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的最高境界：忽悠国家_风闻

电影《猫鼠游戏》剧照

很多骗局中，只要骗子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备好恰到好处的圈套，从江湖骗上庙堂，使掌握庞大权力的政府陷入彀中，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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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资本主义”

20世纪末，阿尔巴尼亚陷入了一桩几乎全体国民参与、2/3以上的国民倾家荡产、在骗局崩溃后的混乱状态中数千人自杀或卷入暴动而亡的惨烈骗局。

阿尔巴尼亚地形多山，经济较不发达，在东欧社会主义阵营中比较依赖苏联的经济援助。1991年，阿尔巴尼亚社会主义人民共和国更名为阿尔巴尼亚共和国。1992年，更名为社会党的执政了半个世纪之久的劳动党成为在野党。

时任总统萨利·贝里沙急于对经济基础薄弱、社会风气萎靡的阿尔巴尼亚进行大刀阔斧的经济改革。政府倡导财产私有化和贸易自由化，实行自由市场政策。阿尔巴尼亚经济一度呈现生机勃勃的景象。

好景不长，为了刺激经济，银行大量向国有企业放贷，处在转型期的国有企业得到贷款后大多经营状况依然堪忧，银行账款回笼缓慢。最严重时，三大国有银行的坏账率占总贷款额的50%以上。经营更加灵活的私营企业反而没法获得贷款，普通国民对银行的信心降低，宁可把钞票藏在家里，造成了全国上下缺乏资金的尴尬状况。

1997年，阿尔巴尼亚街头数钱的男子

此时，有四家集资公司进场，以远超银行利息的承诺利息，吸纳民众的存款。

阿国政府对这些提出“金字塔式集资计划”的公司采取欢迎态度，给予了不少政策支持，期待它们可以帮助国家缓解经济压力。此类公司逐渐达到100多家，互相间激烈竞争，大都有政府官员为之站台背书，在最高峰时，承诺利率高达骇人听闻的44%。

一时之间，从城市白领到普通农民，抵押土地房产、宰杀牲畜后把钱存进募资公司，坐等一夜暴富之人比比皆是，整个国家陷入了狂热之中。政府全然不顾1996年募资公司的总负债达到当年GDP的65%以上，把这种状况鼓吹为“人民资本主义”。

1996年大选之后，担忧局势的国民开始逐渐选择提现，造成大规模挤兑。两家募资公司立刻宣布破产，其他公司则携款潜逃。政府参与某些募资项目的消息被披露，倾家荡产的愤怒国民走上街头宣泄情绪，国家陷入内乱。在多国派兵入境维持秩序后，内乱才渐渐平息。

1997年，阿尔巴尼亚陷入内乱，人们走上街头宣泄情绪

据不完全统计，此次内乱造成3000余人死亡，2万余人受伤，70万支枪支及15亿发子弹流失，给阿尔巴尼亚经济带来毁灭性打击，直至今日也并未恢复。而成功跑路的一些募资公司老板，依然在享受以民众的一贫如洗为代价获得的巨量财富。

2

淘金幻梦

20世纪80年代，加拿大阿尔伯塔省的交易所上市了一家叫作Bre-X的公司，该公司由一位对矿业知识了解不多的股票掮客大卫·沃什（David Walsh）创立，他创立Bre-X的本意是通过资本运作上市套现，但事与愿违，Bre-X的股票在发行价0.25加元/股附近徘徊良久，3年并无大幅上涨。

一名男子在多伦多出售Bre-X股票

沃什资本运作不利，开始与曾在大洋洲发现铜矿脉的地质学家约翰·费尔德霍夫合作，希望共同经营公司，走出困境。费尔德霍夫在东南亚有一定人脉，通过他的介绍，沃什认识了菲律宾地质学家迈克尔·古兹曼。这三人即将为Bre-X公司书写一段传奇。

作为菲律宾小有名气的地质学家，古兹曼娶了4个合法妻子，婚外也不乏风流韵事，常常入不敷出。1990年，因挪用公款被辞退，他从Bre-X项目中看到了希望。很快，他就给沃什讲述了在印度尼西亚人烟稀少的加里曼丹岛有富黄金矿脉的故事。古兹曼表示，他知道该金矿的确切位置，沃什立刻投资8万美元作为项目的启动资金。

1996年，Bre-X公司的采矿团队

1993年5月，Bre-X公司宣布了在印尼加里曼丹布桑地区进行合资勘测金矿的项目，东方、蛮荒、黄金，这三个词叠在一起有种传奇般的浪漫色彩，吸引了大量投资人关注。公司也走出阿尔伯塔省，在大城市多伦多挂牌上市。同年12月，布桑金矿前3个钻孔的报告出炉，开采的金矿体最高可达6.58克/吨。

