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派出所“闯入者”撕开生活残酷真相：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_风闻

2010年春运时期，我从外地坐火车回湖南。

火车票太紧俏，我只买到了凌晨三点半的票。

在候车室，我看到一个大姐自己带了饭菜，很普通的菜式。因为温度太低，油凝成了一整块，她就打了免费的开水淋在上面，饭菜热了，也变成了汤汤水水的模样。

看着有些难以下咽，可大姐就着开水泡的饭菜，吃得很香。

她穿着洗得棉絮都出来的棉袄，身边是两个装得满满的蛇皮袋子的行李，那双皴裂粗大的双手，显示着她生活中遭受的苦难。

这一幕，一直在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个世界远不如我想象的那样花团锦簇，在我们忽略的地方，生活的真相，时时上演。

最近，纪录片《差馆1》和《差馆2》系列在抖音上热门了，它就用真实的镜头，记录了新年期间发生在广州火车站越秀区派出所的一系列事件。

这些真实的、粗糙的、悲哀的底层人物和生活现实，正是我们无数老百姓的现实人生。

派出所里，有一类隔几天就要来“报道’的人，行话叫做“走鬼”，就是无牌流动小贩的意思。

他们常年流窜在火车站，兜售小板凳、矿泉水、饼等，给公共秩序造成了阻碍，于是被警察抓了。

带着孩子的妇女兜售矿泉水被抓进警察局，在签字确认的时候，连名字也不会写。

孩子在一边哭闹，嚷嚷着要回去。

妇女熟练地坐在一边等待释放自己的时刻，嘴里还在念叨着，家里孩子在催，问什么时候回去。

进派出所对她来说，好像家常便饭。她不想进来，孩子也惧怕这个地方。

可是，她不干这个，能靠什么挣钱呢？

一个大姐，给家里打电话，说被抓起来了，住不掏钱的房子。

在逼仄的派出所，在喧闹的人群，这句话，充满了黑色幽默。

一个男子，一进警察局就跪在地上，民警赶紧要他起来。

他站起来后，就止不住地哭，他肚子饿得不行，好久没吃东西。

警察拿出几块钱给他，让他去门口买个面包吃。

可是他在接完警察的钱之后，依然止不住地哭。

警察问他为什么还哭？

他说了几个字让人无限心酸：心疼钱啊。

还有一个年轻小伙到警察局求助，他想去从前的公司讨薪，但没有钱坐公交，希望警察帮帮自己，给个两三块钱坐车。

这样的场景警察见得太多了，于是他私人掏出5块钱给他。小伙双手接过，说如果明天收到工资，就把钱还过来。

警察摆摆手说不用，他连声道谢走出了大门。

这一幕让人心酸。在最困顿的时候，对帮助自己的人，他还是保持了得体的敬意。

有时候，一个人穷困，真不是他多么好逸恶劳，只是生活所迫。

片中最令我感慨的一个镜头，是一名女子被骗走5200元，这是她身上所有的钱。她希望民警给自己10块钱坐短途车。

旁边一个大哥掏出10块钱硬塞给她。

而这位大哥是一位刚刚从监狱出来的人。

女子带着哭腔连连道谢，哭诉自己因为被骗，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只能饿着肚子回家再吃。

大哥起身追上女子，再塞给她10元。

另一位大哥也从口袋里掏出50元给女子。

这群衣着朴实的人，明明自己也有困难，是来寻求政府帮助的，但在遇到比自己更不幸的人时，他们还是慷慨伸出了手，拉对方一把。

在这个简朴的派出所，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来求助，我们看起来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对他们来说，可能是当下难以逾越的难关。

刑满释放却没有身份不能住店的男人。

被同行偷走所有瓶子的拾荒老人。

每个月工资全部寄回家，却连续几年去救助站蹭吃蹭喝蹭车票的工人。

纪录片的最后，那些被放出来的小商贩们，又重新回到广场继续售卖。

很多人骂他们厚脸皮、蠢，对社会毫无用处。

可是对这些人来说，在生存面前，脸面、尊严不值一提，唯一的想法就是：活下去。

在短短几十分钟的纪录片中，我们看到了底层众生相，也看到了很多人窘迫的、艰难的一生。

贫穷和困顿，带给他们的是一种凡事满不在乎的“厚颜无耻”，可是，透过这层面纱，我们看到了众多小人物的无限悲哀和心酸。

 

