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化一下：台湾最后的“非洲友邦”，也好意思叫“国家”？_风闻

大家好，我是在观网陪你看世界的谷智轩。上周，台湾省的“友邦”斯威士兰，爆发了大规模的抗议。愤怒的群众走上街头，抗议专制王权，要求民主改革。军警和示威群众爆发流血冲突，目前已造成至少21人死亡。此前，我驻南非大使馆已经提醒中国公民，近期暂勿前往斯威士兰。斯威士兰是台湾省在非洲的最后一个所谓“邦交国”，也是非洲最后一个实行绝对君主制的国家。现任国王姆斯瓦蒂三世，是老国王索布扎二世的第67个儿子，自己娶了15名妻妾，生了35个子女，还买过19辆劳斯莱斯和120辆宝马供她们挥霍。国王的儿子，一边在社交媒体上炫耀穷奢极欲的生活，一边直播嘲笑要求改革的抗议者。而现实是，这个国家有63%的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近一半人感染艾滋病病毒，国民人均预期寿命不到60岁。本期《消化一下》就带大家看看斯威士兰，这个披着国家外皮的部落。

斯威士兰位于非洲南部，面积1万7千平方公里，不到我国台湾省的一半，人口只有115万，因为名称拼写与瑞士（Switzerland）相近，而且同属内陆国，所以有“非洲小瑞士”之称。但凡称作“小瑞士”的国家，多多少少都有些“过人”之处，比如亚洲小瑞士，就是阿富汗。这个斯威士兰的奇特之处，可就一言难尽了。

地理上，斯威士兰北、西、南三面为南非所环抱，只有东部一小块与莫桑比克挨着。政治上，斯威士兰是非洲唯一一个没有合法政党的国家，奉行绝对君主制，只君主，不立宪。粮食不能自给，国民平均收入只有每月100多美元，全年GDP才不到40亿美元，而国王姆斯瓦蒂三世，资产却高达20亿美元，在《福布斯》全球最富有君主排行榜上，名列第15位。前国王有70个老婆，200多个儿女，“皇亲国戚”基本上承包了公共部门。现国王每年还办选妃大会，几万未婚少女，花枝招展地齐聚皇宫体育场跳红舞（red dance），成为了该国旅游的拳头产品。

看着这么个奇特的国家，你有没有这样一种“穿越感”：21世纪都进入第二个十年了，竟然还能存在这样的“活化石”。你的感觉没错，这个国家还真是以一个前现代非洲酋长国之身，在群雄逐鹿、伤痕累累的非洲大陆上，平安无事地“穿越”到了现代社会。这种“穿越”是怎么实现的呢？斯威士兰，实际上是个“国中之国”，被非洲最富国家南非包裹在内，像块胆结石，吸收不得，又排泄不出。这块“结石”长这个样，肯定不是自然生成的，而是被一只外来的大手，以外科手术的方式给固定在南非的体内的。这根外来的搅屎棍是谁，我觉得大家可以先猜一下，打在公屏上。

17世纪中叶，荷兰人在南非建立了殖民地，这些荷兰移民后来和法国人、德国人融合，后裔形成统一的种族，被称为布尔人，本意为“农民”。这些布尔人，大多数都是社会底层人士，在本国混不下去了，所以才来的南非。之后一个多世纪里，布尔人通过欺骗、购买、掠夺，从黑人土著手中攫取土地，逐步扩大殖民地的范围。后来拿破仑战争爆发，英国在好望角击败了法国，最后把开普敦纳为己有。布尔人和后来的英国移民矛盾激化，于是拖家带口往北方内陆迁徙，和黑人土著搏斗，建立了新的国家。

然而好景不长，1884年，在布尔人的国家德兰士瓦，发现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金矿，黄金储量占当时全球的40%、产量占30%。靠着金矿，布尔人迅速发家致富，领土不断扩张，这下英国人又坐不住了。英国人觊觎那里的财富和矿藏，不断向北扩张，就和布尔人杠上了。1899年，布尔人从德国进口了大量军事装备，跟英国人打了一仗。最终，英国花了2亿英镑，出动了45万大军，碾压了9万布尔军队，屠杀了近3万普通布尔人。1902年5月，布尔人对英投降，国家彻底沦为英国人的殖民地，金矿也姓了“英”。

