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职BAT75W,入职公务员22W,你愿意么_风闻
任易-清华大学硕士-微信公众号「任易」2020-11-18 21:53
都是围城
说个最新发生的事,让人感慨万千的。有个BAT同事,考上了老家的公务员,认为自己走上了最正确的路,想到自己再也不用忍受996和租房了,决定放弃75万的年薪回老家,也提了离职;

他的Leader劝了他几句,最重的一句是「你逃避了,你将来的孩子也得重走一遍你的老路」,然后他还匿名吐槽了几句,完全没想到就这么火了。

是在大城市搏命,还是回老家享受清闲;这已经是大多数职场人不得不认真思考的问题了。我正好有过「IBM->事业单位->大央企->互联网公司+业余自媒体」这样的履历,等于玩命打单做业务有过,光动嘴不干活有过,在大央企上传下达有过,在互联网公司拼命做项目有过,在自媒体领域也算个腰部账号——
对于如何选择这件事,我是过来人,我有发言权。
而我的结论是:「全是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能否过上清闲日子,与我们在公务员、央企、事业单位、互联网公司、外企还是自媒体工作,没有太大关系,而只跟我们的岗位有关系。
那种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岗位,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多;如果想得到这样的岗位,我们可能还要付出其他的代价。
1、公务员并不清闲
现在大家提起互联网公司就会强调996.icu,但是公务员就真的清闲了?公务员属于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那种,真到了关键节点,轮到你玩命干活的时候,你根本就没得选择,连轴转是基本要求。
中央部委?平时是挺好的,但是疫情期间,这个工作强度是真的玩命。我写完《中国能生产多少口罩》那篇文章后,被工信部一位处长看见了,想跟我了解一些情况;然后他处室的科员是在晚上10点半联系上我的,然后要了我的电话;处长是在晚上11点打电话给我的,并且会马上向他的领导汇报。
——你说这工作时间长不长?
还有很多部委要负责向ZY领导汇报工作的,而ZY领导日理万机,所以每个部委都会认真把握向大领导汇报的机会,那么汇报材料就需要精益求精;一个报告字斟句酌、改上十遍也是正常操作;你说当事人累不累?
地方委办局?平时是挺好的,正常情况下按时上班按时下班,工作又体面;但是赶上上面来人考察调研开会的时候,你说你要不要提前准备、全程陪同,把工作做的精益求精?上面千根线,底下一根针,地方委办局的公务员有那个不是埋在文牍里的?
基层公务员?基层公务员就是标准的为人民服务的岗位;有些村长是能够借着某些机会捞上一笔,但是还要担心被秋后算账;而这些油水,基层公务员虽然享受不到;但是抗洪期间连夜值守大堤、组织人员撤离,还有被安排到偏远地区驻村扶贫,这种事,可不算是什么好工作吧?
还有在疫情期间,各个小区都需要有人值守;早期保障不足的时候,无论居委会都需要在寒风中站上一天又一天;要负责组织食品分发、肉菜预定、药品代购等物资保障工作,要给居民打电话一个个核实密切接触情况;等到情况稍微稳定了,北京、青岛等地出现小规模爆发,还要组织上千万人的集中核酸检测工作……
我上面说的这些,工作强度都超过996了,但是公务员在「阳光」之后,收入也只能算是城市中等偏上水平;如果不考虑公务员系统附带的安全感、社会地位、长期保障,仅从收入来看,其实没什么竞争力。
比如上图这位从BAT离职,上岸公务员的同学;他聘上的应该是华东或者华南经济发达地区的公务员,才能有20W以上的年收入;但是他回老家只能解决「租房」这个困难,仍然无法解决「996」的问题。
他当然可以选择在公务员系统里当一条咸鱼,每天到点下班到点上班,多余的活可以选择明天再干;但是长此以往,自己的存在感、成就感和获得感就会变得非常低;幸福感到底有多少,同样很难预估了。
2、央企并不完美
作为在大央企总部以及系统内乙方单位都干过的人,加上我在其他央企的项目经验,我可以拍胸脯担保,央企也并不完美,同样很累。
