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军步兵物语(斋藤邦雄)日本老兵的二战回忆(四)_风闻
独角丘比猫-2021-02-13 21:32
山区里面既有山谷又有河川,危险地形不少。驴子一般只要人能走的地方它都能通过,只不过它还要驮着一百多公斤的物资,所以经常会有蹄子打滑掉到深谷里的事故。
除了跌进山谷以外,还有踩到地雷被炸飞的,所以每次行动都会损失好几头驴,这些责任最后都会落到监督的头上,实在是不好做啊。
一旦发生战斗,情况就会雪上加霜。一边要手忙脚乱地把驴子牵到安全地方去,另一方面还会有马夫“跑了,跑了”;这就不仅要掌握驴子的数量,而且还得注意马夫人数,这种监督工作比打仗还辛苦。
等到打完仗宿营的时候,又要去为马夫准备伙食。当地普通民众一般都吃小米粥,但对马夫会给他们专门的面粉,让他们自己做最爱吃的大饼和烧饼。
马夫平时只吃得上粗粮,所以看到面粉他们都欢呼起来。
进入地区的村子后,不仅日军,对保安队(协助日军的中国人部队)的抢劫活动也都是当作没看见。但马夫们绝对不会去做这种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次出来打仗就会变成这样。
某天傍晚,进入了一个敌方的村子,并决定在此地宿营。我带着马夫在村子里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结果在一户人家里发现一个没来得及逃跑的女人,看着有三十岁。
她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这也是当然的。在这种地方被凶恶的鬼子发现了的话……
我走近那女人,突然:
“不好,不好,媳妇有病的。”
后面跟着的马夫说着就在我面前跪了下来。
我被这马夫认真的样子阻挡下来。

看到这马夫还算是个好人,就卖了他个面子。
“明白,明白”我说。
“谢谢,谢谢。”
马夫边说边磕头。
不过日军对女人可是很敏感的,这样放着不管也不行,所以就想了个办法,决定把驴赶进这户人家里。
几十头驴塞满了这户人家里里外外,士兵看来还以为是驴厩,所以没人往这里钻。
当晚看到发情的公驴追着母驴跑。
“这畜生”我就往公驴肚子上狠狠踢了一脚。
这个故事还有后话。
打完仗回到警备队后过了一个月。
我正在离开警备队所在村子的分哨所站岗。
一个老年农民笑嘻嘻的跑到我面前,鞠了两三次躬后从篮子里取出梨子、花生那意思是让我吃。
由于事发突然,我一下子没明白,不过还是认出了那个人就是上回打仗时跪下来求我救救女人的马夫。
“谢谢”
我手下他拿出来的梨子和花生后,他又几次三番鞠着躬朝着过来时走的河边小路回去了。
马夫走路的方向上有个穿红衣服骑着驴子的中国女人。后面跟着个年轻男子,可能是她丈夫。
他们站的比较远,看不清楚,但感觉似乎也在行礼。
从山沟里的小村跑到这里路程非常远,估计他们可能是去城里医院看病。
那马夫和那个女人不知道是啥关系,肯定是亲戚什么的。
此后我又参加了好几次作战行动,也是负责监督骡马,但却再也没见到那个马夫。
‘
献给驮马
离开皇国数月矣,
生死与共和你战斗在一起。
(《愛馬進軍歌》——译)
这是首赞美战马与士兵同甘共苦的军歌,这首歌被广为传唱(被改编成《愛馬進軍曲》后,至今在陆上自卫队里仍经常被演奏——译);只不过它歌颂的都是日本的马,却从没听说过对中国的马有过任何的褒扬。

中国的马虽然从来没被称颂过,但却曾替我中过弹,对我来说它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昭和17年(1942年)秋,当时正在河北省西部某山区地带进行战斗。我负责看管托运弹药的马匹。
那时候在前线我们使用的马和国内所谓军马不同,都是从中国农民家里征集的“中国马”。这种马个子较矮,但非常温顺,耐力持久,在一般的山地上都能跟上部队行动,所以非常便于行军。
另外,由于它们不属于正式的军马,所以也没必要费力照看,这点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这次,中队正要翻过一座山,到山腰的地方,发现了个泉眼。所以为了补充水源,中队就决定在此地大休息。每到这个时候,掌管马匹的人就会和一般士兵不同,忙得不可开交。
要给马喂水,卸下弹药让它休息等等一堆活儿要干。真是好笑,明明该休息的人却忙得要死。
给马饮完水,总算可以靠在一边休息下;这时离我四、五米远处有匹我负责的马不知为何笃笃笃地往我这儿过来,还把躯体靠在我身上。
“好奇怪,它还想要水喝吗?”