说到这里，有小机灵鬼要问了，这期说的不是斯威士兰么，为什么一直在讲南非历史呢？其实，正当英国人和布尔人还在南非大陆比划比划的时候，斯威士兰还是一个普通的酋长王国，民风剽悍、武德丰沛，正和别的土著王国打得有来有回。可后来，英国人和布尔人的扩张，威胁到了斯威士兰土著的领土，东边还有葡萄牙殖民者虎视眈眈，形成了三面受敌之势。殖民者靠着先进技术降维打击，把这些土著王国全部碾压了。1894年，英国人和布尔人签订协议，把斯威士兰变成了布尔人的保护国。布尔人派了100骑警进入斯威士兰首都，夺取了行政权和司法权，把老国王改名成“最高酋长”，把他架空了。

英布战争以后，布尔人战败，领土就归了英国。斯威士兰作为布尔人的“保护国”，也一并归了英国管辖。可打江山是一回事，守江山是另一回事。当时的英国，虽然取得了土地，但当地大大小小的矛盾还没解决，来不及建立有效统治，所以退而求其次，采用了分而治之的策略，先把开普、纳塔尔、德兰士瓦和奥兰治四个省，整合成了“南非联邦”。而博茨瓦纳、索莱托和斯威士兰三个区，则成了“高级专员管辖地”，英国人原本的计划，是“等时机成熟以后，再整合进南非联邦”。然而这个“时机”，直到二战后这几个国家独立，都没有等到。

南非被英国殖民后，一并被整合进了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掌握先进生产力的英国，为南非带来了工业化，而工业化又造成阶级分化，在南非形成了独特的“金字塔型社会结构”。在这个金字塔中，最底层是黑人，人数最多，但地位最低。最上层是英裔白人，他们的财富最多、社会地位最高、但人数最少，需要和布尔人合作才能实现有效统治。而这个金字塔的中间，就是布尔人，他们因战败而失去土地，委身英国统治之下，又在工业化的过程中被无情甩下，不少人成了“穷白人”。殖民者在南非，用种族矛盾掩盖了阶级矛盾。布尔人认为，自己变穷，都是英国人害的，但又放不下“白人老爷”的架子，鄙视黑人，不愿意与黑人合作。即使是代表进步力量的南非共产党，也刻意将黑人无产者排除在阶级斗争的阵线之外。越是底层的白人，越是仇恨黑人，认为是黑人抢走了他们的工作。南非共产党在一场金矿罢工上，还打出了“全世界工人阶级联合起来，为一个白人南非而罢工”这样不伦不类的口号，难道黑人无产阶级和白人无产阶级是敌人吗？英国人和布尔人构成了南非的统治阶级，共同压迫底层的黑人。而在这三个阶级中，处于中间的布尔人，又是最有实力、也最有动力摆脱英国统治的。

一战爆发后，不少布尔人拒绝为英国主子战斗，把绝大多数时间，花在追赶德国殖民地驻军上，打下了纳米比亚，扩大了自身在南非的委任统治范围。对布尔人而言，收复索莱托、斯威士兰和博茨瓦纳三个“高级专员辖地”，不仅能缓解当地人口压力，巩固统治基础，还可以修建铁路、开发边境的矿产，提升自己在国际社会的影响力。于是布尔人多次和英国政府谈判，希望将三个“高级专员辖地”整合进南非联邦。

1924年，代表布尔人统治阶级的赫尔佐格赢得了大选。在布尔战争中，赫尔佐格担任过布尔人的军官，是典型的“反英派”，希望通过合并“高级专员辖地”，把英国在南非的势力挤走，从而让布尔人独占南非。这个时候，英国人发现，与其交出“高级专员辖地”，还不如留着当一手牌，干脆耍起了“拖字诀”。丘吉尔就曾说过：“我们虽然明确表达愿意移交这些地区，但具体操作过程中要审慎从容，还应当附加诸多条件，南非政府接受得越多，对我们就越有利。手中的牌要慢慢打出去，掌握主动权，迫使南非跟着我们的节奏处理这个问题。”概况一下，我就是不交，让你永远“有求于我”，就这样一直拖到了二战结束。

二战后的大英帝国，实力日薄西山，无力应对全世界民族独立的浪潮。从肯尼亚、加纳到印度、埃及，都出现了反对英国殖民统治的斗争。1948年，南非联邦的强硬派赢得了大选，获胜的丹尼尔·马兰就任南非总理后，成立了完全由土著白人组成的内阁，把英裔彻底排除在了外边。这事要是放在过去，大英帝国早就派兵武装干涉了。

