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的神奇_风闻
水军都督-2021-03-14 13:08
自然的神奇
现代医学的根源在于炼金术,天文学和药房
Ellen Wayland-Smith |
2021年3月5日
《American Schcolar》
1
得癌症就是在体内进行一次不请自来的旅行,被强迫在白天的光线下看到人体通常看不见的运作。它是看到自我(或自我的一部分)在超声波屏幕上被点亮,一团黑色的东西依偎在你乳房的灰色颗粒状肌肉中,并且知道——不是以一种过眼即逝的方式,而是以一种宿命性的、永恒的方式——那就是我。然后你潜入更深处,明白魔幻的存在是因为你的房子在细胞水平上的紊乱。
就像粗鲁的派对客人一样,你的牢房已经不正常了。他们没有等待主人发出适当的信号,邀请更多的朋友,而是用喧闹的放纵倍增,淹没了整个房子。他们(不像那些循规蹈矩的东道主)不会被拥挤所困扰。正常的细胞受一种叫做“接触抑制”的原理控制:它们感知到房间里其他细胞的存在,当房间太拥挤时,它们会礼貌地停止分裂。癌细胞对这些化学物质没有反应。他们挤满了房间,溢出了窗户,醉倒在后院。
知道你的生命依赖于微小的原生质和它的滑稽动作是用一种全新的方式看待生命。你越是思考细胞和身体的复杂机制,那些支撑着生命存在的一秒钟的数万亿微小信号、运动和化学重组,你自己的存在似乎就越不可能。有一份陈词滥调的报告说,严重的疾病以及与死亡擦肩而过往往会提高人类对神灵的敏感度:疾病让我们更接近上帝,或者至少让我们对生命中“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这是因为疾病是一种彻底的堕落体验,揭示了自我依赖于一些更大的看不见的事物,而这些事物因其纯粹的复杂性和规模而卑微。称之为生物生命;地球的生态系统;宇宙;神。
想一想在细胞水平上发生的事情,让我每天早上把头发拧成一个髻,涂上一束适龄的口红,拿着钥匙和咖啡,向门外走去,看一眼这个巨大而神秘的建筑,它使自我成为可能,并给予自我祝福ーー就是认识到任何单个生命的近乎滑稽的偶然性。这是要意识到我们对生活的占有是多么的渺小,我们对生活的归属是多么的渺小。
2
我们世俗的现代人没有准备好应对这种偏离,也没有准备好把我们的个人生活作为一个更大的整体(无论是生物学的还是神学的)来理解。但几千年来,自我除了参与宇宙之外,是无法理解的。从古希腊到早期现代西方思想,人体被想象成一个微观世界,以微观形式复制宇宙的结构。在地球生物的世界里,恒星或行星的运动都是必然的。
癌症(来自希腊的巨蟹或螃蟹)在成为一种疾病之前,是一个星座。早在公元前2000年,巴比伦的天文学家就将其认定为十几种恒星模式中的一种,他们利用它在夜空中的运动来预测未来。希腊人给这只巴比伦螃蟹提供了一个背景故事:当赫拉克勒斯在他的十二项任务之一中与九头蛇作战时,赫拉派了一只大螃蟹与他搏斗,减缓他的前进速度。海格力斯毫不畏惧,轻易地用脚后跟踩碎了这个怪物。赫拉收集了蟹的尸体碎片,将它们放在夜空中,作为对这只可怜野兽忠诚的奖励。
到了公元二世纪,托勒密已经在他的《四部星的影响》中,将预测星座的方法编入了法典。托勒密将宇宙的概念提炼为一系列10个旋转嵌套的球体,包含太阳、月亮、行星和黄道带中的恒星,而地球是其固定的中心。地和地上的万物,包括人的身体,由四种元素组成:土、水、火、气。这些元素有序、平衡,反映了天空的运动。因为人类、动物、植物和矿物体是由与星体体相同的物质创造出来的,它们必然对彼此施加影响,创造了一个秘密的感应和通信网络,将宇宙连接在一起。
太阳的运动应该会影响地球上的物体,这一点已经足够明显了。但是,月球、行星、恒星和黄道星团的位置,虽然它们的作用可能不那么直接可见,也会影响地球生物的盈亏。托勒密写道,“所有(天体)的各种影响综合在一起”,一旦占星家进行了专业的测量和计算,就可以帮助预测“每个人的命运和性情”。在后来几个世纪的健康问题上尤其如此,组成人体的四种体液——血、痰、黑胆汁和黄胆汁——被认为像海洋的潮汐一样,随着天体运动的遥远牵引而涨落。当体内的体液失去平衡、堵塞或变厚时,就会产生疾病。
