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小角度看中华文明的韧性_风闻

中华文明是全球古老文明中唯一没有中断过的，这件事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都想找到其中的秘密。此中的确复杂，限于水平，我只能试图从一个小角度来蠡测一番。

为什么中华文明就这么特殊呢？我以为或许是因为它最符合人性。

人的特性是什么呢？从行为上来说，大概是一个对立统一的矛盾体吧。比如说既自私又伟大、既高贵又卑劣，既勇敢又懦弱，等等。就好像我们一直力图知道人之初、到底是性本善还是本恶一样，到最后会发现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通常我们就说，人是魔鬼与天使的混合体、天才与疯子只有一念之差，等等。

人还是群居动物，族群之内有共性，族群与族群之间有差异性，通常以国家和民族的形式体现出来。

那么，何以见得中国或中华民族这个群体所形成的文明是最符合和最适合全人类的呢？我觉得或许从儒家文化中的义利之辩可以得窥一二。之所以选儒家文化，自然是因为它从汉武帝延续到宣统帝，都处于主导地位，时间长，影响大，于是最具中华文明的代表性。

义，仁义礼智信五常的一支，一般仁义连用，二者为五常核心。何谓义？义者，人所宜也。古人认为五常都源自天命或性、理，是天地自然，本该如此，所以说，立人之道，曰仁与义。

简言之，这五常就类似西方所谓的普世价值，比如自由和民主等，而咱们的祖先则不说自由民主，认定了五常。那二者有什么区别吗？当然。自由和民主显然更倾向于个体，而五常显然倾向于群体。你对谁仁、义？总要有个对象做前提。

我想说的是，如果这就是中华文明的一个核心价值观，那远在三皇五帝时期，中华文明应该就已经形成了。

为什么呢？比如炎黄部落对战蚩尤部落，黄帝这一边的文明就比较落后，手里只有石头和木棒。而蚩尤这边就比较先进，不仅是实现了法制，还会铸造。

所以，其实谁都不知道炎黄部落怎么赢了涿鹿之战。明明二者打了十次，前面九次轩辕黄帝都被蚩尤揍得满地找牙，最后一次却忽然赢了。

于是，产生两种解释：一种说是神人相助，比如九天玄女等来了；还有一种是科技所致，比如黄帝有指南车等黑科技。

我想说，这两种解释大概都难以服众，前一种完全是神话，后一种逻辑不通，黄帝既然有黑科技为什么非要最后才拿出来，挨揍很舒服吗？

我觉得应该是炎黄部落更有道德。因为有德，黄帝才能团结更广泛的部落一起参战。毕竟是冷兵器时代，甚至还是蛮荒时期，当黄帝这边人多力量大，蚩尤那边据说严刑峻法，打到第十次也该黄帝赢了。

此后，周朝的治理模式是分封制，然后先秦是县郡制。到了秦始皇统一天下，因为李斯认定分封制是周朝衰落的原因，所以实行郡县制。到汉初，实行郡国制。又由于当时经济凋敝和匈奴威胁，故而隐忍为上，休养生息，黄老思想为主导。到汉武帝，国力强盛，大败匈奴。然后，他想求一种可以长治久安的模式，于是向天下问策，结果董仲舒的方略中选，然后有儒家的独尊。继而隋唐的科举制，彻底落实了儒家的地位。

但是，如韩愈的《原道》所说，儒家的道，在孟子之后已经失传。所以，董仲舒的儒家已经不是孔孟的儒家，而是糅合了诸子百家思想的儒家。也所以，历代所公认儒家圣人，孔孟之后，只有宋代的朱熹和明代的王守仁这四人，清代的曾国藩据说只算半个。

不过，义利之辩则早在孔孟时代就已经展开，像我个人非常欣赏的墨家，也有论述。其实不仅有论述，更有实践。其结果，我们只能说，历史不容假设和篡改，是历史选择了儒家为中华文明的主导。