我正想着,突然敌人就从正面山腰上一齐向我们射击。与此同时这马突然膝盖就弯了下。由于敌方从马的另一侧射击过来,所以一时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打中马。
我立即将马牵到岩石背面的安全地区。
仔细一看,马的侧面腹部有两个弹孔;腹部的另一面(即休息时面对我的那一侧)却没有开口。看来是个盲孔,弹头还在马肚子里。
看到这个样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很明显,这马正是由于刚才跑到我面前才会挨了这两发敌人射出的子弹。要是没有这匹马我早就被击中了。
简单说就是这马帮我挡了子弹。可它为何当时要跑到我面前来?
马经过连日行军疲惫后,一旦遇到休息的机会就会站定不动,这时怎么去推去打它都不会动。但这匹为什么就会跑了过来?我无法理解。
战斗结束后,抵达下一个宿营地。这马把它巨大的躯体横放在地上,就这样再也没能起来。
埋葬马匹的地方是一片高坡,开满无垠的野菊花。如果要不是它替我挡枪的话,躺在这里的恐怕就换成是我了。
战士们心境的灿烂,
远胜过晴朗的天气,
你的功劳将永远不能忘记。
(《愛馬進軍歌》——译)
当知道这件事以后,战友们一起唱起了这首歌来安慰战死的中国马的灵魂。

跨过紫山绿水
在那山的远方,
住着一群八路;
啊,我们今天又去进攻,
死掉几个战友就回来。
(改编自诗歌《山之彼岸》,具体参考这里——译)
这是我在山里的时候经常哼的一首德国诗人巴斯(Carl Hermann Busse,德国某超级路人诗人——译)作品的改编版。
在山区警备队里基本都没啥休息时间,连续好几天都是出击作战。与其说在山里行军,还不如说是在山里兜圈子更好。
我本来就不擅长走路,结果却还要背上重重的装备走山路,这样一来苦头就比别人多吃了一倍。不过,在部队里,就算你走不了路,那也必须跟着队伍走。
一旦出发就不得回头。战死自然除外,所以你只能咬着牙坚持下去,就算是兜圈子也必须和部队一起行动。
现在回想当时的情景,即佩服自己又有些后怕:居然能背着那么重的装备走过这么远的路程。
平均每个月有10天战斗。如果每天平均行军30公里,那么一个月就是300公里,一年3600公里,两年7200公里。这距离相当于从北海道到九州往返两次。
要走这么远的路,还得带上沉重的装备、物资,并且一边行军一边还得打仗。回想起那时候当兵可真是苦啊。
为什么装备会这么重?首先就是兵器——步枪、刺刀、弹药(步枪弹120发),此外还有钢盔、地图包、水壶、背囊(帆布做的大口袋,装好东西后用绳子把口扎起来背走。现在俄军依然在用——译)。
这背囊(那时候还没用背包)里装有携带的粮食大米、干面包、牛肉罐头、味增粉等等;皮带上还得在前后弹药盒里装上120发子弹、2枚手榴弹;按照不同小队,还会再给每个人分担上备份的掷弹筒、轻机枪弹药。
如果是新兵的话,还得再加上小队长、老兵的份额。具体重量没有估算过,但光带上这些装备,还没出发腰就已经被压弯了。
如果是出去赚钱或者经商的话,那还可以忍忍算了;可你是去敌人地盘里打仗的啊,还弄那么多东西的话士兵的性命可就危险了。我和其他士本帖最后由 tokaerv2 于 2015-6-8 12:55 编辑
跨过紫山绿水
在那山的远方,
住着一群八路;
啊,我们今天又去进攻,
死掉几个战友就回来。
(改编自诗歌《山之彼岸》,具体参考这里——译)
这是我在山里的时候经常哼的一首德国诗人巴斯(Carl Hermann Busse,德国某超级路人诗人——译)作品的改编版。