早期的现代医生在治疗病人时参考了天文表。医学年鉴包含了用于计算月亮在黄道十二宫循环时的位置的图表,以及在白天和夜晚的每个小时哪个行星占主导地位的图表。当月球处于第一和第三阶段时,体内的液体被认为聚集在身体表面,就像潮汐一样,这是放血排出污染体液的好时机。为了帮助治疗,医学年鉴经常包括人体解剖图,被历史学家称为“生肖人”。
在一个宝石色的版本中,黄道带男人冷漠地凝视着观众,一幅天堂的地图叠加在他那病人般的、伸展的身体上。狮子站在两条鱼的上面代表双鱼座,狮子充满心脏和胸腔,肌肉发达的金牛座盘绕在他的肩膀上:身体的每个部分都有对应的星团。人们认为月亮就像一个宇宙放大镜,可以增强每个黄道星座的力量,因此,每个月月亮的短暂交叉期肯定预示着任何相关疾病的关键阶段。例如,细心的医生在治疗头痛患者时知道,不要在月亮位于白羊座(负责脑部疾病的星座)的时候放血。
一旦抽血,医生会仔细检查血液的质地、颜色、气味甚至味道,作为进一步判断病人疾病性质的一种手段。油腻的血液表明肝脏无法正确地调配摄入的食物,而一种草药药膏——当天空幸运地排列在一起时收集并配制——可能有助于纠正器官的功能。罗伯特·特纳1664年的《植物百科全书》列出了英国本土植物及其治疗功效。在炽热的朱庇特的支配下,一种甜美的花园草本植物“白茉莉”)有助于刺激“寒冷和虚弱的肝脏”。受寒冷的土星控制的水贝特尼,在燃烧和烫伤中起着“很好的冷却器”的作用,而用羊粪、猪油和贝特尼叶子捣碎在研钵中制成的糊状物,“同样也很好地溶解肿胀和坚硬的疙瘩。”
马西里奥 · 菲奇诺的1489年三本关于生活的书给出了如何通过医学占星术来增强身体活力的有用建议。“如果你想让你的身体……从宇宙的某个成员,比如太阳那里获得能量,”他建议道,“那就在金属、宝石、植物、动物,尤其是人类中寻找最重要的与太阳有关的东西。”“一些与之接触的创造物可以促进人体的太阳成分:黄金、贵橄榄石、琥珀、藏红花、沉香木、鹰、天鹅和金发的人。菲奇诺建议:“以上这些可以部分适用于食物,部分适用于药膏和熏蒸,部分适用于习俗和习惯。”如果你认为你的肝脏未能完成指定的工作加热你的肚子的摄取内容,“画肝脏腹部的力量都通过按摩和热敷同意肝脏的东西,“如菊苣,菊苣,贴用动物肝脏。
因此,在被创造的宇宙中,没有任何东西存在于自身、存在于自身、存在于自身。树叶和石头,鸟和野兽,行星和人类不是彼此陌生的,而是秘密的共享者,共同的宇宙语言的使用者。于是,坐在病人身边的医生就能尝到一滴血中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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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zodiac”一词来源于希腊语“zoidiakos kyklos”,意思是一圈小动物。早期的现代生肖插图看起来就像空中旋转木马:一群标志性的生物——狮子、公牛、蝎子、鱼——被一个球体包裹着。那年我和家人住在佛罗伦萨,秋天的周日下午我们会去公园,希望旋转木马是开着的。清新的空气和太阳设置11月是忧郁的,瞥见旋转旋转木马,明亮的白色灯光的字符串和闪亮的音乐,就像吞咽东西暖和补药对纷扰的霜,寒冷的气流的热量平衡我们的脸颊和手指。我四岁的孩子会骑在光滑的五颜六色的小兽上,而我则坐在画有花饰和花朵的金色马车上,我一岁的孩子坐在我的腿上,我们绕着它走。