央企总部机关相对好一点,毕竟是上级单位,除了关键时间节点的工作推进、会议筹备、上传下达还有精益求精的文档撰写之外,大部分时间都能按点上下班,一年里最多忙两、三个月。
但是我们也经常有给总部领导开会开到深夜的时候。我记得有一次要准备周五给党组成员汇报工作,我们从周一开始准备材料,处长和科员带着我们开会讨论,逐步完善;分管副局长在办公室里等着我们;
我们每改完一稿,会再请分管局长来审核,提出修改意见,我们继续修改;这样连续加班四天,每天干到12点,早上8点半还要到岗……疲惫啊
在央企总部,副处长其实比基层员工累,因为副处长是要争取上进的,所以要把工作做得尽善尽美;而如果运气不好,基层员工都是各路神仙的关系户,指使不动的时候,那重要的活儿就只能自己干。我认识一位跟我同龄的副处,每天都会忙到11点,工作强度远超过我在鹅厂的节奏,同样是大写的服气。
央企的省公司会更忙一点,因为他们除了完成业务指标之外,还有上传下达、接待检查、整改之类的额外工作,这都会消耗大量的时间。
比如我们为了做项目,下去省公司考察调研的时候,总部会出一位主任科员或者副处,而省公司会有对应的副处/处长接待、陪同,偶尔还要陪着吃饭,想把方方面面安排得面面俱到,这个活儿也是真的挺操心的。
等到了央企的地市公司、研究院、设计院,那就更累了。疫情期间,大家还记得中建三局承建的火神山医院吧?设计院是不是连夜出图的?很多时候央企为了赶工期,抢某个时间节点,大家都会层层压缩时间,等压力传导到基层的时候,那基层员工就只能「连夜出图」了。
还有电网公司的高空巡线,需要员工爬上杆塔,沿着电缆线走上一圈,进行高空作业,那可真是辛苦;还有石油公司的采油厂,运气不好的员工需要在荒无人烟的采油厂、站驻守,平时能看见的就那么几个熟人;还有建筑公司的项目组,天天在深山里面修桥铺路,远离社会,辛不辛苦?
央企最大的不完美,是很多员工在里面只能长期从事同一项工作,比如炼厂里面的巡检员、钢厂里面的轧钢工人;这都是属于浅层工作,不会磨练你的个人能力;同一份工作干长了之后,整个人的认知都窄化了,连改变现状的能力都没有。
3、事业单位缺少变化
既然公务员也累、央企也累,那我去事业单位,做公共服务工作好不好?——挺好的,但是要做好升不上去,就把同一份工作做到老的准备。
我之前在负责公共交通的事业单位负责建设,干了一年多就发现我的工作存在严重的同质性和重复性;事实上也是这样;我已经离开娘家七年了,但是娘家里还是原来的同事,还是原来的部门,还是原来的那摊事儿——时光只给了我们皱纹和肚腩,却没给我们变化。
但是老东家对我真的很好,福利也好,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像极了当年「企业办社会」时的样子,大家感情也很深;所以我当时如果愿意留在华东扎根,结婚生子,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其实也挺好——除了收入不高、周六加班之外。
这种公共服务事业单位,工作强度是真的不大,每天日复一日的雷同工作令人焦虑,领导鞭打快牛令人疲惫,极其缺乏成就感和自我满足感。缺乏变化、一眼望得到头这一条,我受不了,我相信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
我离开事业单位的时候,我们公司副总还挽留过我,当时他就强调过,「走了以后,就不可能再回来了」;七年过去了,我还是很怀念老东家。
4、互联网公司的压力
我曾经写过一篇最艰难的时期,就是人生的长征,那时候工作真的特别累,我还记得凌晨2点下班回家,手指尖都有种隐隐的针扎一样的感觉,而且心跳也特别快,整个人快速衰老下去,心情也极其低落,同样濒临崩溃。
不只是身体因为加班而疲惫,更多是无力感和烦躁感,以及依靠他人帮助带来的失控感;而且想办成每件事都需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每天都会遇到现实带来的惊jing喜xia。
比如我搞过一次私有云的POC部署,简直是经过了九九八十一难。坦诚的说,如果还要让我再来一次,我可能心态直接就崩了。
周一,甲方要求7月5日完成私有云部署,但是7月1日服务器还没有;
周一,甲方没有万兆交换机,我们作为乙方到处去借,当天搞定,从全国四面八方发货;
