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励讯集团高级副总裁张玉国：释放数据生产要素价值 发挥创新引擎作用

今年4月，“数据”作为一种新型生产要素被写入中央文件；5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再次将加快培育数据要素市场、完善数据权属界定等重要问题纳入到“顶层设计”中。国家层面对数据要素的日益重视与宏观规划，彰显了互联网大数据时代的新特征，为加快培育数据要素市场、健全要素市场运行机制指明了大方向。

此外，美国发布的《联邦数据战略与2020年行动计划》以及欧盟委员会公布的《欧盟数据战略》都提到，全球各国均在迅速革新技术，争取在国家安全和国际竞争中的数据资源优势。

数据对全球生产、流通、分配、消费活动以及经济运行机制、社会生活方式和国家治理能力产生的重要影响表明，其已经成为“国家基础性战略资源”。

在数据成为当下最热门的基础资源的同时，数据安全的受关注程度也在不断攀升。近年来，国际上频发的数据安全事件以及事件背后带来的潜在重大危害和巨额损失，不断驱使着国家、行业、企业等各层面更加重视数据安全，我国也正在探索数据流通使用与数据安全的平衡之道。

围绕着“数据”相关话题，数据观采访到励讯集团高级副总裁张玉国，为大家解读数据作为生产要素之后带来的机遇与挑战，分析数据共享开放、数据市场化运作、数据安全构建、数据监管等因素对数据价值释放的深刻影响。

受访人：励讯集团高级副总裁张玉国(Hugo Zhang)

张玉国自2012年起担任励讯集团高级副总裁。此前的五年间任爱思唯尔（励讯集团子公司）中国区总裁。2010年他创立了在华国际出版商版权保护联盟（IPCC）并担任常任主席。加入励讯集团之前，曾供职于中央某机关，从事出版管理工作长达12年。2002 年至 2003 年，曾以访问学者身份赴加拿大参加“中加学者交流项目”（CCSEP）,先后在渥太华大学和西蒙·费雷泽大学（SFU）学习。主要研究领域为文化产业与文化政策，曾出版《国家利益与文化政策》、《文化产业与政策导论》和 《文化多样性与人类全面发展》（译作）等著作。

大数据产业乍暖还寒 数据之春将至

数据观：今年，数据作为一种新型生产要素被写入中央文件中，5月发布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新时代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意见》也明确提出，要加快培育发展数据要素市场，完善数据权属界定、开放共享、交易流通等标准和措施等。您觉得这释放了什么信号？我国大数据产业的发展将发生怎样的变化？

张玉国：中国大数据产业的春天即将来临。让我们作个历史对比，1978年3月，全国科学大会在北京召开，大会通过了《全国科学技术发展规划纲要（草案）》，明确指出“现代化的关键是科学技术现代化”、“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等观点，时任中国科学院院长郭沫若在大会闭幕式上发表了《科学的春天》的发言，别成为“科学的春天来了”！我认为这份文件有同等的影响力，关键要靠我们很好落实。

生产要素是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人类社会最早的生产要素是土地、劳动力等原始要素，后来加入了资本、管理、技术等新型要素。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决定》就指出，健全劳动、资本、土地、知识、技术、管理、数据等生产要素由市场评价贡献、按贡献决定报酬的机制。这一次，数据作为一种新型生产要素写入文件中，与土地、劳动力、资本、技术等传统要素并列为要素之一。《意见》明确加快培育数据要素市场，推进政府数据开放共享、提升社会数据资源价值、加强数据资源整合和安全保护。这是一次理论的创新以及实践指引、要求，必将会推动大数据产业蓬勃发展，迎来新的春天。

数据观：数据现在作为一种要素，独立、流动性越来越强，市场价值会进一步提高，它对我国的新技术、新业态、新模式发展也会进一步地辅助。在全球化的视野下，包括欧洲和美国近期也出台了《欧洲数据战略》及《联邦数据战略与2020年行动计划》，这对于我国的数据发展有何启示？

张玉国：这说明重视数据资源是一种全球共识，也说明国际压力不小。从欧美的动作来看，全球愈来愈重视大数据产业的发展。然而，中国仍然扮演着的追赶者的角色。虽然中国有全球最大的人口基数，有最大的消费市场，但是我国大数据产业仍然处在初级阶段，没有形成成熟的数据交易市场，没有专业的（第三方的）、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大数据分析企业。因此，中国大数据产业现在还处于“乍暖还寒”的时候。此次中央文件将数据纳入生产要素，意味着数据产业的春天一定会来。我们企业的任务就是配合政府一起努力加快春天的到来。

然而，上层已经解放了思想，但是中下层在执行过程中存在顾虑和困难。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归纳起来就是“三不”：不敢、不愿、不会。

不敢：担心数据开放起来会带来麻烦。万一数据泄露或用户隐私受到侵犯怎么办？

不愿：意识到数据的价值，不愿开放共享数据。

不会：没有形成数据开放的能力。数据开放需要集合数据专家、服务器、API接口、数据安全等多种关键要素。

这是导致中国大数据产业还未迈入成熟阶段最核心的因素。因此，现在急需中下层解放思想，无惧困难与挑战。

数据共享开放与数据安全构建之路

数据观：目前政府数据、社会数据都未形成健全的流通市场及成熟的市场规则。在此背景下，政府和企业应该如何去实现数据共享开放？

张玉国：要实现数据共享开放，最大化数据价值，最核心的就是要让市场主体（企业）发挥作用。建议政府牵头试点项目，让企业不断尝试，摸着石头过河，研究数据究竟能带来什么样的价值。如果还停留在“只说不练”的层面，那数据什么时候才能流通起来？归纳起来，政府要开放共享数据，企业要创新利用数据。双方都有责任。