自此Bre-X公司的股价，通过一个个辉煌的钻孔样本数据，如火箭般飙升，从0.45加元/股升到最高270加元/股。

此时的布桑金矿预计储量达2400吨，已被认为是世界储量最大的金矿之一，殊不知其矿石样本中黄金的主要来源，是古兹曼戒指上刮下的碎屑，也有从岛民手中收来的沙金。

此时的布桑金矿受到印尼政府的重点关注，在一番激烈交涉后，印尼政府获得了金矿10%股权，时任印尼总统苏哈托子女控制的公司也瓜分了部分股权，Freeport-McMoran铜金矿业公司得到了金矿的控制权，Bre-X成为了小股东。

Bre-X骗局改编而成的电影《金矿》

控制权旁落后，Bre-X存放矿石样本的仓库发生神秘火灾，样本被烧毁。Freeport公司被迫重新钻孔取样，在几次钻孔后并未发现理想的样本，而古兹曼在赴金矿解释的途中，留下遗书后跳直升机自杀，此后尸体神秘失踪。

骗局被戳破后，Bre-X的股价在短期内跳水到0.27加元/股，大批投资人血本无归。而之前大量套现的费尔德霍夫和沃什却逍遥法外，在这场世界最大的矿业骗局中，没有人受到法律的惩处。2016年，此次事件被改编成电影，名为《金矿》。

《金矿》剧照

3

瞒天过海

演技，永远是行骗者最重要的能力。

伊丽莎白·福尔摩斯（Elizabeth Holmes），这位“女版”乔布斯出生于1984年。她的父亲曾在多个政府部门供职，包括贸易署、国际开发署、环境保护局。母亲是一名国会职员。伊丽莎白自幼聪慧，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位伟大的企业家。她就读于名校斯坦福大学，并曾刻苦学习中文，在北京修习普通话课程。

她在大学就读的专业是化学工程，由于中文水平优异，得以进入新加坡基因组研究院（GIS）工作学习，并在2003年获得了一项体外给药贴片的专利。次年，为了追求梦想，伊丽莎白从斯坦福退学，专心于后改名为Theranos的公司事业中。

2014年9月22日，“ 女版乔布斯 ”伊丽莎白·福尔摩斯在Theranos公司

Theranos公司研发的主要产品，是只取1滴血便可检测出人体所有可由血液查出的生理指标的仪器“爱迪生”。创业初年，她就得到了600万美元融资。为了向偶像乔布斯看齐，伊丽莎白最喜欢穿的就是黑色高领毛衣，甚至连公司的装饰也尽量模仿乔布斯喜欢的风格。

在产品和市场的双重困境中经历了几番妥协之后，伊丽莎白的初心有了极大变化，她用购买来的西门子分析仪代替本公司产品，在客户的门店抽血后常以不合规的常温贮藏再送回公司检测，甚至把血液注水稀释，在弄虚作假的路上越走越远。

2010年底，伊丽莎白已获得近1亿美元投资，她以其强大的沟通能力说服美国前国务卿乔治·舒尔茨、甲骨文公司创始人拉里·埃里森等政商界名流加盟董事会。2013年9月，《华尔街日报》介绍了Theranos及伊丽莎白，这是她首次在主流媒体公开亮相。

Theranos及伊丽莎白的宣传照

公务员家庭；肤白貌美；名校辍学；19岁白手起家，在前沿行业深耕10年准备改变世界——这一系列元素，完美契合了大众对新一代科创明星的期待，无数溢美之词和投资人的橄榄枝飞向了伊丽莎白。

该公司市值在2014年冲上90亿美元，伊丽莎白的身价也高达45亿。她不但成为奥巴马政府的创业大使，时任副总统的拜登也曾来参观访问，亚利桑那州甚至由于她的影响通过了一项关于身体检测的新法令。

为了应付大量权贵客户的参观，公司展示产品效果时频频人工作假。由于对作伪证等行为心生抗拒，公司的首席科学家伊恩·吉本斯甚至不堪压力自杀身亡。终于，在记者约翰·卡鲁雷的不懈追查下，Theranos的问题（包括财务造假、伪造实验数据、漠视病人权益等）通过一篇重磅新闻报道浮出水面——“女版乔布斯”跌下神坛。Theranos公司也于2018年9月解散。

2019年7月17日，伊丽莎白出席了于加州圣何塞联邦法院举行的听证会

如果不以事实为基础，再恢弘的故事也只是空中楼阁。

作者 | 刘纾骅

编辑 | 荣智慧 [email protected]

排版 | 阿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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