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谁是猪呢_风闻

　　作者 | 南风窗记者 李波

　　视频行业舌战火热。

　　在6月3日召开的第九届中国网络视听大会上，优酷、爱奇艺、腾讯三家头部长视频平台齐齐向短视频平台发难，抨击侵权现象。腾讯高管一番刺耳的“猪食论”更是引发热议。

　　图源：中国网络视听大会官网新闻中心

　　近两个月来，长短视频平台之间火药味日浓。以侵犯版权为由，长视频平台们展开了几次声势浩大的联合声明，剑指短视频平台及平台上的内容生产者；短视频平台则以反垄断作为反击，呼吁保护创新。

　　看得出来，言辞激烈背后的残酷现实是长视频平台越来越不好过的日子：内忧难解，几家头部长视频始终处于连续亏损状态，付费会员增长乏力；外患紧逼，短视频平台对网民有更大吸引力，抢夺更多用户时间。

　　唇枪舌战之外，未来的竞争还将更为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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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出惊人

　　谁也想不到，一次行业论坛会变成撕破脸皮的大型修罗场。

　　优酷总裁樊路远先常规地阐述了对于创造清朗的创作环境的看法，诸如不要偶像要演员、不要流量要价值，强调反对短视频侵犯版权，呼吁全社会要像打击酒驾一样打击侵权。随即樊路远主动提到在他之前发言的B站董事长陈睿，希望B站一直把原创短视频当成自己的发展目标。颇有内涵之意。

　　优酷总裁樊路远

　　樊路远主动抱团爱奇艺、腾讯，大吐苦水：“为什么我说难兄难弟呢？你看我们三个，三年前多风光，往哪一坐都是焦点。现在不一样了。我们现在叫B站大哥。B站大哥的市值是腾讯大哥加爱奇艺大哥加我（优酷）打个七折，加起来比我们都高。”

　　樊路远再自怜了一番：“我们三个的影响力已经非常小了，希望未来大家还是多关注关注我们，毕竟我们也为这个行业前十年做出了巨大贡献。”他最后还强调，对年轻人不能从盗版、盗播剪辑来培养他们的习惯，而网络视听行业如何走得更长远、更稳健也要看对侵权规则的制定。

　　爱奇艺创始人、首席执行官龚宇将炮火指向短视频的“二创”（二次创作）。“二创是什么？就是用没授权的东西加上自己的东西掩盖盗版的本质，或者是用四到九分钟把一部电影彻底解说清楚。”他以90分钟的足球赛为例，付出了高额的版权费最后却被剪辑出只有一两分钟镜头的精剪，大大损害了平台的权益。

　　爱奇艺创始人、首席执行官龚宇（图源：爱奇艺）

　　龚宇还抨击了饭圈的不良文化：“其中有一些经纪公司、明星经济人、粉丝后援会甚至明星本人用默许、暗示甚至煽动的方式让粉丝网上刷量评控、相互谩骂、人肉搜索、造谣攻击，全网充斥着各种方面的追星戾气，造成不良网络文化，误导侵蚀了青少年的三观。”

　　但值得一提的是，爱奇艺自制选秀综艺《青春有你3》被曝光了为偶像打投而倒掉牛奶的浪费事件，最终在今年5月被北京市广电局叫停录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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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腾讯副总裁孙忠怀的言辞更锐利，他直接对短视频行业的内容生态进行抨击。孙忠怀表示“个性化分发太厉害，你喜欢猪食，你看到的全都是猪食，没有别的。”他指出，这种非常反智的、低俗的娱乐消费品迅速地拉低了一代人的审美品味。

　　谈及侵权议题，孙忠怀又掉转枪头点了一下“难兄难弟”优酷：“在十年前，优酷……是第一代长视频网站，如果大家关注互联网比较久的话，知道第一代视频网站曾经发生过很严重的盗版，然后互相起诉，开新闻发布会对骂，后来随着总局规范秩序，建立准入制度，发牌照，关停了不合规的视频网站，迅速扭转了。但现在又再次抬头。”

