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返程路：查了六次体温，我还是差点原地回家
一场新型肺炎改变了2020年春运的轨迹。
往年，正月初七本是节后全国人民开工的日子，初五初六时，北上广等一线城市迎来返程高峰。而今年，初七前返程的人却成了“提前收假”的那一批。
1月30日，北京西站，旅客佩戴口罩出站。 中新社记者 张兴龙 摄
可漫漫返程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有人一路测了六次体温，差点原地回家；有人到小区门口，却有家不能回……
平时，返程不过是重复一段走过很多次的路，但这时的返程路却不平常，它考验着每个机构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以及每个人的包容心。
1月30日，旅客戴着口罩在安徽阜阳西站依次排队上车。 中新社记者 殷立勤 摄
高铁人人戴口罩、盒饭零食受冷落
1月29日，从河南许昌开往北京的高铁上，乘务员正在逐个派发旅客信息登记表，孙晓和丈夫正在填写包括车次、上下车站、车厢及席位、抵京后住所和联系电话等信息。
25日起，北京市民航和铁路部门开始部署进京旅客的信息登记。与往年相比，交通运输部门的主要压力正逐渐从应对客流变成防疫。从数据也可见一斑，1月28日，全国铁路预计发送旅客306万人次，比去年减少了69.5%。
旅客信息登记表
孙晓明显感觉到了变化，往年返程时，她都要提前抢票，有时还需要换乘、上车补票等，而今年回京的车上都没有坐满。
车上也静悄悄的，人人都戴着口罩，低头看手机或闭目养神，很少有人来回走动，乘务员卖水果零食和盒饭的小车经过，周围没有一个人响应。
1月30日，在阜阳西站至上海虹桥的G9471次列车车厢内，佩戴口罩的旅客。中新社记者 殷立勤 摄
层层量体温、乘客防护措施多
陈琳也是从出门就感受到了不同。堂弟开车送她去高铁站，一上高速口，就有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拦住了他们检查。高速上车很少，堂弟说，搁平时，就算不是过年过节也要“排着队”。下高速时，又有几个穿防护服的人拦住了他们，每个人下车测量体温。
四川加强返程防控措施。中新社记者 刘忠俊 摄
到了高铁站正是下午两点多，陈琳注意到，候车厅的人并不多，反而外面广场停留了不少人，大家默契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进站口有志愿者和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进站安检又测了一次体温，隔着口罩都能闻到浓浓的消毒水味儿。
乘客在广场候车
出门前，陈琳妈妈给了她两双一次性手套，她当时觉得有点夸张。但上了车才发现，周围人的防护意识都很强，有戴几层口罩的，有戴橡胶手套的，有给行李箱包上塑料袋的，有摸过车上的东西就喷酒精的。登记信息时陈琳借别人的笔，也立马戴上了一次性手套，她说这样自己放心别人也放心。
有人也给行李箱做防护
出租车不愿去火车站，地铁乘客保持距离
“我朋友圈里都是找拼车回北京的，都不敢坐火车。”从河北回北京的宋尘则选择拼车回北京，30日他回来时还很顺利，但这几天，拼车越来越难了，不认识的人也不敢在一个空间里待两三个小时。
到了北京，打车也没以前容易。一个出租车司机告诉宋尘，他现在一般都绕开北京西站、北京南站、汽车站这几个地方。
北京西站迎返程客流。中新社记者 张兴龙 摄
不过陈琳说，她从北京西站出站时，门口仍站着几个拉客的司机，戴着口罩招徕乘客“坐车吗，坐车吗？”
最后她还是选择坐地铁回去，地铁上人很少，一直播放提醒戴口罩以及通风消毒的广播。车上的人大多坐在座椅两侧，相互保持着一米的距离，谨慎又乐观。
北京地铁乘客相互保持距离
而31日起，北京地铁已启动全线网进站测温，据说下一步还将在全网使用非配合式热成像体温测试系统进行测温。
北京地铁50余站对进站旅客进行体温测试 。中新社记者 崔楠 摄