今天,当癌症在我的身体里循环时,记忆就像一个护身符,一半是魔力,一半是警告:微小的旋转动物,在黑暗的天空下,地球上的点点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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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受化疗的那家医院,在新冠病毒出现之前,是崭新、明亮、洁白、令人愉快的。这是令人鼓舞的。如果我的身体在疾病的重压下弯曲,建筑至少是直立的,似乎不受天气的冲击和时间的磨损。我从医院前的报摊上拿了咖啡面包。自动玻璃门就在我面前,在入口处一张时髦的白色弧形桌子后面,一个年轻的女人向我微笑,并祝我受到欢迎。我觉得我好像是在银行或酒店,我想这才是重点。现代西方生物医学企业的宗旨就是要将血肉之祸的大自然击溃。最丑恶和不人道的自然结果,死亡,是一个不能容忍的敌人。我们在通常用来描述癌症治疗本身的军事词汇中看到这一点:这是一场“战斗”,总是“英勇地战斗”,在这场零和游戏中“战胜”癌症的患者被认为是“幸存者”:人类1,自然0。
一楼的抽血站是我的第一站。我等着护士拨我的号码——0756——然后在抽血医生的椅子上坐下。先是她把橡皮筋缠在我的二头肌上时发出的吱吱声,然后是“握拳”。“我在等待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血管很好,”她从手术口罩后面低声说,我感到一阵白痴般的自豪,我总是这样:金箔星代表解剖。我的虹吸血液被迅速送出舞台进行检测,一位受过验血现代艺术训练的专家将破译我的命运。“你的数据看起来不错,艾伦,”我的肿瘤医生,看起来不超过18岁,随后向我保证。
我的虹吸血液被迅速送出舞台进行检测,一位受过验血现代艺术训练的专家将破译我的命运。
在抽血站,他们循环播放环境音乐,就是那种将合成器排气管与录制的自然音景混合在一起的音乐:潺潺的流水、风或鸟鸣,有时三者兼而有之。这种音乐我只在瑜伽课上或精品水疗中心的按摩室里听过;它让我想起温暖的毛巾和香的烟。我了解到,一项核磁共振成像研究表明,当听到自然的声音,甚至是声音的录音时,大脑的“战或逃”反应会得到放松。不过,当我看向候诊室里的其他病人时,我还是觉得音乐很不协调。我们就是许多分散的原子,一个接一个穿梭在这台干净的白色生物医学机器中。我们与风、水、鸟鸣、大自然的怀抱有什么关系?
等我的肿瘤医生批准后,我就去四楼登记入住。候诊室里的人比下面的人要憔悴一些:一个穿着褪色牛仔裤的老人从他的白色防护口罩后面咳嗽;一个戴着花头巾的女人在《人物》杂志上翻页。这个水平是为真正的病人,移植和癌症患者准备的。我的护士迈克尔出来找我。他头发蓬乱,金发碧眼,身材高大,肩膀宽阔,有着健身健将般的胸肌和二头肌,肿胀得足以填满他那红色的手术服。他给我配药的时候我们聊着小事情。我有没有试过医生推荐的治疗化疗后骨痛的泰诺和克敏的混合药?是的,我说,它什么也不干;只有止痛药有一点帮助。迈克尔大力点头表示同意。“我也喜欢艾德维尔(一种药品布洛芬品牌)”他承认道。当他把静脉注射针插入我的手臂时,他皱着眉头向我道歉,镜像神经元在起作用。“捏一下,很抱歉。”
在输液室里,每个病人都有自己的小房间,被谨慎地分隔开来。我们并排坐着,就像在电影院一样,面对着贯穿整栋建筑的落地窗。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人房间,可以看到风景。这是一所大学附属医院,街对面他们正在为医科学生建造一个新宿舍。建筑之外是一条火车轨道,然后是101高速公路,再往前是圣盖博山尘土飞扬的绿色山麓。鹰在棕榈树上空盘旋,搜寻着蛇、老鼠、兔子和小鸟宝宝,而人类则在下面的人行道上忙碌着,埋头于手机。
我们不再视地球为我们的一部分,不再视地球为我们的心脏和肌肉的纠缠,不再视地球为我们的血液和行星的共同节奏。更确切地说,我们与自然和谐共处,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领域。大自然很巧妙,试图适应我们的入侵。这只鹰学会了在城市的景色中觅食,以人类喂养的鸣禽为食,这是一种野生动物中不为人知的肥肉。它学会了在桉树上筑巢,在更适宜居住的本地树木稀少的情况下,这种树在紧要关头很有用。至于人类,我们总是按照我们自己的方式,把自然当作药物来服用,包装成容易消化的保健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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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植物界,很少有植物比红豆杉(一种欧洲紫杉)对人类的毒性更大。哪怕吞下一小把它的常绿针叶都可能是致命的。它们含有一种叫做紫杉碱的化合物,它会抑制钙和钠在心肌细胞中的运输,导致心律失常和心力衰竭。
