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的金丝雀_风闻

  “金羽未尽千金贵，乌珠已泣百君哀，栏密岂阻鸿心溢，奈何恋靠是上恩。谁能来听听可怜的金丝雀的悲伤，谁能来抚慰我孤单寂寞的心灵啊！”

  今天也是一成不变的日常啊！烤着壁炉的火光不时打理一下羽毛，闲暇了就一展歌喉唱段美丽的歌儿。这可恶的阴寒天气！我心里边咒骂着缩了缩身体让羽毛蓬松起来晃动着让气浪带走潮湿，张开羽翼映照更多的火光一根根地梳理轻柔的绒毛。

  一阵扑通扑通羽翼扇动的声音由远及近，回过神来，我已经是对看着一只比我肥大了一圈的灰雀儿。

  “我可怜的小精灵！是什么让你如此悲伤？”它的声音沉闷没有美感。定睛再看，毛发暗淡不起光泽，浸透了雨水更是显得杂乱污秽。最突兀的是那脖颈上用不知名的失了绿嫩的草编织的绳环和挂坠在上面晃耀金属闪光的饰物，仔细看去，是个缩小了的精致鸟笼。

  “我亲爱的小精灵！您是有哀伤的过往说与我听吗？我愿做您最真诚的听众，尽我所能排解您心中的苦闷。”我还没来得急回应，它又补充了一句。然后又自顾自地急速扑腾起了身体。我轻微的回侧了一下，免得被乱溅的汁水洒到。我打量着还在做失礼动作不自知的它，肥硕老迈的躯体想来连自由地飞翔都已经十分吃力了吧。

  我应该回应它，不然就太觉高傲无礼了：“我亲爱的天使！您一定是上天回应我祈祷的使者。”我继续道：“我亲爱的天使！我一直向往外面天空的辽阔，却一直被这安逸的牢笼牵绊。我该如何取舍呢？”

  听了我的话，灰雀儿只是一愣，干枯磨损的喙微张又闭合，一时就是没了声音。可怜的灰雀儿！它一定是疲倦了阴雨里的飞行，也许只是想寻找一个避雨的窗台，也许只是为了我那食盒里的料食，也许只是想借壁炉的火光烘干羽毛。可怜的灰雀儿！它又怎么会回应我的歌声，我又如何能苛难于它。

  “我亲爱的小精灵！这须是要您有敢于取舍的勇气，我是无法帮您抉择的。抱歉，没有能帮到您。”它像是终于组织好了话语，支吾地说着无趣意见。它摩挲着向我靠来，低下头颅亲昵地触碰我的脖颈。我奋力地站定着身躯，就算别过脸去却依然能看到的近在咫尺扑闪着的大眼睛。它的眼睛灰蒙且无智，像是在述说着它的老迈。

  “亲爱的小精灵！您愿意也听听我的故事吗？”它问。我可不能责怪它的唐突：“当然！我亲爱的天使！我会是您最真诚的听众。”

  “亲爱的小精灵！我原先也和您一样是一只被牢笼圈养的小雀儿。开始时我很小很无知，整天只知道玩乐，哪里会去想其他的事情。随着慢慢长大和接触过往的鸟儿才发现，我有羽翼却飞不过屋檐远不过院篱，我有歌喉却只唱着断断续续不成韵调的啼鸣。”

  “所以我就试着一点一点地往更高更远的地方而去。先是近处的大树，再是远一点的高楼，再接着就把目力所及的栖处都跑了个遍。然后就是挑战视界外的区域了。您可能体会不了我当时的惶恐，会不会找不到标记而迷路？会不会找不到食物而饥饿？会不会错过了白天而受冻？但我一直告诫自己说，总能回去的！再咬咬牙坚持坚持，总能回去的。幸运的是我还真的每次都能回到笼子里。”

“我见识了怪异的云，品尝了甘甜的果子，倾听了优美的乐曲。终于到了寻找新的起点的时候了。我绕着笼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无尽的眷恋让我无法决别。我哀鸣着祈祷着。我心爱的笼子啊！你若是能再一小点再轻一点那该有多好！亲爱的小精灵，您一定想不到发生了什么。我心爱的笼子像是回应了我的祷告，就在我眼前缓缓地缩小了许多。我高兴极了，忙勾住了它拼命挥动翅膀，只是堪堪能够飞动。您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开心吗。”

“往后的日子啊！我遇过了更多的形形色色，也跨过了更多的起起伏伏，但我知道总有个地方在等着我归去。我心爱的笼子越变越小越变越小，终于到了我叼着也能高高地飞行。”

“我访遍了高山草地，寻找最不易腐败的草茎编织成绳链，把我心爱的笼子挂在身上。亲爱的小精灵！您知道吗？至今的这些日子里是我最快乐最自由最幸福日子。我每天都是在与我的爱人歌唱，我每天都是在与我的爱人起舞。”

  灰雀儿轻柔地摩挲着我的脖颈，我知道它这是想炫耀它轻轻摆动的小笼子。可怜的灰雀儿啊！年迈和昏聩已经让你只活在自己编造的幻梦里了吗？是什么夺去了你清醒的意识？是什么把你锁拷在虚假的迷雾之中。可怜的灰雀儿！我该如何挽救于你？

“我亲爱的天使啊！您应该拥有清醒的灵魂。”我看向它茫然无知的的眼睛，然后迅速啄向它的胸前用力一扯，在它因为我急速退去还没能蹒跚站稳时，用尽力气把叼着的东西往壁炉甩去。

  灰雀儿的眼神由迷茫转为惊恐，一个晃影就冲出了笼子直直地坠在了火堆前。我被突然的冲击惊地差点摔倒，忙透过还不停摇晃的笼壁向它望去。只是见它紧紧盯着奔腾的火焰，无措地挥舞着翅膀跳动，不住地哀鸣。

  灰雀儿像是认清了现实般停下了无用的扑腾，只是依然默默地盯着乱蹿的火焰。就在我以为就此罢了时，灰雀儿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仰头发出了一声我从未听过的凄厉啼鸣，决然地扑进了滚滚燃烧的火焰中去。

  巨大的惊恐让我止不住地拍打着翅膀，我慌张地不知道是在想要逃离什么，只是不停地在笼壁上来回碰撞，不停地胡乱鸣叫。此时也已经顾不上会不会伤害到我光鲜洁净的羽毛，会不会损害我娇嫩贵丽的歌喉。

  灰雀儿的身影已经掩没在明晃晃的焰光之中，只能模糊地分辨出蜷缩着像是要把什么紧紧包裹。我此时才觉得它是如此的光明。它的身躯光洁，它的喙油亮，它的眼珠水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