因持有武汉身份证，差点无法进京
张君是这次返京路上有点特殊的一个。这个土生土长的山西人曾在武汉度过四年大学时光，因为上学迁户口而办了一张地址写着武汉的身份证。后来去北京上班、户口回了家，身份证一直没来得及换，没想到毕业四年以后，这成了他回京路上最大的阻碍。
因为公司催着早点来，他和女朋友又不想挤火车和飞机，就在31日早上七点半和哥哥一起开车回京。前面都比较顺利，在临近北京的安全检查站时，工作人员量完体温，要求看身份证和驾驶证，他们才突然反应过来，身份证是武汉的。
资料图：工作人员24小时为司机乘客进行体温检测。张瑶 摄
张君说，把身份证交上去以后，登记的人看他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他说这是四年以前的证件，他们说不行：“只要是带这俩字的我们都劝返，就算我们让你过了，前面还得检查。”
他想走过去再给他解释解释，他说你离远点离远点。张君以为身份证搞错了用驾驶证也行，结果一想又懵了：驾照是大学时考的，上面的地址也是“武汉”。
后来他们只能掉头，先开到了涿州服务区，后来又上了去火车站的高速，最后上了京港澳高速，走走停停开了几个小时，体温测了六次。最后一次经过检查站时，张君没有拿身份证，而是拿出了北京的社保卡，这才通过。
航班防疫消毒工作加强。郭宇 摄
小区不让进，须隔离14天？
回到北京后，张君发现小区只有北边大门开着，门口有几个阿姨在“站岗”，外地返京人员需要登记信息。填完再扫一个二维码加入小区群，阿姨说每天早上要在群里报自己的体温，有更详细的注意事项她会在群里通知。终于进了家门，他一看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资料图
其实，张君进小区还算顺利的，很多人返京时都难在最后一步。孙晓和丈夫在昌平区住，一到家就登记了个人信息，居委会还上门进行核查。宋尘则早早收到了公司的信息，每天填一次记录身体情况的表格。
这还不算麻烦，他住在于辛庄的朋友表示暂时不回去了，因为房东通知，外地返京人员一律不许进社区。此前也有网友反映，天通苑、北七家村、东沙村、皮村、东三旗村、南七家村等村委会都通知，外地返京人员须在外隔离14日后，出示在京14天的身体健康证明，方可进村。
资料图
这在网上引起争议，很多人到了北京才发现有家难回，满大街找地方住。但随后，天通苑南、北街道对此辟谣。这事有赞有弹，有人认为，疫情严重，不让进就对了。也有人表示，公司让返工，自己也没办法，不该“一刀切”。
官方： 确保小区居民及租住人员正常出入
对此，北京市民政局副局长赵济贵表示，只要没有确认是肺炎病例的，或无明显发烧、咳嗽，应当让返京人员自由地进入小区。
2月1日，北京市人民政府副秘书长陈蓓再次重申，对于返京人员，要配合好社区和相应公共部门做好体温的监测和居家的相应配合工作。任何社区、村和物业，在对返京人员体温检测合格后，没有任何权利，自行阻止其进入社区。
2月1日晚间，北京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委员会发布《关于物业企业进一步加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防控期间住宅区出入管理的通知》。
其中提到，在加强小区出入管理的同时，要保障本居住小区居民或已租住人员的合法权益，确保正常出入。对非本住宅区车辆、访客、新租房入住人员等进入住宅区要逐一进行体温测量，体温正常者方可进入小区，并做好登记。
广西南宁社区加强防疫管理。中新社记者 俞靖 摄
差点没回去的张君，现在情绪特别复杂，过年在家他看了很多“硬核劝返”的视频，之前图一乐，现在好像体会了“被劝返者”的心情。
“看到穿防护服的就害怕，量体温就怕自己发烧，没病也觉得很紧张，感觉自己真像从疫区‘逃’出来的。”
返程路不易，他想起那句老话——不如将心比心、换位思考。
（应受访者要求，部分人名为化名）
作者：袁秀月、任思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