周一,没得到进入机房,现场踏勘的允许;
周一,讨论网络规划方案,但一直没有确认;
周二,第一批交换机到了但电源没到;
周二,甲方提供的服务器配置多次改变,每次配置改变都得修改机柜图;
周二,花了很大力气跟网络管理部门协调万兆上行端口;
周三,发现光模块配备了万兆单模光模块而不是多模(850nm),意味着没法连接在服务器上,紧急处理,连夜安排人去深圳取货,周四才能拿到;
周三,发现40G堆叠线和40米光纤线还没发货,紧急协调,希望连夜发货,但那边周四才发货;
周三,连夜开始施工布线,但是因为没有光模块,所以从服务器到交换机侧不能直接连线,只能甩线,结果周四发现网络布错了;
周四,因为重新布线,导致所有线序都乱了,需要一根根排查;
周四,发现Raid配置错了,需要更改;
周五,轮班上岗,夜班到早8点,准备好环境;白班开始自动部署,但是又报了一堆Bug;
周五,甲方分配了四个配置过并做了堆叠的上行端口给我(错误的),我们这边网络工程师直接连线(错误的),导致广播风暴;然后陪甲方纠错到8点,总算大事化小;
周五,点了外卖吃出蟑螂,出门觅食发现饭店全部关门,只好点外卖;
但是互联网公司的优点,在于经常能够逼着我踏出舒适圈,伴随着失控、无力、烦躁和疲惫,我的知识和经验正在不断拓展和积累,我是能够充分感受到自己的进步,同时收入也非常可观。
我的第一份工作在IBM,月薪6K;第二份工作在事业单位,年薪16W;第三份工作在央企的三产公司,月薪2W;第四份工作在互联网公司,薪酬瞬间上了一个大台阶,终于感觉「钱够花了」,虽然是拿命挣的。
都是围城
事实上,没有真正完美的钱多事少离家近、位高权重责任轻的工作,只有相对适合自己的工作。为什么说相对,是因为我们做每份工作的时候,除了享受这份工作带来的优点,也比如接纳这份工作的缺点。
我想在互联网公司见世面挣钱,那就得接受996的高压。互联网公司天生需要快速响应快速反应抢占市场,那996就是无法避免的一件事;我可以呆在公司养神,但是当工作流程走到我这里的时候,我就必须快速响应。
举个例子就是产品设计完原型,开发就要迅速进行开发,然后测试进行测试,运营跟进上线;公司需要尽量减少中间的等待环节,实现完整、高效的流水线。长期在这种压力下工作,干到35岁肯定身心俱疲,自己都干不下去了。
我想当公务员享受慢节奏生活和高度安全性,那我就需要接受公务员偶发性的加班、接受领导分配的各种工作、接受各种人情请托的工作方式、接受同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接受翻来覆去写同一份材料的挫败感,以及接受公务员不多不少的薪酬。而聘用制公务员虽然薪酬高,但是安全性又不强。
我想进央企体会共和国长子的荣耀,那我就要接受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状态,接受央企内部的文山会海、上传下达、统计整理和日复一日的同类工作。
我想进事业单位做一份没有压力的工作,那就要接受自己长年没有新的变化,接受那种一眼看得到头的生活。
我工作12年了,每次都是因为向往新工作的优势而跳槽;然后被新工作的劣势折磨得想要离开,没有一次例外。这就是围城,而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
解决方案:跨界
除了一夜暴富之外,跨界混搭,多点亮一点技能树,丰富自己的生活,也是缓解工作焦虑的解药。
我到了鹅厂以后,原有的码字和PPT功底用得上,都有机会给小马哥写文档材料;我的自媒体圈子也用得上,所以跟鹅厂公关部也混了个脸熟;我过去几年业余时间给企业做培训,练出了演讲技能,所以代表鹅厂在各大会议上站台时,完全不虚;我的PPT和演讲可能都只有75分水平,但是当领导需要有人连写带讲时,我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拼搏十几年后,是跨界混搭给我带来了安全感、成就感和自我认同感。
· 员工主要有三种挣钱方式:工资、第二职业、外快;
· 王者荣耀里一共有三种挣钱方式:清兵、打野、拿人头;
如果把清兵线比作拿工资的话,那么打野就可以比作第二职业,而拿人头就可以比作外快。