在山区警备队里基本都没啥休息时间,连续好几天都是出击作战。与其说在山里行军,还不如说是在山里兜圈子更好。
我本来就不擅长走路,结果却还要背上重重的装备走山路,这样一来苦头就比别人多吃了一倍。不过,在部队里,就算你走不了路,那也必须跟着队伍走。
一旦出发就不得回头。战死自然除外,所以你只能咬着牙坚持下去,就算是兜圈子也必须和部队一起行动。
现在回想当时的情景,即佩服自己又有些后怕:居然能背着那么重的装备走过这么远的路程。
平均每个月有10天战斗。如果每天平均行军30公里,那么一个月就是300公里,一年3600公里,两年7200公里。这距离相当于从北海道到九州往返两次。
要走这么远的路,还得带上沉重的装备、物资,并且一边行军一边还得打仗。回想起那时候当兵可真是苦啊。
为什么装备会这么重?首先就是兵器——步枪、刺刀、弹药(步枪弹120发),此外还有钢盔、地图包、水壶、背囊(帆布做的大口袋,装好东西后用绳子把口扎起来背走。现在俄军依然在用——译)。
这背囊(那时候还没用背包)里装有携带的粮食大米、干面包、牛肉罐头、味增粉等等;皮带上还得在前后弹药盒里装上120发子弹、2枚手榴弹;按照不同小队,还会再给每个人分担上备份的掷弹筒、轻机枪弹药。
如果是新兵的话,还得再加上小队长、老兵的份额。具体重量没有估算过,但光带上这些装备,还没出发腰就已经被压弯了。
如果是出去赚钱或者经商的话,那还可以忍忍算了;可你是去敌人地盘里打仗的啊,还弄那么多东西的话士兵的性命可就危险了。我和其他士兵经常说:“小兵没法子。”
我在北支走过的山和日本的山不一样,山头光秃秃的,没有树只有草和石头。但这种没有树的山对日军来说其实是挺运气的。因为八路军最擅长游击战。如果山上有树林的话,那么日军反而会为此头痛。
山上一棵树木都没有,连只兔子都藏不了,到哪儿都能保证视野,所以就对八路军不利。
山的高度大概在500到1000米左右,沿着山间的小河分布有村庄,我们就是被派来攻击这些村子里的敌人的。因此士兵经常会爬山涉水。
一般这种讨伐战斗持续10~20天左右,士兵对身上该带多少粮食和弹药都没底,所以就会多带些让马驮着走。这些驮马大部分都是从警备队附近村子里征集过来的;每次参加作战,不知为啥都会要我去做马把头。我打仗大概没什么用,所以正好去管马。
征集过来的吗都是驮马或者驽马等中国马;虽然照顾它们很辛苦,但我发现它们也都是挺有感情的动物。
在连续几天日夜不休的行军里,我抓着马尾巴一边瞌睡一边走路。当马停下来的时候,头盔一下就撞到马屁股上,给撞醒了。
要在平常,肯定会被它尥蹶子踢中要害;不过现在可能马也走累了,根本没想踢,它连踢人的力气都没了。不仅如此,当我在它侧面时,它反过来倒往我这边靠。
这些马,有的落入拒马河谷地,有的帮我挡了子弹。当部队分兵开进山区腹地时,路也变得越来越陡峭,已经无法通过马匹了。
当马不能用的时候,就会换驴子上场。驴子体型小,可以无法负担较大行李,但足下有力,只要人能走的地方它都能跟过来,所以驴子也给日军帮了大忙了。
拒马河上游的山地景色真的非常漂亮。山是紫的(山上石头颜色是紫色的。),河谷的水非常清澈可以直接饮用;简直可以用“紫山绿水”来形容。
但小兵依然是那么可怜。哪怕眼前就是一望无际的美景,也会因为身体过于疲劳而没工夫去欣赏。
哪怕只要有5分钟的空闲,他们也会立刻趴在地上,手脚伸开成个大字就这么睡着。此刻,他们脑子里想的只有多睡会儿觉了吧。
士兵们走路走得疲惫不堪,往往直到半夜才能到达作为落脚点的村子。
到了休息点也并不意味着立刻就可以躺下睡觉,之前还要做很多准备工作。首先,得准备饭食。我觉得日本军队按小队分开各自负责炊事的方式非常没效率。

