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忘却的记念》与坚硬的思想斗争_风闻
百年津渡-百年津渡官方账号- 困难时这是树洞,有了炬火和太阳,就风乎舞雩吧!2021-05-23 21:40
5月22日真是个令人悲伤的日子:13点05分,中国“肝胆外科之父”、中国科学院院士吴孟超病逝,享年99岁;13点07分,中国“杂交水稻之父”、“共和国勋章”获得者、中国工程院院士袁隆平在长沙逝世,享年91岁。

熟悉袁老的人很多,熟悉孟老的人可能主要集中在医学圈子里。跟袁老在农学界一样,孟老在医学界也创造了多个第一:
翻译了第一部中文版肝脏外科入门专著;制作了中国第一具肝脏血管的铸形标本;提出肝脏分为“五叶四段”的经典解剖理论;完成中国第一例肝癌切除手术和世界上首例完整的中肝叶切除术;创造了间歇性肝门阻断切肝法和常温下无血切肝法、完成了世界上第一例中肝叶切除手术;建立全球规模最大的肝胆疾病诊疗中心和科研基地,推动我国肝脏疾病的诊断率、手术成功率和术后存活率均达世界领先水平。
伟大的人总是在不断学习,也在实践中不断修正和突破已有的东西,而那些教条主义或依据既有理论否定实践的人,却造就了一出出骇人的悲剧。
中共党史里就有这样令人叹腕的思想路线之争。1931年共产国际东方部副部长米夫(未到会)派代表主持召开六届四中全会,违反组织程序将王明推选为中央委员、中央政治局委员,夺取党中央领导权时,就发生了说不明道不清的**“东方旅馆大逮捕”**事件,23位实事求是、坚持真理的共产党员的鲜血浸透了党史一页。
(一)23名共产党员被杀与鲁迅先生的记念
“前年的今日,我避在客栈里,他们是走向刑场了……我又沉重地感到我失掉了很好的朋友,中国失掉了很好的青年……但我知道,即使不是我,将来总会有记起他们,再说他们的时候的……”
88年前的1933年2月7-8日,鲁迅先生在自己的旧寓里写下了《为了忘却的记念》,表达自己对1931年2月7日被杀的李求实、柔石、殷夫、胡也频、冯铿等五位“左联”青年作家的记念。1931年2月7日,同时被枪决的一共是23名共产党员,这些人的被捕与遇害与王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以“东方旅社大逮捕事件”为关键词在网上搜索,会搜索到很多信息,但如果在高德地图上搜“上海东方旅社旧址”,我没有得到想要的收获。时隔90年之后,1931年春天的这段惨痛历史,在现实中已找不到明显痕迹。
根据李海文在《东方旅社事件——记李求实等二十三位烈士的被捕和牺牲》一文的研究,1931年的东方旅社地处上海市三马路222号,如今地处汉口路、浙江路西南隅,现为汉口路613号(我在地图上还是没搜到),1931年时为中共江苏省委秘密机关。
1931年1月17日中午,有人打匿名电话到上海国民党市党部、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报告了共产党在东方旅社开会的消息,连具体的房间号都讲清楚了,就在31号、6号房间。当日下午,租界捕探与上海警察组合成的行动队突然包围了旅社,将正在旅社31号房间开会的林育南、何孟雄等8人逮捕。17日傍晚到18日凌晨,又逮捕了不少人,一直持续到21日,又在该旅社和中山旅社、华德路沪新小学等处,设伏诱捕、大肆搜查逮捕了一批中共负责干部及其家属,前后共计逮捕36人。2月7日,国民党凇沪警备司令部在龙华秘密杀害23人,其中就有鲁迅先生两年后撰文记念的“左联”五烈士。
(二)王明的左倾路线上台与坚硬的思想斗争
“东方旅社大逮捕事件”远比谍战剧更真实惊险,其时间线理一理很有必要:
1931年1月7日:经米夫(未到会)、王明精心挑选,共产国际代表2人,中央委员22人,非中央委员(除何孟雄等少数人外,大部分意见和王明相同)15人,在事前未明确通知的情况下召开了六届四中全会;会议开始时就为应召开紧急会议,还是召开四中全会发生争执,后非中央委员违规参加了表决,以一票之差通过了四中全会的决议,王明当选为中央委员、中央政治局委员;在会上,王明提出了一条新的“左”倾路线,并散发了《两条路线斗争》的小册子。
1931年1月8日:林育南到中央委员、苏维埃中央准备委员会办事处(简称“苏准会”)常委张金保家里,打听四中全会情况,了解情况后指出:“王明这些人不是中央委员,他们有什么权力参加表决!”
