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储备货币的特权:肆意发债积累财富_风闻
观·德广心胜-大行德广,正道沧桑2020-11-20 19:49
美国成功度过了美元与黄金脱钩、日本80年代的崛起、东亚90年代的振兴和美国自己引发的2008年-2009年金融危机等一系列艰难时期。**借助金融稳定并且几乎可以无限量地创造新的金融工具为工业和新兴技术项目输血,美国公司获得了数十年的先天优势地位。**根据一项统计,2017年市值全球排名前十的上市公司总部全都在美国,从上世纪60年代以来这还是首次出现。
仅举一例,在2020年3月份的一个月内,美联储的负债表就增加了3万亿美元,这几乎相当于中国从2000年以来积攒的所有外汇储备,是俄罗斯国家储备的五倍之多。欧盟国家、英国和日本也纷纷效仿美国,在2020年前九个月将相当于GDP9%-16%的资金注入实体经济以求度过危机。
美元及其他可兑换的货币直接从全球以之计价的天量债务增长中获利。目前,全球企业债务和银行债务的总和当中58.7%是以美元计算的,这意味着一旦一个经济体遇到危机或麻烦,就必须将他们的资产或任何货币储备兑换成美元用来偿还债务,1998年-1999年间的东亚各国、21世纪初的拉丁美洲国家和2008年的美国自己,概莫能外。如果美元升值,美国便会增加对全球资本和投资的吸引力;如果美国的竞争者们试图出售美元计价资产试图压低美元汇率,美国的出口商们则会获得相对于亚洲和欧洲生产者们的优势。鉴于美联储随时可以购买任何数量的美国国债,以美元为中心的体系再也不可能像上世纪70年代那样被外部的震荡所撼动。
**简而言之,美元位于全球金融体系中的顶端地位是靠巨额的债务来维系的,所以当代金融体系的秘诀不是偿还债务的能力,而是将债务成本降至无限低的能力。**美国和欧洲再次成为这方面的领跑者,在2019年总额达15.6万亿美元的债券实际收益率为负数,其中70%的部分是以美元计价的,但没有任何收益率为负的债务是以人民币或卢布计价。在全球经济霸主国家拥有如此强大的经济“武器”之后,国家比较经济优势、收支平衡等已经显得不再重要。即便是中国超过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经济体,也是徒劳。
资金储备还有用吗?
我们也需要反思过去25年来发展中国家所采取的金融政策。上世纪90年代中期,冷战刚刚结束,全世界都疯狂迷恋全球一体化的设想,一个被广泛接受的说法是“水涨起来,会托高所有的船”,因此对于每一个国家而言经济上都是“安全的”。绝大多数快速发展起来的经济体都想借此东风,似乎它们也拥有像美国和欧洲国家一样的金融系统,这些梦想的泡沫随着1997年-2001年间在亚洲、俄罗斯和阿根廷发生的金融风暴而破灭,外围国家的货币纷纷暴跌,金融系统是如此脆弱,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动用了超过1000亿美元来拯救亚洲的这些“小虎们”。
而这正是当前发展趋势的一个起点:从莫斯科到北京,从利雅得到首尔,决策者们认为抵御金融风险、维持金融稳定的做法就是建立庞大的资金储备,在1997年-2007年的十年间,中国、俄罗斯、韩国、沙特、巴西、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这七个国家的外汇储备猛增了十倍,在2008年的金融危机前夜总额达到了2.94万亿美元。而在同一时期,大多数发达国家采取了相反的方向,到2008年时,欧洲央行、美联储和英格兰银行的黄金和货币储备加在一起只有4260亿美元,而它们的货币占全球外汇储备的94.3%,在所有的外汇交易中占比67%。如前文所述,美联储有能力在几周时间内“印出来”与中国国家外汇储备同等多的美元,既不会造成美国国内的通货膨胀,也不会导致外部对美国国债需求的减弱。
被“维护金融稳定”的教条所束缚,大多数发展中国家非常吝于消耗自己的外汇储备以维持本币的币值,而将资金储备留在更急需用钱的“将来某个最坏的时刻”,俄罗斯就是个典型的例子。而令人不解的是,**巨大的外汇储备最终削减了而不是增加了这些国家的经济灵活性。此外,中国和俄罗斯以积攒外汇储备为中心的策略使得两国更无法将人民币和卢布变成可完全自由兑换的货币。**在中国也不乏将人民币纳入储备货币的讨论,但是中国政府的首要考虑是,一旦汇率调整将会影响出口,进而影响就业,因此至今人民币只是在依赖中国经济援助或中国投资的国家间使用。
因此,可以得出结论,全球经济发展到今天,只有足够大胆、排除众议拥抱全球化、让国际市场决定本国币值和货币适用范围的国家,才有可能在当今的国际金融体系架构中获益。而那些基于国有资产发展的经济体无论看上去多么强大和团结,也注定是这一体系的外部参与者。
整个2020年,我们可以看到那些发达国家变得多么自信。美国和欧元区国家都在数周的时间内制定出搞笑的经济刺激计划。
在传统经济概念里,公共债务就是公共债务,是一个国家必须通过对个人和企业征税来偿还的债务。**而在新经济模式下,债务成为一个国家增加财富的有效工具。**在新冠病毒大流行期间,美国政府高举了3万亿美元的债务(大部分是从美联储那里获得的)并将其注入实体经济,使得美国股市在2020年3月23日到6月8日期间总市值上涨了10万亿美元。正因如此,美国普通居民的人均财富以及养老金、大学捐赠基金等的市值表现稳定,为今后的经济复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在美国和欧盟,值得注意的不是不断增长的债务占GDP的比例,而且债务与国民财富的比例在下降。**从2008年到2019年,公司债与公司在资本市场融资的比例从46.6%下降到30.3%;抵押品与居民住宅市值的比例从61.9%下降到47.2%。在最发达的经济体,公共金融的管理创造了财富,而不是在消耗财富。
如果人们把目光锁定在俄罗斯或中国,会发现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当西方国家开始创造“无限财富”的同时,中俄的股市几近处于停滞状态。中国的经济在2008年-2019年间增长了151%,但是股市以美元计算至少缩水了52%。而俄罗斯近年来经济发展停滞,只增长了17%,其股市市值更是缩水54.2%(以2020年10月1日的市值与2007年的历史高点相比)。所以说,如今发达经济体发行和使用的货币与过去几十年所代表的价值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更多是管理危机的一种工具,而外围国家并不拥有这种能力。
以上摘自《财经五月花:美式金融核武器:天量债务如何创造财富》,作者:弗拉季斯拉夫·伊诺泽姆采夫经济学教授,目前在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担任高级访问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