可此一时彼一时，1956年苏伊士运河危机爆发，英法武力干涉，被美苏联合给了个下马威，武装干涉的套路再也行不通了。

武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文的。当时南非当局大搞种族隔离，引发了全世界声讨，这给了英国人极好的借口，反手就当起了搅屎棍。因为你迫害黑人，所以我大英帝国为了保护黑人，这斯威士兰、索莱托、博茨瓦纳，说什么也不能交给你南非！南非当局是万万没想到，一向不在乎人权的英国佬，为了维持殖民统治，居然还打起了“人权牌”，两边彻底闹崩了，于是在1961年，南非宣布退出英联邦，成立南非共和国。而英国人也不是吃素的，1966年，相继同意了博茨瓦纳和索莱托独立；1968年，又同意了斯威士兰独立——我不管了，你们自己去跟土著谈吧！英国人还在时，南非当局尚能和英国人谈谈条件，这下英国人一走，南非连谈判的门路都没了。就这样，博茨瓦纳、索莱托和斯威士兰，就像三颗“结石”一样插进南非的国土，成了三个“国中之国”，永远膈应着南非当局，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请各位把“史诗级搅屎棍”打在公屏上。

可以说，斯威士兰的历史，就是帝国主义者在南非博弈的历史，甚至斯威士兰这个国家本身，都是帝国主义在南非殖民的产物，是统治阶级内部矛盾遗留的副产品。我们常说，帝国主义在落后的第三世界，往往破坏性和建设性并存。殖民者就算是为了掠夺资源，也会修几条铁轨，带来一些先进的生产力。但是在斯威士兰，帝国主义只有破坏，没有建设。留着斯威士兰，就不是为了掠夺资源，而是为了牵制南非。为了保持斯威士兰和南非“相对隔绝”，殖民者在这里故意不修连通南非的铁轨、公路。直到1964年，才在首都姆巴巴内附近修建了一条铁路，通往莫桑比克的港口马普托。这条铁路的终点恩圭尼亚，离南非只有5公里，但英国宁愿斯威士兰和葡萄牙的殖民地连通，也不让它和近在咫尺的南非连通。

斯威士兰长期与世隔绝，英国人在这里既没有改造社会，也不去发展经济，而是搞“间接统治”。收买当地的部落酋长，把这些人变成殖民地当局的走狗。所以与其说斯威士兰是一个“国家”，不如说它就是一个原始部落。英国人在时，殖民地的“高级专员”天无二日；英国人一走，哪个酋长拳头最大，哪个部落就说了算。它并不是世外桃花源，只是个旧时代的糟粕。

1967年斯威士兰独立之前，在英国人的眼皮子底下，搞了部宪法出来，规定了斯威士兰为君主立宪制国家，实行多党民主制。1972 年，斯威士兰举行首次大选，反对党赢得了三个议会席位。1973年，前任国王索布扎二世宣称，政党政治是殖民主义塑造的，不是非洲的传统，要搞有斯威士兰传统的民主，于是便开了倒车，废除独立宪法，禁止了所有政党。到了1978 年，他建立了新政府系统，名曰“廷克汉德拉”，翻译翻译，就是把权力分封给全国一百多个酋长，各个酋长掌管当地立法、司法大权，还有自己的警察系统。这一通操作下来，斯威士兰又变回了一个标准的非洲部落酋长国。

20世纪末，“民主化浪潮”席卷非洲大陆。在“非洲之春”影响下，斯威士兰出现了改革的呼声。王室就象征性地搞了些改革，成立一系列委员会，为2006颁布新宪法做准备。然而这些委员会都由王室宗亲把持，人称“王室委员会”，搞出来的宪法，最核心的思想就是“国王，好！政党政治，不好！”。“王室委员会”应付了国内外的改革压力，帮助部落酋长国安全地“穿越”到了二十一世纪。

不过，“王室委员会”可以继续忽悠，但老百姓的苦日子却是明摆着的。斯威士兰可耕地面积不到国土的10%，外国资本占了40%，运营大农场、林场和果园，剩下来的才由酋长分配给国民使用。21世纪之后，外国增加了对斯威士兰制造业的投资，吸收了一部分劳动力，但是劳动力过剩的现象仍然严重。2016年，斯威士兰的全国失业率约为28%，青壮年失业率更高达42.6%。老百姓没有工作，蹭不到半点经济发展红利，自然要上街闹事，争取权利。近几年，尤其是在新宪法颁布之后，斯威士兰罢工、游行、请愿不断发生，可王室劳斯莱斯和宝马照买不误。不仅如此，王室还变本加厉。2002年10月， 一名少女被从学校直接绑到了国王面前，成为了国王的第十个王妃。少女的母亲想尽各种办法要救女儿，还是徒劳无功，因为斯威士兰法律规定，国王有权力让任何女人做他的妻子，无论她几岁，是否愿意。2012年，一名16岁的女学生逃到英国申请政治避难，宁可当难民，也不做王妃。

