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红薯的“丧尸哥”_风闻

　　在徐州沛县的汉街上，有个烤红薯摊频频受到路人们的关注。

　　而这种关注除了来自烤红薯自带的香气之外，更多的则是聚焦在摊主身上。

　　他似乎有点奇怪。

　　在他卖红薯的过程中，身体经常会像跳舞一样不断地扭动，但若仔细看看，又会发现他的四肢相当不协调，关节的摇摆也显得刻板又诡异。

　　看起来就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某个角色。

　　摊主名叫独卫民，46岁。

　　在他“跳舞”的视频被发到网上之后，人们都喜欢喊他沛县红薯哥，同时也对他的经历感到万分好奇。

　　事实上原来的独卫民不是这样的。

　　十几年前，他还在内蒙的一处矿场当大车司机，给矿上的人拉煤碳。

　　那时的他收入很不错，年收入大概能到20w，提到这茬老独还骄傲地表示，当时他是工地里挣钱最多的司机师傅。

　　然而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在一次挖机装车的过程中，所有人都没想到那块大碳最终会砸中老独，正好落在他脑袋正中间。

　　从那时起，他的四肢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行动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稳健。

　　就算是这样，命运又好像觉得没玩儿够似的，放任坏事接二连三找上门。

　　老独再次受了伤。

　　因为一次好心的劝架，老独被误伤砸掉了半个耳朵，缝了十几针。

　　从这以后，除了身体抖动越来越厉害之外，老独讲话也开始变得不利索。

　　这种症状一年比一年严重，甚至晚上睡觉也会不自觉的抖动。

　　据老独的女儿回忆，这么多年虽然去过好多医院，也吃了不少药花了不少钱，可治疗依然没什么效果。

　　一次次的满怀希望却又大失所望，这样的循环，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是多么致命的打击。

　　尽管如此，独卫民依然保持着乐观的心态，并且开始闲不住地给自己找了个活儿干。

　　老独红薯摊就这样红红火火的开业了。

　　一开始遇到异样的眼光是难免的，路上的人来来往往，总会有人忍不住好奇地偷偷打量，或是直接光明正大的看。

　　即使老独对此早已习惯，但在某天听到两个十几岁孩子的议论声清晰传来时，他还是免不了觉得伤心。

　　“那人好像个丧尸啊。”

　　为了不吓到别人，老独在炎热的夏天也会穿上长裤，出门总会特意照照镜子，确认这样是不是会不那么让人害怕。 

　　不过幸运的是，大部分的人都是怀有善意的。

　　在一次次打交道知道了老独的经历后，大家都忍不住赞他一句“是个爷们儿”，加上他卖的红薯香甜又软糯，价格又良心，不知不觉就攒了一大批回头客。

　　一个红薯通常要烤一个半小时，所以老独每天都很忙活。

　　到了周末，他还会提前在家先烤一波出来，免得到了现场红薯供不应求，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而且如果出摊前能多烤一些，按一个中等个头的红薯卖五六元来算，一天挣个200块不成问题。

　　这样的收入在小县城听起来很高，但所要付出的精力也非常人可比。

　　从早上11点到夜里11点，劈柴、烧火、不断地放红薯烤再拿出来放进保温箱……整整12个小时，老独一刻也没有停歇。

　　有时候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女儿都会劝他别出摊了，这样太辛苦而且也不安全。

　　老独执意要去，他怕客人们想卖红薯时找不到他，白跑一趟。

　　偶尔他也会被女儿说服，在家休息一天，没过多久又会一脸委屈地坐在那儿说无聊，开始寻思明天继续出摊的事。

　　老独之所以这么拼，不全是因为闲不住。

　　妻子在半年前离开了他，理由是谁都不喜欢被人当成笑话。

　　除了女儿，他还有个正在上学的儿子，以及70多岁早已白发苍苍的老母亲。

　　为了维持一家人的生计，他只能保持这样的工作频率，寒冬天卖红薯，酷暑天卖西瓜。

　　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吃同情饭。

　　曾经也有人对他这样的情况感到疑惑，既然身体已经这样了，明明有很多用残障人士当噱头的赚钱方法，哪怕去乞讨恐怕都比现在的日子更轻松，你偏偏选择最累的一种，何苦呢？

　　这话虽然难听但也很现实。

　　可对于独卫民来说，尊严感不是靠别人给予的，而是要靠自己获取的。

　　他是个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的人，只要能自己动手做的事，就绝不倚靠别人的帮助。

　　前不久还有好心人去看他顺便做了采访，当时访者想要买个西瓜照顾生意，看到老独颤颤巍巍抱着西瓜去称重，下意识伸手想要帮他，却被老独默默躲开。 

　　这个固执的中年人，连切西瓜都不愿意借人之手。

　　慢吞吞地削去西瓜藤的部分，老独抖着手地将西瓜切成块，有好几次下刀的瞬间，刀刃离扶瓜那只手不过几厘米，看得人直害怕揪心。

　　看到这样的场景，访者中途有好几次劝他不用再切，把西瓜劈成两半就可以了，但老独仍坚持着继续手下动作，好在最后顺顺利利切完了。

　　访者不禁感叹：靠自己双手吃饭的人真的太令人敬佩了。

　　老独听了这话，嘴里叼着抽到一半的南京，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没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在闲聊的过程中，老独说到最近的状况。

　　由于回头客多，卖西瓜的收入虽然不如冬天卖红薯赚得多，但也足够维持他们一家子日常开销。

　　小生意没什么成本，一辆电动三轮车，一盘小秤，每天早上八点出门去东边进货，回来把东西摆放好就可以直接开张，这样的节奏对于老独来说最适合不过。

　　要说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就是骑车这件事本身。

　　由于身体不停的扭动抽搐，让骑车这件事也变得加倍困难，老独只好放放缓速度慢慢骑，遇到人多的时候，他不得不先从车上下来保证自身安全。

　　老独的坚强和乐观感染着身边的所有人。

　　遇到不了解他身体情况而害怕的人，周围商户会替他解释；

　　平时用的秤不知道丢哪儿了，大家也都会热心的把自家秤借给他用。

　　而在汉街他摆摊处的对面，有位开饮品店的女老板会每天给他送一杯饮料，无论老独怎么劝也绝不收钱，给她红薯她也不收。

　　有时候口袋里半天翻不出硬币，许多客户会摆摆手表示不用找零，然后扭头就走。

　　每当这时候，老独都会追上去塞给他们一个小块的洋芋，再递上一根烟，作为没找到零钱的补贴。

　　因为他一直记得，曾经开货车的兄弟说过这么句名言：

　　出来混，不能一味的想着占便宜。

　　老独心里明白，顾客们都是真心想照顾自己，或许有的人是因为同情，有的人是因为心疼，但大家的出发点都相同——

　　尽己所能表达善意和尊重。

　　他们不会有人把老独当作异类，更不会站在高处用怜悯的目光俯视着他。

　　他只是路边的一个普通小贩，他们想吃红薯，而刚好他在卖。

　　仅此而已。

　　而老独也用自己如蒲草般坚韧的意志，始终如一的善良，温柔又有力地回馈着所有人。

　　身体可以站不稳，做人不能不稳当。

　　想想最近看到的一些恶意报复社会的案件，不禁感慨，成年人的世界就是有这么多的参差。

　　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太多防不胜防的折磨，有的人让它在黑暗中爆破成为邪恶，而有人总会将痛苦报之以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