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某些高校内部形成的“没出国留学就很丢人”文化?_风闻
托卡马克之冠-自由撰稿人-不首先使用种族歧视和双重标准2021-07-05 09:54
洋本位的实质是船货崇拜问题,它是中国高等教育领域的顽疾,这个问题不解决,教育行业买办化就难以避免。
船货崇拜的根本原因,是中国的原生现代化进程被生生打断,而危急的内外局势又导致重拾原生现代化进程变得不可能,只能依靠进口的现代化进程以加速现代化,而长期依赖进口的现代化进程,又导致了对“进口”本身的痴迷。
进口是手段,现代化才是目的,忽视了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后,很容易到形成对进口本身的崇拜,而要分清两者之间的区别又是极为困难的。
实际上船货崇拜问题不是现代才有人指出这一点并加以批评的,对这种行为的批评在中国还处于民国时期时就已经出现,出版于1947年,由著名作家钱钟书所著的长篇讽刺小说《围城》里,主人公方鸿渐就通过报纸中介广告,从一个爱尔兰街头骗子的手里购买了美国野鸡大学克莱登大学的博士学位,后来方鸿渐在大学教书期间遇到了另一个持有克莱登大学毕业文凭的历史系主任韩学愈,两人相视,哑然失笑。
教育部派来一位督学来三闾大学推行导师制,这位督学据说是在英国留洋过,开口闭口任何情况都要提一嘴英国,说任何话都要以“兄弟我在英国的时候”起头。
最骚的是,钱钟书虽然是以讽刺的笔调在文中描写这些人的,但这些人在小说中都是备受书中人物推崇的高级知识分子,无不是起居八座,走路带风之辈,而钱钟书是根据抗战期间中国高级知识分子的众生相来写就这部小说的,由此可知,船货崇拜问题,在解放前就已经是普遍现象了。
在那个年代,留洋,而非留洋所获学识,成为一个人身份及合法性的关键来源就已经是被有识之士所抨击讽刺的事情了,而这种现象当时并不是只存在于知识分子群体中,中国社会的船货崇拜是横跨整个社会的,不分意识形态,当年王明演讲的时候特别喜欢用“正如列宁同志指出的”或者“正如斯大林同志所说”,和“兄弟我在英国的时候如出一辙”。
以至于有这么一说,长征之所以成功,是因为电台坏了,联系不上共产国际了,只能自己想办法。
对人力资本的进口属性的崇拜,在特定历史时期有其内在合理性,特别是中国近代稀缺理工科人才,且内部又无法提供堪用的理工科教育的情况下,要获取理工科人才,唯一的办法就是引进教育资源,也就是留洋,在那个时候,留洋出去的人哪怕是很平庸的学生,对于当时相关领域一片空白的中国来说,也是极度宝贵的人力资本了,因为必须先解决有无问题,然后才谈得上好坏问题。
落后导致引进,引进产生了进步,进步反证了引进的正确性,对这种正确性的错误解读引发了对引进过程而非引进内容的崇拜,这种崇拜形成惯性和文化,更进一步的,原本只存在于教育层面的这种惯性和文化辐射并流入社会,形成了社会层面的引进过程崇拜。
进一步的,引进过程崇拜变成对引进过程中部分特征的崇拜,又由于行为习惯和信息传播具有趋简化特征,而演变成形成船货崇拜。
只要是洋就好,至于是哪个洋,洋些啥,不重要,去克莱登大学那都算好的,好歹是美国,属于正宗洋墨水,虽然是野鸡,早年还有拿墨西哥留学经历炫耀的,那才是真的辣眼睛。
最终的结果就是留洋获得了什么不重要,留洋这种行为本身至关重要,留洋本身成了就业的关键筹码,至于留洋获得了什么?不重要。
这是一种咄咄怪事,因为如果对留洋获得的东西不做甄别,那请问上的是剑桥哈佛和上的是克莱登有什么区别?
温铁军说的很明白,大量教育经费,被所谓的TOP10和所谓的双一流,被那些一定要融入全球化的教育机构给占有了。
这些教育机构,他们的培养方式是国际化的,而国际化的培养方式只能产生出国际化的人才。
国际化的人才是什么呢?
以不服务于本国为荣。
温铁军这话说的真是掷地有声,劣质洋垃圾留学生和这种国际化的培养方法,本质上是以不服务于本国为荣这同一个问题的两种表现形式,是克莱登大学崇拜的演进,是“兄弟我在英国的时候”的变种!
必须再次强调,国际化是一种现象,一种特征,而不是一种层次,一种水平,当代的阿富汗就是一个十足的国际化国家,九国驻军,边境形同虚设,各国情报人员和代理人进出自由,资金军火流动不受监管,货币用的都是外币,你能说阿富汗不国际化吗?
但是国际化给阿富汗带来什么好处了吗?
中国历史上最国际化的时期,恰恰是满地租界丧权辱国四分五裂的时期,上海挂满了各国国旗,唯独没有中国的国旗,甚于当时究竟哪面旗帜能代表中国都不确定,青天白日还是铁血十八星?
国际化,从来就和是否繁荣强大没有必然联系。
船货崇拜发展到晚期,就出现了温铁军说的这种洋本位问题。
洋本位发源于对现代化要素的极度饥渴,然后是饥不择食,然后是泥沙俱下,而这种泥沙俱下,又形成了通过洋本位获利的既得利益集团,利益集团出现后,保持利益集团的存在本身就成了利益集团的主要动机,而为了维持存在,巩固和强化洋本位,以至于依靠他们手中的话语权而出现洋本位居于鄙视链顶端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解决这个问题,千头万绪,但首要一条,先弄明白什么是内容,什么是渠道,进一步的,要弄明白真正有价值的是通过渠道获取的内容,而不是用于获取内容的渠道,不把这一点分清楚,船货崇拜问题难有起色。
如果你在莲花乡赤水沟子学会了宇宙的一切真理,那你大可以以此为傲。
如果你在银河中心的全知神殿里只学会了怎么用刀叉吃饭,那你和克莱登大学也没什么两样。
如果有朝一日中国人能够认清这一点,能够改渠道崇拜为内容崇拜,而不是把渠道当作内容去 崇拜,那么我们或许可以稍微谈一谈什么叫自信。
我不是说中国应该关起门来自己玩,搞闭关锁国,而是现代中国已经是一个资本输出国,船货崇拜早该适可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