虽然政府开放数据是基础，但我们也不能只批评政府。企业没有创新应用数据，实现真实的利用场景，给社会带来价值，政府看不到真实应用，开放数据的脚步就更加谨慎。打个比方，数据好像砖瓦水泥等建筑材料，政府开放了一部分，让企业去建造大楼，但却发现你们不但没有能力建造大楼，反而把建筑材料给倒卖了，当然不会高兴。

数据观：数据共享开放目前存在数据的实时性及准确性不够、共享开放程度不够等问题。那如何通过现有的方法解决这些问题？

张玉国：这涉及到数据治理或者说清洗的问题。数据的实时性及准确性不够的问题，企业完全能够通过自身的技术去解决，能够释放出数据的价值。拿励讯集团举例，在美国的市场上，我们从两万多个数据源获取数据，我们通过数据之间的关联和分析完全能够解决准确性和实时性的问题使各种数据均发挥出应有的价值。因此目前企业面临的真正困难还是数据共享开放程度不够。

数据观：现阶段您认为如何从国家及企业的角度去加强数据隐私保护？

张玉国：数据安全和隐私保护是大数据产业发展的关键。但我们也要警惕这样一种舆论：如果不完全解决数据安全和隐私保护，我们就不能发展大数据产业，事实上任何一种产业都是发展过程中逐步地成长和完善。比如汽车产业，你知道全球每天死于交通事故的人数是多少？3500人！全球每年死于交通事故的人数达到125万人。但是有没有人说：停止发展汽车产业，这个东西太危险！没有——因为大家都知道，汽车产业给人类发展带来巨大益处，交通安全的根本不是停止发展汽车，而是加快发展汽车技术，生产出更安全的汽车，同时完善交通规则制定、道路治理、驾驶员安全驾驶习惯培养等等。

数据安全从根本上来说，要做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国有国法”——国家顶层要有健全的保护个人隐私的法律法规。2017年国家出台《网络安全法》，保障数据安全和用户隐私；今年两会提出将制定个人信息保护法和数据安全法。国家正在逐步编织严密的数据安全和隐私保护的安全法律网络。

“家有家规”——企业也需要有自己的规章制度。比如励讯集团这样的国际化大数据企业，数据安全和隐私保护是我们的“命根子”，我们从政策研制、团队专业、技术支撑、教育培训等多方面建设数据安全方面的保护制度。同时集团拥有专门的风险部门保护数据安全，定期邀请第三方的机构对集团的数据库进行攻击，找到薄弱点加强防护。

数据观：现阶段我们需要进一步去完善壮大数据要素市场，应该从哪些方面先切入呢？难点痛点是什么？

张玉国：我认为切入点在于政府和控制数据的国有机构需要进一步做好数据共享开放。，捂住不放就不会有数据要素的流通。

数据价值释放及数据监管平衡之道

数据观：广东、福建、贵州等省市已经建立起了大数据管理局，在很大程度上，政务数据的汇集是已经在部署了。那么，社会数据又如何汇集及释放价值呢？

张玉国：社会数据的汇集及价值释放的关键要通过市场经济来解决。这次的中央文件出现最多的词是“市场”两个字，共计21次。要有市场机制鼓励企业开放分享自有数据，数据需要在公平的市场上去交易，放在小黑屋里什么价值都没有，共享出去反而能带来很多价值。我国虽然有了像大数据局这些机构来引导数据市场，但事实上数据的开放程度还非常浅显，不能只依赖政府，要通过市场去进一步解决问题。

数据观：国内外对数据安全监管现状怎样？对大数据产业发展有何影响？

张玉国：数据安全监管方面，我比较赞同上海交大何渊老师的概括：欧盟是“数据基本权利” 为基础的模式，集中体现在GDPR，即《通用数据保护条例》。美国是“自由市场+强监管”模式，集中体现在CCPA，即《加州消费者隐私法案》。中国应该在数据安全、隐私保护和数字经济发展之间取得平衡。中国大数据产业的监管特别有力，给产业发展带来相对安全的环境，但数据安全和产业发展之间还没有找到一个动态平衡，谈安全和保护的多，讲发展的少，这与中央文件的要求是不适应的。。2018年、2019年被誉为大数据行业的执法年，这两年政府加大了执法力度，在大数据行业里“谈数色变”，我看到一篇媒体文章的题目就叫作《大数据倒在2019》。很多专家认为非常严格的GDPR制约了欧洲大数据的发展。2017年全球20大互联网公司中，有十家是美国公司，另外十家是中国公司，没一家欧洲公司，这与欧洲严格的监管是分不开的。因此，大数据产业需要在监管与发展中寻得一个平衡。

数据观：励讯集团对数博会和贵州的印象是什么？

张玉国：印象深刻。首先特别佩服决策者的眼光与勇气。大家对贵州以前的印象是欠发达地区，但贵州通过发展大数据实现了弯道超车，通过举办数博会打造了响亮的大数据名片。其次感觉整体非常高端。国家领导人、政府高官、企业高级管理人员汇聚的平台，了解政策和趋势的好地方。

数据观：对新一届的数博会有何期待或者建议？

张玉国：一是把成果做实，希望数博会能够更加“市场化”，在大会上能够促成更多的数据交易；二是建言献策，建议数博会不仅要组织高水平、有成效的研讨会，还要收集专家对中国大数据产业发展、数博会优化的意见，整理报给有关部门，为整个行业提供指导。（数据观记者 石煜倩 陈卓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