　　腾讯公司副总裁、企鹅影视CEO孙忠怀（图源：中国网络视听大会官网新闻中心）

　　在爱优腾三家金句不断的演讲后，快手联合创始人杨远熙上台发言。杨远熙并未对他们的指摘有直接回应，只是委婉地表示：“短视频直播话题被cue到很多次……接在爱优腾三位老总后面，接受了热情洋溢的指导。”“大家可能对短视频可能有一些误解。”

　　战火蔓延到场外。字节跳动副总裁李亮当晚在今日头条上发文，进行了更激烈的抨击。他回怼腾讯：“这位高管可能并不知道，号称已经拥有数亿用户的微信视频号，是目前唯一一家没有按要求上线‘未成年模式’的短视频平台。”

　　6月3日，李亮发文进行了更激烈的抨击

　　为了反对腾讯方对短视频内容低俗化、对青少年造成严重不良影响的论断，李亮还援引报告表明腾讯自己大力发展的同时一直在攻击短视频行业。

　　李亮讽刺道，腾讯的行为已经很少有人敢站出来质疑批评，于是，腾讯“科技向善”的大旗高高飘扬，迎风招展。

　　6月4日，字节跳动继续反击，在官方公众号发布《字节跳动遭遇腾讯屏蔽和封禁大事记（2018-2021）》。该文摘要表示，腾讯高管的“猪食论”是极其傲慢且不公允的，三年来腾讯大力投入短视频却以各种方式屏蔽、封禁、污名化短视频同行，对字节跳动旗下抖音、火山小视频、西瓜视频封禁三年，波及用户超10亿。目前，该大事记已无法在微信平台上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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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视频出击

　　视频平台之间的不满早已积重。

　　今年4月9日，15家影视行业协会、53家影视公司以及5家视频平台发表联合声明呼吁保护影视版权，将对网络上针对影视作品内容未经授权进行剪辑、切条、搬运、传播等行为，发起集中、必要的法律维权行动，遏制公众账号生产运营者未经授权使用影视作品的行业乱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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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9日，53家影视公司及5家视频平台发布联合声明

　　4月23日，17家影视行业协会、54家影视公司以及5家视频网站以及赵丽颖、杨幂、李冰冰等近五百位演员/导演/编剧等再发联合倡议书，再度呼吁短视频平台推进版权内容合规管理。其中这5家视频网站分别为爱奇艺、腾讯视频、优酷、芒果TV以及咪咕视频。

　　4月23日，17家影视行业协会、54家影视公司、5家视频网站以及赵丽颖、杨幂、李冰冰等近500位演员/导演/编剧等再发联合倡议书

　　自2016年谷阿莫的电影解说走红网络之后，“X分钟看电影”、鬼畜解说、电影剪辑等影视自媒体号一直是B站、抖音等视频平台的一大重要组成部分。数据显示，影视解说的受众人群在35岁以下的占比达71.72%，Z世代粉丝占比超50%，普遍年轻化的受众年龄与短视频平台的目标受众本身就高度重合。

　　以推进版权为由遏制短视频平台在影视短视频方面的生产，也被外界视为几家长视频平台的一次主动出击。

　　5月28日，爱优腾三家公司再发联合声明谴责B站盗播《老友记重聚特辑》。声明称，《老友记重聚特辑》在平台上线发布后仅数小时，B站就出现了大量侵权盗版视频，包括完整正片和大量卡段视频。此举是不尊重知识产权、公然盗版、扰乱网络视频行业秩序的行为，严重损害了创作者以及版权方的正当权益。

　　5月28日，爱优腾三家公司再发联合声明谴责B站盗播《老友记重聚特辑》

　　B站很快下架了相关视频。目前以“老友记”为关键词进行搜索，B站已无任何相关视频。

　　一直以来，几家视频网站在购买影视版权方面一直维持着烧钱的状态。独家的优质内容既是平台的盾牌，也成为平台迟迟无法盈利的包袱。付出了高昂的内容成本，但被短视频平台上的大量内容上生产者大量剪辑、搬运，还可能流失部分观众，无疑是不小的冲击。