《今日说法》有一期节目，叫做《流浪兄弟》，看哭了很多人。

案件的主角，一个叫马亮，21岁，一个叫轩轩，8岁。这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却以兄弟相称。

马亮在父母离异之后，开始了流浪生涯。因为长得清秀瘦小，在外一直受欺负。他曾因盗窃坐了4年牢。出来之后，开始流窜作案，直到遇见同样被父母抛弃的轩轩。

两个孤独的灵魂，在一起抱团取暖。住在满是枯草的荒地，“床”是破旧的门板。

马亮会给弟弟讲故事，和他一起数星星，他希望弟弟长大之后能变得强壮，这样就不会被人欺负。

所以，他偷来的钱，会给弟弟成箱成箱地买牛奶，买最贵的那种，逼着他喝下去。

他给弟弟买玩具，买衣服，自己却一直穿得破破烂烂。

他偷窃的时候，从不带弟弟，也一直在告诫他：不要学我。

他曾有很多次可以逃走，可每次看到弟弟哭着追他，就留了下来，一直到被抓，他待了将近一年。

这个沉默的男孩，有羞耻心，他甚至不敢面对镜头。

被抓之后，他不想让轩轩看到自己的样子，拒绝见他。记者问，也许你有四年见不到他了，不怕他忘了你吗？

马亮说忘了就忘了。

“那你呢？会不会把他忘了？”

“忘不了。”

那一刻，我不觉得他可恨，只觉得很心酸。

马亮确实触犯了法律，也应该受到严厉的惩罚。他是可恨，同样也很可怜。

法律可以严惩坏人，但法律救不了穷人。

他知道自己是在犯罪，所以他用自己朴素的价值观，告诫轩轩，有的事情，是错的，你不要做。只是童年的那个他，没有人来拉一把。

人性的阴暗和闪光，在他身上淋漓尽致。

如果，当初他的父母不抛弃他，让他好好受到教育，可能他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很多人从未想象过，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以这样的姿态生活着。

我们在他们这个年纪，憧憬着未来的美好，享受着丰富的物质生活，向父母撒娇伸手要生活费，可是我们却不知道，有的人，早已经深陷生活的泥沼。

生活总有一万种方式让你下跪。在这个世界上，总有相当庞大的一个群体，在别处挣扎着求生。

在生存面前，礼义廉耻都没有一口饭来得重要。你可以说他们没有底线，说他们罪有应得，可看到他们想努力活下去的样子，却又觉得悲哀。

我想起电影《小偷家族》，也是被原生家庭抛弃的一群人，靠偷窃维持生计。

这群生活在底层的人啊，因为“互利”而走到一起，却因为人性中未被泯灭的善，而迸发出了人性的光辉。

正如电影中那句：烟花未曾照耀的地方，也有仰望着的笑脸，生活沉重如此，仰望本身，即是美丽。

同在一片蓝天下，有的人，生来就是不幸。即使被命运拉进深渊，但是仍旧有人，抬头仰望着星空。

每一个没有被生活善待过的人，都有着一个困窘的灵魂。

还记得那个“偷鸡腿妈妈”吗？

因为双胞胎女儿患有严重疾病，这位单亲妈妈根本没余钱给孩子好的生活。

女儿的六一儿童节愿望，就是吃个鸡腿。这个浑身上下只有5块钱的妈妈，实在无能为力，只有铤而走险去超市偷。

被抓到搜身时，搜出了一点杂粮、一块鸡腿、两本儿童书，总价值90元。

当被问道为什么就偷一块鸡腿，这位妈妈说：我就是为孩子，不是自己吃。

这个被称为“最让人感动的小偷”，撕开了生活最残酷的一面。有人能一掷千金，就有人为一个鸡腿以身犯险。

站在理性的角度，她的行为当然是错误的，即使她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

可站在感性的角度，我却无法苛责一个做母亲的心。

如果有办法，相信她不会走到这一步。如果有能力，她何尝不想给女儿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在你未涉及到的领域，总有你想象不到的心酸。