锅、釜、木柴及食材的收集都由每个小队各自分散活动,自然会导致各个小队间的竞争,还有互相之间抢夺食物,所以也就经常会有这样的争吵。
想法吃完饭,接下来又要保养武器。凡在白天用武器参加战斗的,就必须进行养护。步枪哪怕就打过一发子弹,枪口也会变黑。把从天皇那里领到的这么重要的武器就这么不管不顾放在一边独自闷头睡觉,如果被老兵发现的话,哪怕你就是正在打仗,也会立刻吃巴掌。
有时,不仅仅要负责保养自己的枪支;如果你是新兵的话,还得去给老兵和分队长擦枪。
新兵总是被人踩在下面,不管去哪里,只要你是新兵这种待遇就不会改变。
等到吃完饭、保养好武器后已经是半夜两点,这才总算可以睡觉。睡的时候要么在泥地上,要么在屋檐下面用稻草往身上一裹凑合一下,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哨兵喊醒交接班,所以也就只能睡个囫囵觉而已。
哪怕站岗放哨也会被累的直打瞌睡。因此一不小心哨兵就会被摸掉。
等到天亮,部队又要向下一个地方开进。但出发前必须执行一条无情的命令:晚上投宿的村子全部烧掉。理由是:
“绝不能让八路军使用这个地方”
如果这是八路军的军用设施那还情有可原,但这些都是无辜村民的房子啊。高级军官”居然提出这种毫无道理的理由,他们的脑袋才有问题。
出发以后,不知为啥脚上的水泡传来一阵阵刺痛。这已经不是一个两个水泡的问题了,而是整个脚全都痛得要命,简直就和光脚放到火里烧一样痛。
每到休息的时候我就趴到地上,感觉自己干脆就这么躺下去算了,再也不想起来。但听到命令后,还是不得已晃晃悠悠地继续行进。
一边走一边只能祈祷自己的脚能像牛啊,马啊那样能坚持下去就好了,其他的都没力气去想。这时候我也总算能理解那些用手榴弹自杀的士兵们的想法了。但我这人意志太薄弱,无论是自杀还是跑到八路军那边去我都没那么多勇气。
就这样,终于结束了痛苦的行军,回到原来的警备队里。这时我的腰和腿几乎废掉,连路都走不好了。回到队里结果得知第二天又得出发。
粗心大意害死人(一)
在那本臭名昭著的《战阵训》里有这么一句话“瞬间疏忽,可致大祸临头……”
意思是说:哪怕稍微粗心大意,也会导致无法想像的重大事故,因此绝对不能放松紧惕。
我也曾从别人那里听说过这种因为一时大意而导致不可挽回的事故。先将其记述如下。
这个事情发生在其他联队里,暂且称之为A队好了。
这支A队出动到山区扫荡作战期间发生的事。当天他们也没找到敌人的影子,正好中午路过一条清澈的小河,就决定在此处大休息吃午饭。
虽然没看到敌人,但毕竟这里还是敌区,所以队长就派了支小分队到前方300米处的一个高地上站岗放哨。
这处高地位于一个断崖的顶部,士兵们一路往上爬得很辛苦。
在这种情况下,小队长要体谅下属所以也很矛盾。
小队总算爬到那块高地上。可能是为了安抚队员,分队长于是就说:
“怎么可能会有敌人,大家还是先吃饭吧。”
结果虽然任务是警戒,他们却连哨兵都不留一个,全体人员坐成个圆圈,就和小学生郊游一样吃起了饭。

日本人本来在吃饭的时候就会变得散漫。对于平日里连吃饭都很急的士兵来说更是如此。
从腰里解下弹药盒,把步枪交错着支起来,甚至连放哨的都没,大家都优哉游哉的。
正是因为这种日式“优哉游哉”导致了一场大悲剧。
正当他们边把装着白酒的水壶互相传着喝边唱着歌儿的时候,敌人却从他们下方偷偷地往山崖上爬来。然后突然对还在吃饭的小分队发动了袭击。
等发现从天而降的敌人时已经晚了。他们连拿枪的机会都没有,脑袋都被石头或其他钝器砸碎。
敌人采用这种手法大概是为了防止被不远处的主力部队发现。这些人怎么就那么疏忽呢?