　　视频行业间的明枪暗箭、短兵相接也引发了一些从业人员的讨论。

　　著名编剧汪海林就对“猪食论”表态，认为腾讯在文化领域对于打造流量明星、制造垃圾内容、产生天价片酬都负有直接责任。他认同龚宇关于二次创作的部分观点，比如精简成短视频传播会对长视频造成明显冲击，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侵犯了长视频出版机构的权益。

　　汪海林微博截图

　　但汪海林也认为，不要简单评判二创为侵权、违法，应该容忍、允许非商业化的视频批评内容和再创作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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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户之争

　　从两个月前联合声明打击短视频的侵权，到如今当面抨击短视频，归结到底，还是优酷总裁樊路远的那句苦水：“难，长视频行业太难了。这个行业是有盈利的企业，但我们三家什么时候能盈利？”

　　大部分长视频平台在内容领域耕耘十数年，却始终处于无法盈利的局面。

　　南风窗查询爱奇艺近五年来的年报，2016年至2020年，爱奇艺净亏损分别为人民币30.74亿元、37.37亿元、90.61亿元、102.8亿元及70.07亿元。近五年累计亏损额高达331亿元。爱奇艺2021年最新一季度财报显示，总营收实现超预期增长，达到79.68亿元，但业绩仍未摆脱持续亏损状态，一季度净亏损仍达12.57亿元。

　　爱奇艺2018年第二季度至2020年第四季度单季净亏损及环比增速（图源：新浪财经）

　　腾讯曾在2019年年报中首次披露过腾讯视频的盈利情况，称视频业务全年营运亏损减少至30亿元人民币以下，远低于同业水平。在2020年的年报中，亏损情况再无披露。2019年，腾讯视频付费会员数增长至1.06亿，2020年增至1.23亿。

　　在亏损的大环境下，芒果TV之所以能够独树一帜，实现连续四年盈利，是由于芒果超媒背靠湖南广电，通过低廉的价格获得大量优质内容，拥有了得天独厚的成本竞争优势。数据显示，近年湖南卫视独家电视节目的网络播出版权售以芒果超媒的价格都在5亿元左右，而2019年爱奇艺的全年内容成本高达222亿元。

　　综合视频平台或从三足鼎立变为双雄并进（图源：中国网络视听大会官网新闻中心）

　　版权费，太贵了。

　　付费会员增长空间的天花板近在眼前，高昂的内容成本难以降低，发力短视频内容成为下一个长短视频势要争夺的战场。

　　腾讯在2021年5月20日的业绩公告中专门阐述了今后的短视频内容，称正在培育视频号的内容生态，要加强长短视频服务之间的协同效应，通过腾讯视频与微视的合并，利用短视频进一步助力长视频业务的发展。

　　爱优腾的嗅觉是敏锐的。6月2日下午发布的《2021中国网络视听发展研究报告》研判出，短视频平台行业地位首超所有综合视频平台。从新生力量到全面领先长视频，再到影响力力压，短视频仅仅花了三年时间。

　　截至2020年12月，我国网络视听用户规模达9.44亿，较2020年6月增长4321万，网民使用率为95.4%。而在各个细分领域中，短视频的用户使用率最高，为88.3%，用户规模达8.73亿；综合视频的用户使用率为71.1%，用户规模为7.04亿。

　　网络视听用户规模突破9亿，网民使用率95.8%（来源：中国网络视听大会官网新闻中心）

　　对于新增网民而言，短视频的吸引力同样最大，两成人第一次上网时使用的是短视频应用，仅次于即时通信，排在第二位。

　　更有趣的是，视频用户们没有兴趣按原速观看视频节目了。00后群体中，有近四成选择倍速的观看方式。长篇巨著、天价IP巨制已经不如几分钟的视频更来得吸引人了。在视频行业中，一寸光阴更是一寸金。

　　图源：中国网络视听大会官网新闻中心

　　目前，抖音、快手两大短视频霸主的地位在短时间内还无法动摇。两家活跃用户规模占整体用户的54.4%，腾讯的微视尚只能在第二梯队，爱奇艺随刻位于第三梯队。

　　要争夺短视频的用户，这一口流量，没那么容易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