命运这双大手翻云覆雨，谁也不曾逃过。

12月29日，寒流来袭，一位大妈在寒风中跪地祈祷。

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们家的鸡舍棚膜被大风吹起，过半数的鸡苗被冻死，亏损十几万。

河南汝州，一个70多岁的老大爷睡在了工棚外面。一张塑料布就是床，盖着一张薄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有人很喜欢对他们的生活妄自评论、指指点点，可是我却无法对他们说出这种话。

不要去苛责那些努力活着的人，当我们吹着空调上着网，对他们的行为妄自揣测的时候，要知道，很多人，根本没有我们这样的生活条件。

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许多人，依旧在为生计发愁，依旧挣扎在温饱线上。

他们的愿望，不是下班后去哪里潇洒，不是假期去哪里度假，而是思考如何再多做一份工，好给家里的孩子多买件衣服，好让自己过得不那么窘迫。

生活，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国家统计局发布数据称：2019年北京城镇单位年平均收入达173205元。与此同时，中国有6亿人月收入不足1000元。

这是一个割裂的世界。很多人活在阳光普照的地方，目光所及之处，也都是与自己差不多水平的人，便以为世界就是这样。

所以会问出：9012年了，还有没出过国的傻屌？

所以会有茅台的董事长说出：年轻人不会喝茅台是没长大。

可他们没看到的是，世界上还有非常多的人，即使努力昂起头，依旧只有阴云笼罩。

这些人，他们也许不是普世意义上的“穷人”，他们就像生活中的你我。

12月30日，东莞一名快递小哥意外摔伤，口鼻流血，意识也不清楚了。他在被救后的第一时间，就是打开手机处理订单消息，这一幕让人心酸不已。

若能衣食无忧，谁愿如此疲于奔命？

洪水中，服装店老板3家店都被洪水淹没，老板一边打捞布料一边痛哭流涕。

疫情刚过，好不容易开店又遭遇天灾，这损失的十几万，基本是他的全部身家。

河南郑州，一名80后男子在街头痛哭。他的儿子和父亲双双患上癌症。

他是全家唯一的经济来源，可不管多么拼命工作，每个月几千块钱的工资，甚至还不足以支付孩子一周的治疗费用。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在生活的残酷，撕下了一个成年人的伪装。这种对生活的无力感，让一个男人丢盔弃甲，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肆意发泄痛苦。

世人慌慌张张，不过是图银碎几两，偏偏这银碎几两，能解世间万种慌张。

《人间喜剧》里说：我的故事简单，我就是想多挣点工资，然后再攒钱买个房子，周末能去下个馆子，给媳妇能买一个嘚瑟点的衣服。

我的事，都是小事，照样压死人。

贫穷和困顿，并不代表人懒惰，毛不易在创作手记里写道：

这世上还有许多不被认可的梦想，不被祝福的感情，不被眷顾的孩子，他们不曾犯错，却只能颤颤巍巍，单薄地行走在路上……

纪录片《乡村里的中国》，有一个靠种苹果维生的农民杜深忠，一年花费十分的努力，也只能得到几千元的收入，还要供养孩子读书。

就是这样一个贫穷的农民，他从小就有一个梦想——拥有一个琵琶。

没人能理解他的爱好，一个农村人，还想玩乐器？包括他的老婆也不理解。

当他终于花了几百块买回了魂牵梦萦的琵琶，他说，终于抱得了美人归。

那一刻，他苍老的脸上每一条皱纹都洋溢着笑意。你不能不为之动容。

贫穷不是原罪，而是不幸。

谁不想体面地活着？谁不想追求诗与远方，星辰和大海。

可是，当眼前的生存都难以解决，我们又有什么能力去眺望未来？

所以啊，不要苛责那些人努力生活的姿态。就像《银魂》里说的：

人，不是什么时候都活得光明正大，本想抬头挺胸前进，却不知何时就会沾一身泥巴。

不过，即使那样也能坚持走下去的话，总有一天泥巴会干燥掉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