休息结束后到了出发时间,但警戒部队还是没回来。感觉有问题,队里就派了通信员过去看看,结果就发现了这出悲剧。
已经晚了,兵器全都被夺走,在高地只剩下连身份都无法辨认的尸体。
也不知道他们捉了什么魔,无端判断周围没有敌人,结果就导致这种下场。

粗心大意害死人(二)
在山西省的群山里驻扎有一支由下士官率领的20人的小分队。
装备比较简陋,只有一挺机枪;但好在当地治安还不错,所以这些装备能将就。
每天都没什么事情做,而且离总队天高皇帝远,所以队长也好,手下人也好都非常松懈。部队里都把这种状态叫做“懈怠”,不过这支小队具体“懈怠的表现”倒是很特别。
也许是因为在偏僻的山区里没什么娱乐活动,老兵就白天喝老酒晚上打麻将,而且还是连续几个晚上通宵打麻将。
打麻将也就算了,这支小分队就和前面那个例子一样,居然连放哨的都没有。可能他们只是一时疏忽,但这就足以决定这支小分队的命运了。
他们每天都这样懒懒散散,松松垮垮的,虽然驻扎在山里,但还是被敌人惦记上了。
不久以后这支小分队就被敌人用计全部消灭。具体过程大致如下。
那天晚上,小分队队长下士官和老兵们和平时一样正在热火朝天地打麻将。突然有三名扮成日军宪兵的八路军士兵出现在小分队里。
于是打麻将的那帮人大吃一惊。

虽说叫高地,但实际上却是个有300米大小土丘一样的地形。一边爬一边回头一看,中队的主力都在田间小道上睡觉,他们看样子还在大休息。
“小队长大概平时在中田(中队长)面前不讨好,才让我们来干这个。”
小分队队长听到和他同期入伍的上等兵发着牢骚一句话都没说。
“这附近没敌人,慢慢过去也没关系。”
“上去以后,我可得喝口酒。”
小分队满腹怨言,花了30分钟才到高地边缘。
远远看过去,高地另一侧好像有敌人正往这儿爬过来。人数约200名,相当于一个连的兵力;正好和我们兵力相同。
哎呀,这可大事不好。
这种情况下,处于高地的一方肯定是有利的。但目前我们只有一个小队的兵力,真打起来肯定没有胜算。
事不宜迟,只能立即通知下方的主力部队,让他们来支援我们。
“斋藤,你去传令。等等,算了你脚力差,还是叫丸冈去!”
一等兵丸冈就跌跌撞撞往山下中队总部跑了过去。同时我们也对着总部方向一起拼命挥着手里的步枪想引起他们注意。
其实当时只要打一枪发个信号就可以了,但同时也会让敌人察觉。我们这么做是希望瞒过敌人,同时赶快让中队主力过来布置阵地。
幸好敌人似乎还没察觉到高处有日军,还在山阴、岩石缝隙里一边隐蔽一边慢慢往这里爬过来。
我们为了不让敌人方向特地在趴在高地边缘屏住呼吸。
“听着,如果发生意外的话我们可能就会孤军奋战,轻机枪准备好了吗?”
小队长压住声音说,我们自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知是总队发现这里异常情况还是传令兵抵达那边,我们从高地上看到总队突然行动起来。没过多久就有一队人马跑了过来。
我和小队所有人看到这个都松了口气,接下来就看敌人和我方哪个先到了。我还从来没这么盼望主力部队能够快点到达。
从山顶上比较敌我双方,还好我方比较近些。这样我们就能快一步抵达。
我打开手枪保险,把手榴弹从腰里取下放到身前。
当敌人接近我方200米的时候,中队主力终于到了。等我们布置好重机枪和兵力后敌人依然没有发现,还在慢吞吞得爬山。
我们已经准备完毕。以重机枪为核心,轻机枪沿着棱线排成一列。
“听到命令前,不准开枪!”
