展指数等10项指标，自2020年11月推出以来，每月对全球53个经济体量最大的经济体进行排名。

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大流行，对世界各个角落的人口健康、经济社会发展和政治稳定都带来了深远影响。多个研究机构和智库针对疫情防控发布了评估和排名，衡量和比较各个国家和地区疫情防控的政策和效果，包括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开发的新冠肺炎疫情数据库、牛津大学开发的政策严苛指数，以及一些调查机构发布的民意测验结果。

疫情牵动人心，对疫情防控的评价也同样吸引人。应该说，彭博社的防疫排名有其可取之处，能够从一个国家和地区的基础条件、防疫政策、防疫效果等方面进行较为综合全面的动态评价。新冠肺炎的典型特点就是狡猾善变，因此防疫政策也需要随需而变。随着疫情防控动态变化，对防疫政策的评价也需要有所调整，并反过来引导政府和民众采取更适切的防疫措施。

考虑到疫情的动态多变性，彭博社不断调整评价指标和权重，有其内在的合理性。这也是为什么它在今年6月的排名中增加了航班恢复情况（flight capacity recovery）和免疫旅程（vaccinated travel routes）两项指标，弱化了确诊病例和死亡人数等指标的权重，并认为执行封城和出入境管控等政策不利于常态化疫情防控。评价指标体系在这些方面的调整，显然有利于美国的排名，并使其取代新西兰、以色列、新加坡等国家和地区，在防疫能力方面成为全球第一。

如何引领世界排行榜？

排名和排行榜的背后是价值观念和意识形态，而此次彭博社的排名大变背后，也同其所坚持的“常态化”评价标准有关。同去年疫情防控注重如何控制疫情、减少感染人数和降低死亡率相比，彭博社认为今年和未来更应该强调如何回归常态，避免防疫政策对经济社会活动造成的冲击和干扰。

在这样一种指导思想下，疫苗接种率、重启国境线、解封和免疫旅程等指标就被彭博社提升到更加重要的地位，也助推美国等发达国家的防疫能力排名提升并保持较高水平。相对来说，依然强调零感染、封城措施、关闭国境线等强硬政策的亚洲国家和地区则在此轮排名中表现不佳。

鉴于新冠肺炎难以有效防控，一些国家和地区开始将其视为和流感一样的流行病，并悲观地认为人类将在很长一段时间要和新冠肺炎“和平共处”。在这样一种认识的影响下，政府采取的政策就不再是如何降低感染率，而是尽最大可能地减少死亡率。与此同时，政府寄希望于通过全面疫苗接种来建立“防火墙”，并尽快恢复经济社会的常态化，避免经济被疫情拖垮。

相对来说，中国政府将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和安全视为第一要务，不惜一切代价地“动态清零”，确保民众的健康和安全得到最充分的保障。在无法保证民众健康和安全的情况下，中国政府不会轻易重启国门并实现跨境人口流动的常态化。因此，中国政府采取的防疫政策，同彭博社所鼓吹的防疫哲学存在较大出入，这也是为什么中国的排名无法得到其充分肯定。

评估和排名能够为政府和民众诊断问题、发现差距和提升绩效提供参考依据，因此可以发挥较大的正面作用。但是，我们要警惕排名背后的意识形态色彩，避免排行榜“有色眼镜”带来的偏颇乃至误导。

世界排名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各国的政策选择，也会左右其他国家对一国的观感和评价。因此，许多发达国家和国际组织都将排行榜视为干预和影响其他国家政策的有力工具，一旦这些国家的政策不合其意就可以挥舞排行榜的大棒，将其降级或列入黑名单。比如，在人权保护、反腐败、民主、贸易自由等许多方面，近些年来都出现了全球排行榜“挟持”各国的现象，并使这些排名的公信力每况愈下。

面对一些全球排行榜的“霸凌”，除了被其他国家和国际组织发布的排行榜“牵着鼻子走”和“气得要命”，更为重要的是如何开发和推广中国版的排行榜，并使其成为引领全球注意力和行动的风向标、数据看板和晴雨表。尽管中国是较早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冲击的国家，也是较早有效控制疫情的国家，但是在评价和分析各国疫情防控政策方面却并没有产生具有全球影响力的排行榜。

随着中国的全球影响力和领导力日益增强，来自中国的声音也更受到关注和期待。加强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能力建设，开发更多带有全球引领性和世界号召力的排名和排行榜，客观、中立、科学和公正地对各国防疫政策及其他各个方面进行全方位评估，是此次彭博社排名事件给我们带来的最大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