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为什么和父母的关系不好?_风闻
头发长得跟草一样的野人-2021-05-28 13:23
友:能说说你和父母的关系吗?
我:实话实说,不怎么样。
友:如果是在公开场合你还会这么说吗?
我:可能不会,但我还是想把这一点表达出来,大概也许可能会换一种方式,比如以学术讨论的面目出现。
友:你认为这是普遍的吗?我是指和父母关系不怎么样。
我:我从小到大再到老都被父母说成不如别人家的小孩,其实我也很想对他们说同样的话。事实上,我说过,但是说了也白说。我认为这种经历很多人都有,所以有普遍性。
友: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我:表面上看是飞跃造成的,我们现在经常说中国只花了几十年就走完了西方几百年的工业化历程,但我认为这不是根本性的问题。最根本的还是人,人对自己的期望。我认为我们的大多数年轻人希望自己活得光荣。我不喜欢 用阳光、热血这些词,因为它们的实际含义是愣头愣脑,甚至有些浑浑噩噩。古代中国人也希望自己活得光荣,但那只是少数人的事,比如孟子对士人所说的“舍身取义”。我也不喜欢光彩照人这样的词,因为那更多的是在讲想做“人上人”。光荣是自己的事。
友:你刚刚说的是年轻人,好像你如今并不年轻了,前面你也提到自己老了。
我:事情是这样的。我今年50岁,按常规,我该归属中年人,但一般到了这个年龄,我们(男人)就开始调侃自己老了。非要说老,那也是比自己年轻时更为老练,这种老练并不是世故圆滑,而是开始讲究方式方法。我的父母就比较世故,缺少革命浪漫情怀。在某些时候,他们会表现出颓废,我认为这跟年龄大了没有关系,或者说是年龄大了之后就把这种原有的颓废表达了出来。年龄可以理解为一种环境,环境把某种性状表达了出来。
友:跟你认识这么久了我怎么没有看出来你身上有革命浪漫情怀?
我:哈哈哈,所以还得说我老了。清华的“曹大佐”去非洲了,我很羡慕,跟我一样的老男人也有不少是羡慕的。并且由于羡慕得厉害,快要发展成嫉妒了。为了避免进一步发展成恨,所以我这样的比较老练的身上又有革命浪漫情怀的老男人就把这些给藏了起来。
友:我认为你说的老练在此时此处另有他意。
我:什么意?
友:我可以直截了当的说吗?
我:好了我明白了,我自己交待。我不会随意跟人讲我羡慕“曹大佐”,这是因为有人会说“你现在也可以去非洲”,这样子就很尴尬了。
友:所以你长期尴尬,于是和你父母关系不好?
我:我认为你开始变成一名节目主持人了,你在给我下套。
友:并没有。
我:不管你有没有,反正我和我父母之间的分歧在于我比较看中精神享受,他们偏物质。所以从小到大他们对我说的话就是“将来你会后悔的”,我到今天也没有后悔过。于是他们接着说“那是因为时间还没有到”,他们的意思是再过10年、20年,反正我最后是肯定必然会后悔的。这让我非常不爽。
友:这难道不是过来人的友善忠告吗?
我:我知道这一点,可是我无法消受。前段时间董小姐也给年轻人来了几句忠告。
友:所以说他们太嫩了,还不知道接下来要经历怎样的毒打。
我:嘿!我都说了,你已经变成了节目主持人。尽管我今年已经50岁了,但我跟许多年轻人一样,并非是不知道好歹,也不是好高骛远,我们就是不喜欢那样处处算计,即便挨了毒打,那也是因为我们不够老练,跟我们的精神追求不冲突。
友:你开始替年轻人代言了。
我:你这么说也算对。我女儿一直告诉我,她希望有人能站出来主持公道,然而并没有,于是她自己来主持。我们今天社会当中,什么样的代言人都有,独独没有替革命浪漫情怀代言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友: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自认为有这样的资格?
我:我只是自认为可以就此说上两句。我们中国的文化,不是一个讲共识的文化,而是一个集大成的文化。共识是找出共同点,集大成是集各家之所长,所以其实没有哪个个体或者组织能够代言,而只能是各抒己见,逐步形成一个……
友:什么?
我:我找不到合适的词,你自己意会吧。
友:那么现在你可以说说什么叫革命浪漫情怀吗?
我:这事我说不清,但从古至今一直有人在说。前面提到孟子的“舍身取义”,这就很浪漫,难道不是吗?谭嗣同慷慨赴义,也很浪漫。武松使出醉拳制服大老虎,还是浪漫。我举这三个例子只是为了表达革命浪漫情怀是一直都存在的,不是今天才有的事物。只不过,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表达。并且我还要强调的是,浪漫不是只属于英雄的,我在一开始就提到了这一点,它属于所有人。
友:可是你前面说你的父母没有?
我:我表达得不准确,我的看法是我的父母身上也有,但他们很害怕,在控制它、遏制它,生怕它发作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友:为什么会这样?
我:因为这和死亡有关。如果只是死亡,倒也不是那么叫人害怕,主要是死不掉,然而有巨大的不可挽回的损失。
友: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我:问题就在这里。除了走极端的,并没有人动不动就“我跟你拼了”,谁也不希望自己摔个大跟头。但如果非死不可,怎么个死法,是有个选择问题的。我认为身上有比较强的革命浪漫情怀的人,他面临死亡的时候,绝不会选择那种跟人求饶但还是给人一刀宰了的死法。
友:汪精卫早年也说“引刀成一快”。
我:人是会发生变化的,当然有的人变化很小,有的人变化很大,有的人变得早,有的人变得晚,有的人变来变去,这里面没有公式。正因为没有公式,所以我认为革命浪漫情怀的一个关键在于hold住。但是你要hold住,你就得小心谨慎些,要慢慢来,不能蛮干。
友:难怪你看起来没有。
我:自己明白就好,这东西不是拿出来给人看的。
友:那你觉得你看得懂你的父母吗?
我:所以我会说他们身上也有,但是被压制住了。所有人都有,只是有人觉得那不属于自己,是属于英雄的,自己就是个普通人。他们太保守了,没有注意到时代的变化。
友:你的意思是说你的父母比较刻板教条?
我:可以这么说,有点刻舟求剑。
友:你是不是想说不少人的父母都犯了刻舟求剑的错误?
我:我想说的是,对于全人类而言,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但对于个体而言,时间是有限的。与时俱进对于个体来讲,意义更为重大,也更为现实。
友:和你的谈话从来就不大愉快。
我:我不是来讨你喜欢的,我不是生意人。但我也并非是自觉有理,就不顾及他人的感受。也不是我一人如此,据我观察,大多数中国人都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做人可以再大度一些,毕竟我们的社会是进步了,我们这个国家中至少有1/3的人口,要满足一般性的衣食住行,根本不是问题。先富起来的“城里人”是有条件沉下心来整理一下思路,想想作为一个人到底需要什么,而不是富了之后反而活得更加不安,这对于后富的人不是什么好消息。
友:每次我都觉得跟你的友情就到此为止了,但你的一些话总能把我们的关系又捞回来。
我:哈哈哈,你比我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