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怀念_风闻
洪封-2021-04-03 05:25
岳母有一个淡蓝色的头巾,那个年代头巾在村里很常见,劳动时用来包头,防尘防晒之类的,大家习以为常。我当时才从北方过来日照不久,觉得有些稀奇有一点土。那时妻和我是同事,一次偶然路过岳母家,到妻的闺房闲坐,岳母时常进来送水果,倒水,再过来倒水,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只好盯着她的头巾缓解我的拘谨。她的头巾像是“放”在头上的,看着容易出神。
婚后我逢集常去送些东西,岳母也会准备好一些蔬菜,米油之类的东西等我过去。如果看我不忙,就会和我说一些琐事,诸如早些年很穷养了头猪,第二天要卖,头天晚上突然死掉,养獾生崽会突然下雨打雷结果通通死掉之类的,辛苦耕耘到头来颗粒无收,时运不济,努力也无法改变,听多了,容易敷衍,望着她的头巾出神,心不在焉,岳母并不在意自言自语的倾述着……。后来我和妻去北方,她站在路上送我们,别情难忍,拿那条淡蓝色的头巾掩面恸哭,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摘下来,灰白相间的头发在阳光下有些蓬乱,老态尽显,现在想来,心中戚然。
后来女儿出生,长大。岳母会打电话过来说,孩子会抓她的头巾自己戴上模仿她的样子,笑的不行。我当时想应该买一条漂亮的头巾给她。可是后竟来没有兑现,现在懊悔不已,我印象中岳母只戴过那一条浅蓝色的头巾,直到她离世没有第二条。
记得妻曾和我讲,她小的时候,祖辈常年卧床吃药,哥哥读书,她只能帮忙喂喂鸡鸭割草什么的小事,家中一切多靠母亲操持。尽管四季忙碌无奈收获有限,勉强温饱。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尤甚。一次岳母做了一点很薄的嘎达汤,就是类似白面糊一样的东西,里面放些青菜。妻尝着很鲜,一直吃不肯放碗。岳母一边嘱咐别撑着一边簌簌的落泪。那时候妻还小,不知道岳母为什么会流泪,只是觉得好吃,是难得的美味……
岳母离世前一年,一次赶集后给岳母送东西,刚到门口,听见车响,岳母早早迎了出来,笑容满面。岳母突然问我,你猜我攒了多少钱?我有点懵,看着她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她并不等我说,伸出一个指头在我眼前使劲晃了晃,“一万!自己的一万!账都还完了!”说完又笑出声来,我跟着笑了出来,“不少啊!不少!”……。现在想来,那是岳母一生的高光时刻,笑的开心,未来可期,仿佛一切美好才刚刚开始。
多年的积郁难舒,常年的残羹冷炙,一切突如其来,一切又事出有因。一生有多少笑泪,命运暗中早有安排。岳母住院的一段时间分秒难挨,我只记得病房外灯光刺眼,护士说一片不行就两片,然后又伏案睡去。只记得为岳母擦拭冷汗时她已浑然不知,只记得病房空调冷若西风,我呆坐那里像荒野的游魂……。
十年如流水,不思量,亦难忘,人到中年方知父母亲情水深土厚,只是魂归九泉再无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