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安宁：一个癌症病人之死（三）_风闻

　　就这样，取了15天药，一天才划一百多元，因为上次在“癌症杀手马智冬”那里一天是300元，所以弟兄两个感觉比较便宜，毕竟这是省会，租金这么贵，应该多要一点，但人家没有多要。

　　回来吃了一星期，孔宝剑就觉得身上有力气了，吃饭也多了，也不疼痛了，孔宝剑认为这个中医有水平，就把半个月的药吃完，又到郑州复诊了一次。方少福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又开了一个疗程的药。

　　孔宝剑把药吃完，各方面的症状都在减轻，但是突然，有一天晚上出现胃疼，可把家人给吓坏了。张敏英和两个儿子便不由得想到，这是不是又转移到胃里了？还是别的原因？吃的药太多，除了吃中药，还在吃一点保健品，保健品是大儿媳给的，她觉得这个直销品牌很靠谱。

　　于是三天后，张敏英和两个儿子带着孔宝剑又一次来到了郑州，这一次去的是河南省肿瘤医院，接待他们的是欧阳大夫，一个30多岁的中年男人。

　　在重新做了一次检查后，欧阳大夫拿过一堆报告单对张敏英和她的两个儿子说：“他的胃没有问题，但是肝脏上的肿物似乎比上一次增大了，你看上一次直径0、5公分的，变成了0、7公分，上一次的1公分，变成了1、6公分。”

　　孔正林说：“那怎么办？感觉上是轻了，怎么又重了？还有其它办法吗？”

　　欧阳大夫说：“有时候不能看感觉，要看证据。他这个胆囊癌，有三种疗法，一种是手术，一个是化疗，一个是放疗。手术你们刚刚做了，他现在肝脏上的肿物，又不适合再做手术，你们术后也化疗了一段。现在我们准备给他做三个疗程的放疗，看看效果怎么样。”

　　张敏英问：“我想知道，你们看得多，像他现在的情况，用放疗能治好吗？”

　　欧阳大夫说：“绝对治好我不敢打包票，但可以说，能够获得比较满意的疗效，我们经历过不少，比你们这个大一倍的肿瘤，都达到了临床治愈。”

　　孔方林说：“如果是这样，净做了，我们听你的。”

　　就这样，孔宝剑在肿瘤医院进行了三个疗程的放疗，孔宝剑感觉是非常不适的，吃不下去饭，身体虚弱，偶尔老地方疼痛，有一天对张敏英说：“我孔宝剑这辈子没有做对不起人的事呀，怎么让我得这种病呢？老天呀，你就是这样惩罚我吗？”

　　张敏英哭着说：“都知道你是好人，人在做，天在看，就是这样，我才相信你这个病能治好。”

　　孔宝剑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没事就查百度，越查越害怕。然而出院的时候，他却有点放心了，因为检查的结果是，小的肿物消失了，那个大一点的肿物，只剩下了直径0、4公分。

　　也可能是心理作用，也可能是病情真的好转了，回家之后，孔宝剑果然好了不少，饭又吃的多了，身体也强壮了，孔宝剑现在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把自己的女儿孔蔚蓝嫁出去。

　　以孔宝剑过去的经济水平，原本打算给女儿送一辆车，送她20万元陪嫁，但一看自己现在的家底，又估算一下将来可能的治疗花费，他只送给女儿了一辆15万的小轿车。

　　当然，这一切女儿孔蔚蓝已经很满足了。女儿风风光光地嫁到邻村龙岗寨，孔宝剑和张敏英愉快地参加了婚礼，虽然经历了疾病和治疗的痛苦，但孔宝剑还是在婚礼上表现出了自己过去的风貌——自信而乐观。只有自己的女儿孔蔚蓝，才能从孔宝剑脸上看出那种不留痕迹的憔悴。

　　农历六月二十三是孔宝剑48岁的生日，两个儿子出去上班了，女儿专程从婆家过来，给父亲过生日。按理说这个女儿不是孔宝剑亲生的，但在孔宝剑看来，孔蔚蓝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在孔蔚蓝看来，孔宝剑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道理很简单，因为正是孔宝剑将孔蔚蓝从三个月养成了大姑娘。

　　“爸，我给你买了一个戒指，你现在戴上。”孔蔚蓝在家宴上对孔宝剑说。

　　“你怎么还花这钱？我不要，我不要！”孔宝剑连忙拒绝。

　　“孩子给你买的，你就戴上吧！”张敏英嗔怪道。

　　“本来，你这一次结婚，我要给你20万的，没想到，得了这个病……”孔宝剑哽咽道。

　　“爸，你说到哪里去了，你给我买了一辆车，我们已经很满足了。”孔蔚蓝道。

　　孔宝剑只好戴上，最后得知这个戒指价值5000元，这让孔宝剑感动不已。

　　孔宝剑这个阶段恢复得不错，每天早晨能跑5公里，饭量也上去了，几乎和过去一样，大家看到他的精神头，都感到很高兴。

　　此时，才传来一个消息，在孔宝剑所住的这个胡同里，竟然还有两个人得了癌症，一个是63岁的老李，一个是71岁的老左。大家都觉得奇怪，过去说地下水污染，现在早已变成自来水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癌症呢？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得了癌症跟别的病还不一样，几乎都采取了蒙骗战术，尽量不让外人知道。老左已经得了两年了，肺癌，老李已经得了一年了，肝癌。孔宝剑也采取这种战术，不过还是令人生疑，因为过去他常年不在家，而现在动不动就回来，再看看那精神状态，毕竟和过去不太一样。