如果只说儒家内部，则子思和孟子的对话最具代表性。子思也叫孔伋，是孔子的孙子，据说是神童，很小就和爷爷开始辩论，应该最得孔子思想的真传。记得有个笑话说：子思坐在孔子和孔鲤中间，他对孔子说，你儿子不如他儿子；又转头对孔鲤说，我爹不如你爹。

孟子，众所周知，到处推销他的德大于利的思想，不过很多国君都是敷衍他。他是子思的学生，于是去求教子思义与利的关系。子思说，其实《易经》的乾卦说得很明白：利者，义之和也。

元亨利贞的解释很多，这个“和”可能是相应，可能是“发而皆中节”，等等。如果我们就字面来解，也行，就把这句话解释为：利益，是建立在道义的基础上，或者利益必须和道义相应、平衡和统一。

易经是中华文明的源头，这个其实就是在阐述咱们的价值观，不像其他文明只是单向，它是双向的，体现了阴阳平衡的思想。用现在的话说，自由当然好，但没有绝对的自由，民主亦如是。而我们看到，远在公元前，古人就是这样用义来限制利的本能和无序扩张。

前人如此智慧，哪里不知道利益的可爱，他们早就说过：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或者“天下之事，惟义利而已。”，只是他们也深切地知道盲目逐利的危害。简单说，我以为中国古代为什么不重视商业和科技的原因，把老百姓排出一个“士农工商”的顺序，或许原因就在这里，也许他们早已模糊感知无论商业贸易还是科技，都是双刃剑。但道德不是，道德是立身之本，是人与人相处的基础。

但也显然，对义利平衡的把握，很难。甚至，它往往会从利益至上滑向道德至上。这就犯了儒家自己的中庸之道了，过犹不及。

在这方面，中华文明在表现出韧性的同时，也付出了血与泪的代价，五胡乱华、靖康之耻，等等，典型例子就是宋代。

北宋其实就先后有两次变法，一次范仲淹的庆历新政，一次是王安石变法。这两次其实都想富国强兵，但由于保守派如二程和司马光等，认定这是小人喻于利的行径，多加阻挠，都失败了。

这都是传统文化老黄历，那么新文化，比如革命文化，又如何呢？我们从新中国建立后来看，其实也一样很重视道德和精神文明的建设。

众所皆知，毛主席的毕生理想就是想建立一个人人平等且幸福的社会和国家，所以他对诸如特权行为之类极为厌恶，经常讽刺为低级趣味。在他的努力下，黄赌毒之类被送进了历史的垃圾堆，孔家店也被砸倒。那个年代，据说虽然人人肚里饥肠辘辘，而个个精神焕发，社会上也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据说那时候有个洋教士到北上广一番考察，然后回国写报告说：没有宗教的中国却正在培育出一个健康和有道德风尚的人民。又说，从人类有史以来，毛主席是第一次在一个几亿人的大国实践中证明人类是可以摆脱旧的、自私自利的恶习而成为集体主义的、纯洁的新人的；而且这完全不是如西方那样依赖于某种宗教的作用，而是通过一个伟大思想的感召。

而毛主席曾说：世界到了全人类都自觉地改造自己和改造世界的时候，那就是世界的共产主义时代。

可见，就算孔家店的五常被砸倒了，但推崇人的道德，和道德对利益的约束，依然一脉相承，且有了创新和进步。亦即，中国现在的模式是，既让市场的无形之手起作用，也会让政府管控的有形之手起作用，不能偏废。我们的目标是建立人类命运共同体，而不是中国一家独大，称霸世界。

可以想象，当中国以这种模式崛起和复兴后，他国或许会山寨。我们欢迎山寨，这的确是最符合人类理性的模式，和谐，共赢，利益最大化。但这背后后更潜藏着一个延续了两千年以上的道德观和智慧，就不知道他们能否一并学到了。在历史上，学习中华文明的国家并不少，似乎都只是学了一个表象。也许，那就是他们的国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