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黑素、睡眠课，正在收割3亿“失眠人”的焦虑_风闻

**撰文/**星   晚

编辑/ 陈邓新

你最近睡得还好吗？

目前中国有超3亿人存在睡眠障碍，在过去一年当中，人们的整体入睡时间延迟了2~3个小时，对睡眠问题的搜索量增长了43%。

无论是普通工薪阶层还是企业高管、中产阶级，在辗转反侧的夜晚里，都是一样的苦难众生。

知乎上一个“失眠一整夜是什么体验？”的话题，浏览量超过42万，300多条回答中几乎无一不在叙述着自己的艰难睡眠路。

为了好好睡一觉，有的人服用褪黑素、有的人迷上ASMR、还有人在各类助睡软件上购买课程和记录睡眠……但这其中却不乏无用功和智商税的存在，当“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撞上唯利是图的商家，睡眠也变成了可以贩卖的焦虑。

工作和生活之间，失眠总源于焦虑

五年前刚毕业的时候，何雨姗和室友在毕业散伙饭上还曾经笑谈过：自己的发量太多了，以后一定不是秃头女孩。

没想到，因为整晚整晚地夜不能寐，何雨姗每次梳洗的时候总是需要做足心理准备，看着缠绕在梳子上的上百根头发，何雨姗的焦虑一发不可收拾。

回想起上一次睡的好觉，何雨姗记忆犹新，那是在为期半年的大项目落地后。双方签订完合同，何雨姗终于从北京飞回了大半年期间只回过不到十次的成都的家。

从朋友家里接回鲁鲁（何雨姗养的猫），接着到超市囤上了大量的垃圾食品。回到家里，何雨姗胃口大开，之后便袭来一股强烈的困意。

为了彻底睡个好觉，何雨姗把窗帘拉得透不进一丝光影，接着带上强隔音耳塞和蒸汽眼罩，踏踏实实地睡了26个小时。醒来的时候，何雨姗甚至觉得有些恍惚，以为自己还在梦境中，只是身体和头脑都感觉得到了松弛。

但无法喘息的工作节奏很快又找了上来，何雨姗每日的睡眠又成了老大难问题。“心里知道不能依赖安眠药，可其他方法都试遍了，都没效果。”

毕业后来到一家创业公司，何雨姗很快就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当上了区域经理。一边是用全年无休换来的赫赫功绩，另一边却是失去了睡眠和放松的技能。思索再三，何雨姗最终辞去了这份旁人歆羡不已的好工作，决定好好休息一年。

何雨姗是勇敢的，在大好的前途和身体健康面前，她选择了后者。但还有更多的人，仍然在这份裹挟之中煎熬着。

收入高低与失眠情况呈正相关

3月21日，是世界睡眠日，而今年世界睡眠日的中国主题是：良好免疫源于优质睡眠。在《2021年运动与睡眠白皮书》中显示，我国超3亿人存在睡眠障碍。其中，月收入3000元及以下的人，平均每天睡8.19个小时，而月收入25001元至30000元的人平均每天仅睡7.73个小时。律师、企业高管和医生这三类职业人群经常因加班而晚睡。

中国企业家睡眠平均得分仅为64.93分，73%的中国企业家出现过失眠情况；大部分中产阶级群体处于睡眠不健康状态。还有56%的互联网用户表示自己有睡眠问题，工作压力成影响睡眠质量的首要因素。

入睡难、质量差、睡眠不足等睡眠难题，几乎已成为全民关注的健康话题。

吃的用的，都是披上“助眠”外皮的智商税？

“窗帘缝隙里逐渐透出微光，小鸟扑棱翅膀和环卫工清扫落叶的沙沙声在耳畔变得逐渐清晰，我就知道，又是一个无眠夜过去了。”早已习惯了与长夜相伴的小衡，在对抗失眠这个问题上，曾无所不用其极。

市面上助眠的产品里，褪黑素几乎是名声最响的产品之一。实际上，褪黑素是松果体分泌的一种激素，通常在凌晨两三点达到峰值，而夜间的褪黑素水平高低将直接影响睡眠质量。因此补充褪黑素以促进睡眠，就像缺钙补充钙片一样，被宣传为如同补充普通维生素一般的常规保健品。

**锌刻度通过在常见电商平台上搜索发现，康麦斯、黄金搭档、汤臣倍健等品牌的褪黑素产品销量名列前端，月销均在10000笔以上。**并且在询问当中，商家会表示“产品没有副作用，获国家食品药品监管局批准，有正规批准文号，生产原料在国家的批准范围内，可以放心服用”。

的确，从大量的消费者反馈来看，已经有越来越多拥有失眠困扰的人在褪黑素的帮助下得到了缓解。但也同样有不少人表示褪黑素的副作用其实并不小，“第二天起床后会莫名的更加疲惫，而且会多梦、做噩梦、心悸。”服用褪黑素两年的小衡如今正在尽力戒掉对褪黑素的依赖。

有人说“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所谓的副作用主要还是跟自身的身体状况有关”。但无论是从生理还是从心理对褪黑素产生依赖，都不是从根本上解决失眠的良方。

除了褪黑素之外，小衡还曾尝试下载过一大堆记录睡眠、改善睡眠的APP和运动手环，试图通过软硬件结合的方式扭转生物钟。但不久之后却发现这依旧是徒劳一场：“不同的软件和硬件设备记录的睡眠状况并不一致，而且软件推广的真正用意其实还是买产品。”小衡对锌刻度说道。