　　半个月后，孔宝剑和张敏英重新来到了杭州，两个儿子和儿媳都在，由于都是奉子成婚，所以孔宝剑已经有了两个孙子，孔宝剑看到自己家里的第三代，上去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大儿子方林说：“爸这一次的脸色好多了，在这里好好歇歇，就会彻底康复。”

　　张敏英说：“你爸是一个歇不住的人，这厂里的事情，他还是要管的。”

　　小儿子正林说：“厂里的一切我都熟悉了，爸，不用你操心。”

　　大儿媳说：“爸的气色跟以前没得病时差不多，我看已经好了。”

　　小儿媳说：“以后，爸就是我们的顾问，大哥和正林要好好干！”

　　孔宝剑没有说话，只是脸上荡漾着一种近来难得一见的微笑，他曾经是一个爱说爱笑的人，但在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满面春风，大家应该放心了。

　　就这样，孔宝剑在家具厂周围重新开始了身体锻炼，跟老家一样，他一次也是慢跑5公里，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好了，因为他的饭量恢复了，又变成了两碗，肝区也不疼了，那个地方的病变似乎也消失了。

　　然而突然在一天夜里，孔宝剑心慌得难受，他满头流汗，手脚乱颤。张敏英吓坏了，让小儿子赶紧开车带着孔宝剑到了最近一家医院，

　　又是检查，又是输液，很快就没事了。

　　小儿子正林把过去的病历让医生看，问这是怎么回事，医生说：“这个叫阵发性心动过速，检查没有发现心脏有什么问题。”

　　张敏英问：“是不是跟那病有关？”

　　医生说：“应该无关吧，但回去后要注意，吃点药，防止复发。”

　　隔了一天，孔贝贝就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大舅，你说我二叔这是什么情况？”我说：“表面上，这个阵发性心动过速跟他那个病没有什么关系，他过去也没有这种事，但根据中医的说法，身体虚弱，精神紧张，可能会诱发阵发性心动过速。”

　　又过了两个星期，孔宝剑觉得，肝区又开始隐隐作痛，还有一点，就是感觉肚子好像膨胀了起来，吃的饭也少了，腹部也偶尔疼一下，还有一点发热和乏力。

　　张敏英立马觉得不对劲，孔宝剑便说出了实情，于是两个儿子又带着孔宝剑来到了第二人民医院，检查的结果是腹水，不过不太严重。

　　住了五天院，拿了点药回家，孔宝剑才认识到，又一轮风暴开始了。他过去听老年人说过，食道癌是有轮的，有时候好一点，有时候便吃不下去，隔些天就是一个周期，难道说我这个病也是有轮的？隔些天总要出些幺蛾子？反正不让人消停？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这个病就到头了。然而，看到病情很快好转，腹胀和腹疼也消失了，他又想到，这可能是偶尔出现的一个病，和过去的病无关，就像那个阵发性心动过速一样。

　　没过几天，孔贝贝来到我家，问我，“我二叔这腹水是怎么回事？怎么不出这事出那事？”

　　我说：“腹水，有几种原因，一种是肝脏引起的，一种是心脏引起的，一种是肾脏引起的，一种是结核性腹水，还有一种腹膜恶性肿瘤。”

　　孔贝贝问：“那我二叔属于那种情况？”

　　我说：“要么是肝脏引起的，要么就是腹膜转移瘤。”

　　孔贝贝说：“又转移了？”

　　我说：“有这种可能。”

　　孔贝贝说：“胆囊都切除了，怎么还可能转移呢？”

　　我说：“那个地方血管太多，医生做手术也是十分小心的，再说了，你即便是最大程度切除了，也阻止不了癌细胞通过其它渠道继续转移，起初是肝上，现在是腹部，这都是就近转移。”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孔宝剑就和这个腹水永远打上交道了，一治疗，轻一点，隔一段又加重，反反复复，从来没有停止。终于有一天，到了杭州三院，一个姓张的医生给他们讲出了重点：“你爸这病实际上是转移性肝癌，还有转移性腹膜恶性肿瘤。”

　　大儿子方林问：“那还有办法吗？”

　　张医生说：“胆囊癌，你们也手术了，现在的情况，又不能做手术，为什么不能做手术？因为面积太大了。你们也放疗了，不再需要放疗，原来也有化疗，但疗程太短，我看需要重新做化疗。”

　　小儿子说：“做化疗有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