斯威士兰老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革命志士与封建压迫者斗个你死我活。这个时候，那些民主斗士、人权教师爷去哪儿啦？斯威士兰经济高度依赖南非，货币与南非货币兰特挂钩，80%的进口来自南非，60%的出口销往南非，劳工的主要输出地也是南非。然而，出于维持地区经济和政治影响力的需要，南非希望维持斯威士兰的稳定，但只在口头上呼吁保障公民权利，很少利用经济影响力对斯威士兰政权施压，推动斯威士兰国内政治改革。那些特别喜欢挥舞民主、人权大旗的国家，与斯威士兰的经济联系有限。先不说他们愿不愿为这么个非洲部落大动干戈，就算他们想动手，也很难绕过南非。

2015年，美国以劳工保护不力和侵犯人权等为由，取消了斯威士兰在《非洲增长与机遇法》里的最惠国待遇。然而才到了2017年，美国又宣布斯威士兰人权“达标”了，把“最惠国待遇”恢复了过来，不知道背地里做了什么交易。作为台当局在非洲的唯一“友邦”，斯威士兰2019年收了台湾5000万美元的“援助”，占GDP的2%，绝对称得上巨款。只可惜，这笔钱连维持“友邦”关系都很勉强，台当局就怕斯威士兰拿了钱就跑，就别提加什么附加条件了。如今，斯威士兰国内突然爆发追求“民主”的运动，一贯爱打民主牌的台湾省，却突然支支吾吾了起来。6月30号，台当局外事部门发言人欧江安一反常态，谴责“有心人士散布假讯息，造成史国社会不安”。

如今的中国大陆，已经是斯威士兰第二大贸易伙伴。然而，斯威士兰却公然蔑视一个中国原则，继续和台湾省维持所谓的“邦交”，王室控制的媒体，更是屡屡炒作大陆对非洲的援助是“债务陷阱”，不止一次被我驻南非大使馆批评。

去年，新冠疫情对斯威士兰造成很大冲击，连王室成员、首相德拉米尼也确诊了，医治无效去世，成为世界第一个因感染新冠而离世的国家领导人。今年1月，国王姆斯瓦蒂三世和他的7名王妃，也相继确诊，台当局紧急派出医疗团队，到非洲为他治疗。姆斯瓦蒂三世痊愈后，在国会发言大肆吹嘘，说蔡英文送了他“神药”，这种药物，使他在还没来得及对外宣布自己住院，就已经康复了。什么药这么神？这国王并没有透露，台当局防疫指挥官陈时中也守口如瓶。

国王得了“神药”，国民可没有。截至6月底，斯威士兰累计确诊近2万例病例，死亡678例，至少已接种一剂疫苗的人数，只占总人口的3.2%。经济上，全国贸易顺差大幅降低，全年GDP增长率-5.6%，失业率高居不下。去年底首相去世之后，首相位置悬空，一直由副首相马苏库代任。而新首相怎么诞生，正是此次暴乱的导火索。当地民众走上街头，抢劫商店，焚烧国王的啤酒厂，争取民主选举首相的权利，还要求国王姆斯瓦蒂三世交出作为绝对君主的权力，推行民主化。斯威士兰这个实质上的非洲部落，曾经靠殖民者内斗产生的权力真空，安全地“穿越”到了现代，如今还是走到了历史的十字路口。君主专制四十多年，王室没有让百姓分享到任何经济发展红利，反而把百姓压榨成了穷鬼，一点油水都不剩。眼下爆发的这场风波，无论是王室与民众达成妥协、以和平的方式实现政治形态的转型，还是王室执迷不悟、最后被革命者扫进历史垃圾堆，斯威士兰走向现代国家的进程，已不可逆转。要我说，从国王万岁变成人民万岁，只是早晚的事。

好了，以上就是本期节目的全部内容，希望大家多多一键三连，激励我们不断拓宽知识分享的领域，也欢迎关注我的个人号@real谷智轩，我会在那里与朋友们进行更多的交流，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