发展第二职业的核心是不能耽误拿工资;挣外快的核心是不影响本职工作,因为本职工作才是我们的立身之本。用游戏做比方的话,就是前期注重对线;中期注意参团,兼顾打野;后期以不掉队,保持团队合作为主。
生活里,真的是人不得外财不富的。毕业三年的职场新人,北京的程序员,薪水大概是12K±3K;扣税以后大约到手9K,另有每月4k的公积金等到买房子时候才能拿出来;扣去每月3k的房租,扣去日常的吃穿用度,的确是没什么盈余;
在基本工资的基础上,如果能够有一年6W左右的工资外收入,将会立刻发现生活质量提高了一个档次;如果工资外收入能够用于支付房租和生活成本,那么就能有一些积蓄,获得更多安全感,有时间学习实践,增强自我肯定,走上上升曲线,脱离老鼠赛跑的状态。
《富爸爸 穷爸爸》里面有一个观点我非常同意,就是工薪阶层一直都被社会关系和消费主义裹挟着,赚工资支付各种开销,每到月底就基本清零;所以只能疲于奔命,因为一旦休息太长时间,就会被甩出去现有阶层,连现在的车都上不去了。
以前IBM总是在说工作生活Balance,但是现在IBM日薄西山。现在我才明白,多挣点工资外收入,无论是第二职业,抑或是外快,或者是投资收入,只要这部分钱能够Cover生活支出,自然就实现了工作和生活的平衡。
事业工作一眼看得到头没问题,我可以发展个摄影、演讲之类的第二职业,极大改善无聊的生活;公务员、央企时忙时闲、忙于写稿没问题,我可以发展个写作的第二职业,学习大刘在电厂时的状态,就当写着玩;在互联网公司干不到35岁没问题,我发展个第二职业,就算到点走了也不心虚。
如何脱离老鼠赛跑的圈子?答:工资外收入。主要是第二职业、外快、投资收入。
如何发展第二职业?答:寻找与自己主业相关,且成长性较好的行业。
怎样通过跨界,挣到外快?
如果你是个服务器销售,在你工作三年以后,你对这个行业应该比较熟悉了,也有了一些相对信任的客户:
· 你联系上锐捷网络、网康、深信服等其他类型设备小厂商,跟他们谈合作模式,你在某个客户项目上推荐选择他们的产品,但是他们需要给你返点,这就是销售的第二职业。
· 你看见一张单子,然后你选择了拼单、飞单、卖单等方式挣了点钱,这属于外快。
如果你是个项目经理,实践经验和理论水平都很好,早早地考了软考证、一建证、电气证等等:
· 你把证挂靠出去,每年拿6-8万,这属于外快。
· 你作为培训机构的讲师在周末给学员讲课,这属于第二职业。
你工作之余开了个讲创投的公众号,有数十万粉丝,然后你转向收费圈子,作投资人和技术人的对接,同时还提供法律财务的咨询,这是caoz大大;
你工作之余成了网红,后来从前东家离开,利用自身名声迅速招兵买马,这是fenng;
你在三线城市生活,每天晚上出来跑滴滴,在补贴疯狂的时候,每月额外收入5K,做了两年攒了10万,然后添了点钱当首付,买了个核心地段的小公寓,租金在还贷之外还有盈余,这叫外快;
第二职业的机会很多,但是一定要有成长性或可持续性;滴滴司机这种还是属于挣辛苦钱的方式,所以需要尽早把收入换成投资资产;这样就有时间多打一会游戏了。
结论
所以这位从BAT离职的同学,有可能当了公务员也会后悔;但是这也没有办法,毕竟都是个人的选择,每个成年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这位同学的领导是真的为他好,可惜他有点不知好歹,还上脉脉吐槽,这就没意思了。还是祝愿他当了公务员之后,能如愿享受富足且清闲的生活(很难),能再发展一个基于爱好的第二职业,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满满的幸福感。
至于「你逃避了,你将来的孩子也得重走一遍你的老路」,我觉得领导这个话也说得过了。我虽然现在仍然单身无孩,但我想得很清楚:
自己多挣点钱,给孩子多留点资产,一切随缘。
如果我的孩子智商够高,天赋够好,那就好好培养;如果资质平平,那就好好发展他的兴趣,教他好好做人,给他多挣点家产,他不败家就好。
儿孙自有儿孙福,如果我作为家长已经输掉了竞争,我就不再望子成龙,逼孩子一定要赢了;不会强迫孩子一定要走「高考-大城市-公务员/名企-扎根-买房-结婚-生子」这条路,我给孩子留够钱,让他尽情发展自己的兴趣,那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