紫杉是《麦克白》里的女巫们在制作恶毒的魔咒时加入的两种植物成分之一:为了配合“在黑暗中挖掘的铁杉根”,他们会加入“紫杉片,在月食中银色”。女巫们用来制作药剂的动物成分在现代人听来更加怪异。“带蕨的蛇片,/在大锅中煮和烤;/蝾螈的眼睛和青蛙的脚趾,/蝙蝠的羊毛和狗的舌头。当麦克白让女巫们猜测他的未来时,我们并不惊讶他的运气变坏了。
但这些听起来很凶的成分,对于现代人的耳朵来说,有许多听起来很熟悉。草药、矿物质和动物器官是配制各种健康药丸、油和药膏的基本原料。
爱德华·托普赛尔1658年出版的《四足动物和蛇的历史》中提到,在“从母山羊身上产生的药物”中,“一只绿色活蜥蜴的右眼被取出,他的头立即被砍掉,放入山羊的皮中,对……阿古斯有很大的抵抗力,”一只刚被杀死的蝮蛇也被包括在内在一个盛着葡萄藤碎片的锅里,烧成灰烬,“可以制成一种有效的膏状物来缓解疖子。
事实上,医学与黑色艺术之间的界限是如此之细,以至于罗伯特·特纳的草药手册一开始就赞美上帝赋予“田野中的植物和草如此有益于我们的健康和保护”的能力,但随后又迅速转向警告人们不要不当使用它们。他不祥地谈到“德鲁伊”、“异教徒”、“地中海女巫和巫师”,他们放弃了对上帝造物的合法使用,取而代之的是,“出于某种邪恶的意图,寻找更神奇和神秘的草药和植物,以达到某种邪恶的目的。”
女巫酿造的酒里有邪恶的魔法在起作用。但是,原始科学的治疗艺术,自由混合炼金术、天文学和植物学,也是魔法,被称为“自然魔法”。治疗师们通过反复试验,找到草药、石头和动物部分的精确组合,以密封宇宙中病态、不平衡的身体的裂痕。17世纪的经验主义科学并非与自然魔法对立,而是作为自然魔法的产物而产生的。它们的源头不在大学哲学家们梦想的干燥的空气城堡里,而在药剂师实验室结块的泥土里。
我知道双面紫杉,香脂或毒药,这取决于它的用途。20世纪60年代,化学家从红豆杉树皮和针叶中分离出一种分子,形成紫杉醇,与致命化合物紫杉醇b有关,但又不同,紫杉醇可以防止肿瘤细胞分裂。要分裂,细胞必须柔软柔软,能够像一大块面包揉成两个小节一样分裂。紫杉醇使细胞的分子刺变硬;当它们分裂的时候,它们反而分裂了,分散成没有生命的碎片,就像赫拉碾碎的螃蟹。商标是紫杉醇,实验室生产,这种树血清是我每三周静脉注射一次的化学混合物之一。
我的数学一向不好。在11年级的化学课上,我坐在另一个数学笨手笨脚的人旁边,她叫蒂娜,是一个害羞的、淡黄色头发的女孩。老师把我和她配对,让我解他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下的方程式。“也许在你们俩之间,你能说出一半的答案,”他打趣道。今天,我用我那没有经验的化学家的眼睛,分别检查毒药(C33H45NO8)和药膏(C47H51NO14)的配方;我用我的手指描摹着它们的环、键、圈和划。这些骨架公式就像印着黑白的微型星座。原子的一种排列方式使心脏停止跳动。但是打乱顺序,增加或减少一个电子,就会阻碍肿瘤的生长。这是一种组合魔法,是物质核心的神秘。
迈克尔给我搭讪后,我坐在化疗IV树下打盹儿,那棵树的金属树枝上挂着一个紫杉醇囊,像一个肿胀的塑料水果。我想象这个灵丹妙药的物质丰富,泥土般的起源粗糙的棕色树皮和粉碎的针头,煮沸和烘烤成一个明确的国粹,突然,自我封闭的循环我的身体像静脉一样裂开,洪水进入自然生命的更大车轮,混合我的血液和它的血液,一个普遍的翻滚和旋转,我牢房里的星星。紫杉的碎片在我的组织中盘旋,在我盲目的肉体中发挥着化学魔力,束缚和解束缚着,不断移动的原子绽放成瞬间的星群(运气好的话)将纠正我身体摇摆不定的宇宙,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