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纪稿—2019.12.30_风闻

卅日。

晨，张定宇与僚属采疫患支气管肺泡灌洗液[1]，送中科院武汉病毒所，检萨斯，皆为阳。初，以咽拭子，皆阴，定宇忧疾之未明，令深采样，乃得稍窥毒踪。

国家卫健委、中国疾控中心既接上报，夤夜调度[3]，筹设赴汉专家组。

武汉卫健委紧急公文下诸医院，曰《市卫生健康委关于报送不明原因肺炎救治情况的紧急通知》，曰《关于做好不明原因肺炎救治工作的紧急通知》，使各医馆院所，搜罗类患，报卫健委。又绳墨肺炎事[2]，诫曰：“未受命，不得私议。”是夜，文书流网络。

艾芬，武汉市中心医院后湖院区急诊科主任，党支部书记。卅日午间，同窗叩其微信，转寄截屏，图中人语：“华南多高烧，劝君勿近之。”以询真伪。会芬审肺炎晰体，适华南海鲜市场病患也，录影与之。十六时，同事呈检测报告于芬，案语有“萨斯冠状病毒”云云。芬大惊，急报公共卫生科及院感科，又朱笔圈示，图发同窗。夜二十二时二十分，医院电转市卫健委通知，规矩不明肺炎事，嘱芬守口，曰：“凡致百姓惶恐，民人骚动者，追而责之。”

李文亮，锦州北镇人也。八五年生，中共党员，武汉大学临床医学系毕业，事武汉市中心医院眼科。文亮偶得芬朱批报告，十七时四十三分，转同学群，曰：“华南水果海鲜市场，确诊萨斯七例[4]。今隔离于我后湖院区。”十八时四十二分，再曰：“系冠状病毒，其型未定。”复曰：“密之无泄，但使亲近虞之[5]。”同窗忧惕[6]，曰：“慎之，群且族矣！”

十七时三十九分，张文于协和红会神内群示警同僚，曰：“后湖院区，甫断冠状感染性病毒肺炎一例[4]，华南近左或隔离[5]。”又曰：“确为萨斯，护士妹妹勿外徘徊。”

二十时四十三分，谢琳卡于肿瘤中心群致众师友，曰：“敬禀者[6]，吾有师妹，事传染病院，布讯同学群曰：‘近惟华南海鲜市场之勿去。有不明肺炎，类非典。我院收之数矣[7]，多自斯市。诸君勿忘口罩，切记通风。’”

夔鼓言：新冠疫发，世间首警者，继先也；网间首警者，多举文亮，或曰艾芬。今观之，芬早文亮，复有更早者，吾不得其人。后有誉芬吹哨人者，芬曰：“吾非吹哨人，吾赠哨人也。”

注：

1.   僚属：旧时指下属的官吏，此处指其下属同事。

2.   绳墨：木工画直线用的工具，喻规矩、准则。

3.   夤夜：夤[yín], 深。夤夜即深夜。

4.   萨斯：SARS是指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英语：SARS）于2002年在中国广东发生，并扩散至东南亚乃至全球，直至2003年中期疫情才被逐渐消灭的一次全球性传染病疫潮。

5.   虞：[yú] 准备,防范。

6.   忧惕：惕[tì]。忧虑戒惧。

7.   甫：方才,刚刚。

8.   华南：张文原话如此，当指华南水果海鲜市场。

9.   敬禀者：旧时信件中常见的启事敬辞。意思是说:我恭敬地禀告的事情如下。

10.   数：几个,若干。

资料来源：

　　1、新华社《同舟共济战“疫”记——中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全纪实》：由于病人已排查过各种常见病毒，12月30日一早，张定宇带领团队采集该院最早收治的7名病人的支气管肺泡灌洗液，并送往中科院武汉病毒所进行检测。就像一块块破碎的“拼图”渐渐聚合：不同于此前有些咽拭子检测呈阴性的结果，肺泡灌洗液的SARS核酸检测全部呈阳性。当日，武汉市卫健委向辖区医疗机构发布《关于做好不明原因肺炎救治工作的紧急通知》，要求各单位立即清查统计近一周接诊过的类似病例，并于下午4点前报送。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中国疾控中心了解核实情况后，连夜组织调度。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中国疾控中心了解核实情况后，连夜组织调度。

　　2、《人物》3月龚菁琦《发哨子的人》：2019年12月30日，艾芬曾拿到过一份不明肺炎病人的病毒检测报告，她用红色圈出「SARS冠状病毒」字样，当大学同学问起时，她将这份报告拍下来传给了这位同是医生的同学。当晚，这份报告传遍了武汉的医生圈，转发这份报告的人就包括那8位被警方训诫的医生。这给艾芬带来了麻烦，作为传播的源头，她被医院纪委约谈，遭受了「前所未有的、严厉的斥责」，称她是作为专业人士在造谣。此前的一些报道，艾芬被称为「又一个被训诫的女医生浮出水面」，也有人将她称为「吹哨人」，艾芬纠正了这个说法，她说自己不是吹哨人，是那个「发哨子的人」。

　　3、《人民日报》《被训诫的武汉医生李wen亮：没被吊销执照，身体恢复还上一线》李wen亮：2019年12月30日下午5点多，我在大学同学微信群中发了一段“华南海鲜水果市场确诊7例SARS”的文字。我后续也在群里发消息强调，正在进行病毒分型，大家不要外传，让家人亲人注意防范。1月3日，我被通知到派出所填了一个训诫书。

　　4、《经济观察报》《专访武汉“造谣”者之一谢琳卡医生：我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希望更多支援医护人员抗疫物资》2019年12月30日晚上8点43，谢琳卡在她的肿瘤中心微信群内发出警示：“各位老师好，我传染病院的师妹发在我们同门群里的消息：近期不要到华南海鲜市场去，那里现在发生了多人患不明原因肺炎（类似非典），今天我们医院已收治了多例华南海鲜市场的肺炎病人。大家注意戴口罩和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