虽然命令不得射击,但此时他们已经进入手枪的射程之中了。
我担心:要是被敌人看到的话肯定会往这边打过来……,不由扣紧了手枪的扳机。
对方打头的可能是个队长。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穿着草绿色军装,配有毛瑟手枪。就在这时:
“打!”
队长发出命令
“突突突……”“哒哒哒……”
轻重机枪等得不耐烦一样,一齐开火。

敌人受到突袭陷入慌乱之中。万万没有想到日军居然就在眼皮底下。从上到下一片哗然。
有人冲出来被打倒,有人就这么一头栽了下去,有人倒在其他人尸体上,也有人躲到岩石后头;敌人已经无力应战,被打乱步调崩溃逃走。
这场战斗,我们获得压倒性的胜利。中队长也因这次前所未有的战果而满心欢喜。
这场胜利的原因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日军在唯一一块可以俯视周围情况的高地上及时布置下兵力而已。
如果那时候因为士兵过于疲劳而命令全体休息,中队长没有往那块高地派出哨兵的话;一旦敌人占领那块高低,恐怕被消灭的就是日军自己了。
八路军拥有地利善于游击战,可当时为什么却没有发现日军?真是很奇怪。
不管敌我哪方,凡打仗时任何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这个例子就是因为敌人疏忽所造成。
现实比小说还精彩
在前线呆久了就会经常听到一些子弹擦着头皮飞过一类的事情。但我接下来要说件听起来不可能但绝对是真事儿。
上等兵N和我同年入伍,但又和我这个现役兵不一样,他是长野县人。在部队里成绩一直都第一名,是个“模范兵”。
有次在易水上游的山区里发生了场战斗。敌人在山上方布下阵地,日军则是从下方应战。这地形对日军来说是场不利的战斗。
如果要向高处射击,就会将自己的身体暴露在敌人面前。一般我在这种情况下都会以“健康第一”为原则,把头像乌龟一样往里缩,只把步枪从头上探出去“啪,啪”随便打上几下。
但上等兵N作为一名轻机枪射手,却从不会做这种胆怯的举动。他会对着位于制高点的敌人,把上半个身子伸出去射击;旁边的战友看到他这个样子都会惊叫到:
“上等兵N,太危险啦,快趴下!”
正当班长也注意到他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响,上等兵N抱着轻机枪就这么倒了下去。
“上等兵N中弹啦!”
旁边的人喊着,立刻冲过去,把他拖到石头背后的安全地带。他头盔正面中弹有个弹孔,满脸都是血。
我看到他这个样子心想:“这下可没救了……”。如果头部和腹部中弹的话,在任何情况下百分百都没得救。
可是,卫生员跑过来摘下他头盔一看:虽然额头上有伤,但却没迹象表明子弹钻进脑袋里。
“喂,醒醒,你啥没事儿。”
卫生员一边抹去他额头上的血一边对他大喊;一等兵N刚才还失去意识的样子,此刻似乎回过神来,把眼睁开还眨了好几下。
正当我们要放下心来,他却又要试图去抓轻机枪,这次自然班长没有同意。他哪怕受了伤也没忘记自己机枪手的职责,和我这个懒鬼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战斗结束后,上等兵N回到队里,队长劝他去住院,但他却说“这种小伤不碍事”拒绝去医院;最后只是让卫生员看了下就给治好了。
要是换成我,肯定就会立刻去混病号,但当时部队里都会有几个像这样的士兵。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再来解释下他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当子弹击中头盔正中的时候,一帮情况下就会这么一直飞过去击穿脑袋或者盲贯(子弹呆在脑袋里不出来),不管哪种情况都会把命丢掉。
可是当子弹击中上等兵N时,弹头却没有进入头部,而是沿着钢盔和脑袋的间隙绕了过去,最后从后面掉了出来。
这话听起来就如同天方夜谭一样让人无法相信,但却是事实。
最好的证据就是子弹擦过脑袋时留下的弹道痕迹。
怎么会这个样子的呢?去问了有经验的老兵才知道,子弹有个特性:弹道会因为入射的角度不同而不同;例如飞行中即使碰到一颗小草也会改变方向朝着谁也想不到的地方飞去。那颗集中上等兵N的子弹估计也是这样穿透钢盔后,不知道碰到什么东西结果就没射进脑袋里,而是沿着头皮绕了一圈。
除了这个理由外,其他每一个能解释清楚的。
“看来果然还是我女朋友救了我一命啊!”