小衡以“蜗牛睡眠”举例，“刚开始看到很多人推荐这款可以记录睡眠的软件，但后来觉得广告、收费项目和产品销售的套路，比记录睡眠做得更用心，就不再想用了。”

在蜗牛睡眠APP的“监测”界面中，有四大醒目的栏目：“高效助眠”、“占卜”、“自律挑战”和“远离抑郁”。其中，“高效助眠”中需要充值VIP才能听的声音较多；看上去几乎有些格格不入的“占卜”需要支付19.9元购买运势报告；“自律挑战”需要先充值一定金额到奖金池中，才能参与早起打卡挑战；“远离抑郁”栏目则是同样需要付费19.9元才能进行的“专业版”抑郁测试。

助眠软件推广占卜和心理测试相比一般软件的首页所突出的自身特性、产品初心，蜗牛睡眠想要变现的心情却更加突出。加上多个入口防不胜防的广告和商品链接，有时反而对睡眠产生了干扰。

再说回其最根本的睡眠状况监测功能。通过对比，小衡发现不同软件和硬件之间监测到的睡眠状况并不一致，例如软件结果显示睡眠时长8小时40分，睡中梦醒时间为11分钟，但硬件设备显示的是睡眠时长8小时34分，清醒时长2分钟。

尽管各项数据之间相差并不算太大，但从入睡时间到起床时间，以及途中的每一项监测数据，每天都存在着差距。更重要的是，小衡认为“其实这种睡眠监测特别不准，有时候我关上手机之后很久很久都无法入睡，我清醒地瞪大着眼睛，但第二天还是发现软件上显示3分钟内入睡。”

还有“失眠人”在社交平台上吐槽“本来想用软件监测一下睡眠情况，结果越监测，心理负担越大，更失眠”、“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深睡长度，然后就陷入焦虑”。

5980元一套睡眠课程，保准彻愈失眠？

在生活的高压下，失眠患者与日俱增，这碗粥自然引来了更多的僧。

这当中，锌刻度发现有专门售卖失眠课程的店铺，也有号称能够彻愈失眠的老师。前者在各大电商平台上皆可搜索到，例如，“梅朵，13节安睡课让你有效提高睡眠质量”、“马春树，用催眠干掉失眠”、“艾瑞克·克雷格，释梦10讲睡眠和做梦的功能”……

其实这类课程的价格并不贵，通常只需几元钱，然后商家会发送相应的视频、音频教程。不过锌刻度通过下载试听课发现，这类课程大多是讲述一些理论知识，对于改善睡眠状况几乎没有效果。

第一节课讲述的睡眠认知，内容是辨别睡眠的四个类型，包含早睡早起型、早睡晚起型、晚睡晚起型和晚睡早起型。整个视频花了20分钟讲解这四种睡眠情况的区别，但实际上，即便不看视频，普通人也很容易能够自身辨别这些情况。

在视听完一节课后，恐怕大多数人只是感觉浪费了人生中的20分钟。

几元钱买来的睡眠课程几乎无用而另一类号称能彻愈失眠的老师，显得在治疗失眠问题上强势而自信。“3年中帮助500多人摆脱失眠困扰”、“我不是心理咨询师，我解决不了你的情感问题，但我可以解决你的睡眠问题”吕老师自称曾严重失眠5年，后来通过研习包括传统医学治疗里的暴露疗法、认知行为疗法、森田理念、心理分析程式化、佛学、王阳明心学等理论知识，总结出了一套睡眠秘籍。

据他介绍，其睡眠秘籍包括睡眠心法和睡眠身法两部分，“只有身心一致的正确发力才能彻底摆脱失眠的泥沼。”吕老师一再强调，如果失眠者认为西医、中医、心理咨询师、催眠师或者其他任何方法可以解决失眠问题，都不要来找他。

咨询之前，吕老师要求提供一份包含姓名、性别、工作、失眠状况等信息的资料表，之后给出相应的调理方案。

但实际咨询过程中，锌刻度了解到吕老师并没有仔细查看资料内容，而是给出了一份统一解决方案，包含一套睡眠理论和他口中的真正正确的睡觉行为指南，直到最终成功治愈失眠为止，收费5980元。

吕老师说有人认为这个价格特别贵，但也有人认为特别便宜。可他以过来人和看过无数案例的经验告诉锌刻度，“因为焦虑、失眠去看医生，后来被判断为抑郁，开一大堆抗抑郁药物的患者大有人在，但实际上这是无用的。”

**只不过，在整个咨询过程中，吕老师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以大量空泛的语言来显示专业度，实际听上去却并不那么靠谱。**相比一个治疗睡眠，吕老师的对患者心理的掌握和引导其实技高一筹。就像他微信号“puaXXXX”一样，的确有点“PUA”内味儿了。

“世界上什么东西，最不需要花钱而又特别值得我们享受？”莎士比亚的答案是“睡眠”。

睡眠的重要性其实对于每个人来说，都不言而喻。只是在当前社会的高压下，焦虑、压力等情绪的确在影响着很多人的睡眠健康。种种因素造成失眠之后，又四处寻求褪黑素、睡眠课程等方式来解决问题，或许并不能从根本源头上解决问题。

其实当我们安静下来，我们并不需要为每一场战斗而战，有的时候放过自己，可能反而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