1931年1月17日上午:上海的各级党组织为贯彻六届四中全会精神组织了多场会议,多处会议中均出现了争议,蹊跷的是凡有支持四中全会精神的人出席的会议,均未遭到破坏。
1931年1月17日中午:上海国民党市党部、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分别接到相同的匿名电话,报告了共产党在东方旅社31号房间、6号房间开会的消息。潜伏在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的中央特科敌工人员接到情报后,通知了党组织,但反对王明的人员均未接到通知。
1931年1月17日下午—21日:正在东方旅社31号房间开会的林育南、何孟雄等8人逮捕;其后在该旅社和中山旅社、华德路沪新小学等处,又有28名中共负责干部及其家属被逮捕,前后共计被逮捕36人。其后不几天,一些反对王明的被捕的重要干部的组织关系被停止。
1931年1月23日:36名中共负责干部及其家属(29名男性,7名女性)被转移到国民党凇沪警备司令部。
1931年2月7日:国民党凇沪警备司令部在龙华秘密杀害23人。
1931年4月25日:左联刊物《前哨·文学导报》第一卷第一期揭露了这次屠杀,其后中共为23位烈士召开追悼会。
1945年4月20日:六届七中全会通过了《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对23位烈士重新作出公正评价:
“当时的所谓‘右派,主要的是六届四中全会宗派主义的‘反右倾斗争的产物。……至于林育南、李求实、何孟雄等二十几个党的重要干部,他们为党和人民做过很多有益的工作,同群众有很好的联系,并且接着不久就被敌人逮捕,在敌人面前坚强不屈,慷慨就义……所有这些同志的无产阶级英雄气概,乃是永远值得我们纪念的。”
在被捕遇害的人当中,何梦雄是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时全国最早的53名党员之一,曾在北大旁听,经李大钊介绍入党,地下工作经验丰富,也是反对李立三、王明左倾路线最激烈的优秀党员之一。他被捕时,妻子、妻妹和两个孩子也一起被捕关进了监狱,而他牺牲时年仅32岁。
王明上台后不久,和他那批错误路线的拥护者一起,几乎将中国革命引上了绝路。笔者老家的革命烈士陵园里,很多湘鄂西革命根据地的烈士都展列其中。尤为令人痛惜的是,柳直荀、段德昌、周逸群、尉士筠、张宗理、杨德茂、胡慎己……那一千多名党的干部直接或间接死在了执行王明路线的夏曦之手。
其中柳直荀1932年肃反被杀,时年34岁,1945年《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为其平反。笔者1996年曾经经过监利县周老咀心慈庵,无意中看到过柳直荀的坟墓,小小的坟墓掩映在树丛中,听说2009年已为其建立了烈士纪念园。
当然更广为人知的是润之先生1957年5月11日的诗篇《蝶恋花·答李淑一》,其中“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一句,年轻时尚不觉知那种延绵多年的沉痛,如今读来其中“不思量,自难忘”的牵扯令人痛绝。
偶尔再翻看1932年5月—1934年秋的一些党史文章,总感觉王明及其党羽近乎国民党的卧底。“路线错了,知识越多越反动”确实例证不少。违背真理的私心自用的王明,在将党的事业带向失败的同时,将自己也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三)脚板下的真理与艰难的实事求是
我们都听过一句话: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证明这句话和反驳这句话的例子都很多。王明第一次上台后,不少人人因为形势使然跟着走,润之先生被孤立。在第五次反围剿初期,几乎没几个人敢站出来对润之先生表示赞同,施以援手。这时候说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是十分恰切的。但随着反围剿的不断失败,很多人特别是一线的指战员都很清楚王明那帮人是错的,在实践的教育下这时候真理就被多数人掌握了,直到王明等人成为绝对的少数,真理才逐步被党和整个革命力量接受。
也就是说,“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是句透着形而上学小聪明的废话,要说真理掌握在善于观察、思考的实践者手中,才是符合事情的本质规律的,这就是两千多年前的《曹刿论战》、润之先生的《实践论》告诉我们的深层含义。
任何事件中,如果一旦夹杂权力和利益之争,那么当事人要看清事情的真相与潜藏的规律,难度往往特别大,唯一的破解之道就是实实在在的调查研究。中国革命成功的道路,其实最初就诞生于润之先生的脚板下。
在湖南考察农民运动的日子里,马克思主义的真理就扎了根、发了芽。而润之先生、杨开慧女士夫妻俩幸福的八个月共同生活,在武汉市武昌区都府堤14号孕生了《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也帮助中国找到了正确的革命道路。
马克思主义曾经诞生于图书馆、工厂、街头、战场等地,并在广泛而艰苦的实践中得到升华,等到胜利了、安逸了、脱离实际了,又在案头、图书馆、讲台上被打碎和歪曲。
实事求是需要格局、胸怀、良知、勇气,更需要脚踏实地和艰苦的实践。正确认知很多时候是干出来的,既是脑力活也是体力活。
如果历史学习就是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的零碎信息填充,那历史是白看了。所以看历史总有一个感觉: 不少人读不懂历史更不会从历史里吸取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