上等兵N等他养好头上的伤,拆掉绷带时,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我一张照片。
照片上有个人垂着头发看起来挺可爱的姑娘,她是上等兵N的老乡已经和他定下了婚约。
上等兵N每次出去作战都会把这张女朋友的照片当作护身符放在头盔里。
那时候肯定是她帮了我一把……
“女人没那么可怕,还能护身,那样的话我也放一张进去。”
“你有女朋友吗?”
就这样,从此以后大家都把女人的照片放进头盔里成了护身符,我当然也学上等兵N一样放了一张。

钢盔和大包
那时候,无论哪支警备队都会养上一两个密探。
这些密探提供的情报基本上可信度很高。自然也就会将其逐级向上级部队报告上去。
依据情报,如果敌人是小股兵力的话,中队就经常会独自组织扫荡部队(最多能组织一百人的兵力)出动征讨。
有次警备队收到一份密报:离这里约10里(1里相当于500~600米)的一个村子中有100名敌游击队员;为了消灭这支部队,立刻出发了。
由中尉H当队长,他比我大三岁,同样也是群马县人,为人温和很能体谅下属,这种军官在那时候的部队里实在不多见。
中尉H带领了50名队员组成扫荡队伍。
出警备队后就向着敌区进发,途中经过一两个村子,这些地方被称为安全地区,即目前处于日军控制之下的地区。
因此这些村民看到日军进来的时候也基本上不会逃跑。有时候村长会出来迎接并给我们送上茶水。
通过安全地区后,就进入了中间地带,这里既不属于敌方也不属于日军控制区(其实不是这样,这些地方全都是敌人的地盘)。
这里的居民一看到日军就会露出害怕的表情。
中间地带再往前就完全处于敌人占领之下。村民们一旦知道有日本军队过来,就如同大难临头,带上值钱的东西很快一跑了之。
如果在这些地区发现敌人的话,那就会顾不上村民安危,立即投入战斗。
至于长期居留的问题,日军如果是大部队自然不在话下,如果是小股部队的话则是必须严格禁止。
警备队哪怕是在昭和16、17年(1941、42年)到这里作战时也只敢花一天时间在村里转上一圈就走人。
扯远了,言归正传。正当扫荡部队沿着农田逐渐接近敌人所在的村子时。
在前方探路的侦查小队突然从左手高地遭到机枪扫射。侦查小队立刻应战,但敌人数量相当多,他们貌似处于下风。
“派一个小队支援!”
队长中尉H说着带领主力部队发动猛烈攻势。敌人数量大约有两三百,比密探报告的还要多得多。可能是因为敌人中混有附近村民组成的民兵。
主力部队也以重机枪为核心开始接敌。我紧邻队长左侧,一边缩着脑袋一边往前面开手枪。
我看到前面茂密的草丛突然“唰”一下就被击倒立刻脸色发青。
但队长作为指挥人员,必须随时查看敌情否则无法指挥部队。
所以决不允许像我这样在枪林弹雨中缩着脑袋。
指挥官如果不站在飞来的子弹中的话就无法实时掌握战场情况——士兵经常背地里这样对军官发牢骚,虽说是牢骚但也是确实如此。
我也曾好几次试图在这种地狱般的战场里站起身来,可一听到子弹尖啸声马上就会腿软;只有那些平日里总是唠叨着军纪要怎么怎么、《战阵训》怎么怎么说的军官们才能做得到这点。
而中尉H的做法却不是这样。在呼啸的子弹中从石墙后只稍稍探出身来,一边观察敌人,一边给各个小队发指令。
经过近1小时激战,轻机枪小队冲进一处高地发现敌人正准备溜走。队长立即判断这是个好机会,命令:“掷弹筒发射!”
正好与此同时,队长钢盔正面“砰”一下弹起个白色的东西,接着人就咕咚倒了下去。

“队长!”
我立刻把队长拖到石墙墙角安全地带查看钢盔。钢盔罩布已被撕裂,里面的棉花露了出来,但钢盔本体却没有发现击穿迹象。
队长脸色发白陷入昏迷状态。我取下队长的钢盔仔细查看,发现脸上并无异常,就对他大声喊:
“醒醒,没事儿的!”
队长不久就回过神来,睁开眼睛发了好一会儿呆。
“哎呦,我还活着吗?”
伸手去摸眉间被集中的地方,那边有个红红的大包鼓着。敌人子弹飞过来,“砰”撞在自己钢盔上,换谁都会被震晕。如果换成我,大概就会一下滚到下方的农田里。
击中队长的子弹可能因为角度太小,所以就没能击穿钢盔;只把外罩穿了个洞,然后改变角度弹飞了。只能说他运气实在太好了。
没过多久战斗结束。幸好我方没有战死者,只有几人负伤。
讨伐队回到警备队后,中尉H依然对当时的情景心有余悸。
不知道他是因为自己作为指挥人员被一发流弹击中就晕过去,哪怕是一小会儿而感到愧疚;还是纯粹自己不好受,就对我说:
“斋藤,请别跟别人说那时候的事。”
我就喜欢这种说话有人情味的队长。
所以在部队期间从来没对别人提起过这事儿。在那种年代里这样的军官非常少见,所以我到现在还记得他。
战场上的古怪事
某天中队驻守的警备队接到:“距此地西面月20公里的一个小村子里有敌军1个连(相当于日军一个中队)”的情报。
于是中队就出发去打击这股敌人。
那个村子位于一处四周被高山包围的盆地中,一般情况下敌人是不会进入这种地方的。
按照计划,我们派4个中队于某日佛晓从四面包围村中敌人从而将其装进口袋。
我们中队被指派从西面进攻。从西面通往该村的道路也是对方撤退的道路,我们就是要把这条路给堵死。为了完成进攻准备,我们必须绕远路迂回过去。
因此行军距离也就比其他中队要远。
为此,为了在进攻日期前赶到西面高地,中队就比其他队伍更早一步离开驻地。但可惜,不知为何在共计当天佛晓我们却依然还在西面高地的山脚下。
中队长对此非常焦急,他大发脾气,一边不顾士兵的疲劳踢着他们的屁股,一边朝着高地棱线方向开始爬山。
这时,高地对面传来枪声。大概其他中队等不及我们中队就位就开始对村子展开了进攻。
当天晚上没有月亮,所以光线暗淡。听到枪声我们仿佛突然像被打了兴奋剂一样硬拖着疲劳的躯体往山顶上爬过去。
但这座山比地图上表明的还要高。——这种事情现在也经常有。
正当我们中队爬山爬到一半的时候,我眼睛往上方一瞟,晨雾里有人影向我们方向过来。

看着不像友军,很可疑。就这样双方人马隔着10米左右的距离擦肩而过。我睁大眼睛再仔细一看,居然是敌人。
“中队长,敌人!”
我指给旁边走过的中队长看。
“什么!在哪儿?”
边说着,边带上眼睛。
已经没工夫戴上眼镜瞅了;我觉得现在必须准备攻击。但不知中队长是不是搞错了他说:“是保安队的。”就轻松放了过去。
莫非是我看错了?对方这时已经全体在中队右侧10米处轻轻放低了身子。
人数大概两三百,怎么看都像是八路军啊。
之后中队总算爬到山顶,从村子方向赶来的其他部队的人严厉质问中队长说:
“一中队你们都在干嘛!有没有看到敌人?”
果然刚才过去的是敌人。
虽然凌晨时分不容易看清楚,但却也不是我看走了眼。其实也不是看没看走眼的问题,而是在这么近的距离里怎么可能会看走眼?!
中队长这时才后悔得直跺脚,可惜已经无法挽回,现在敌人已经一溜烟跑了,再怎么找也找不到啦。
可是我还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当时中队长会把他们误认为保安队?还有就是为什么山上下来的敌人看到日军正在爬山却没有攻击?
如果当时立即进行阻击的话,估计就会因为两军过于接近而直接进行白刃战。
更让我想不通的是中队里看到敌人的人除了我还有好几个为什么都没反应?这些都让我觉得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