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慧：“秃然”崛起！中国假发如何“统治”地球？_风闻

大家好，我是在观察者网和你一起涨知识的王慧。今天的这期节目和我收到的一条网友留言有关，这位朋友私信问我，“慧慧，你还不更新，是秃了吗？”看到这条私信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害怕，然后我迅速打开了前置摄像头，检查头发。哎呀，原来是开玩笑的，头发还在。这事儿让我印象特别深，因为我总觉得自己脱发挺严重的，我家地板上别的没有，头发从来都不缺，当然了我坚信它们都是自然脱落。但是一组大数据也时刻提醒着我，要保护头发，因为我国现在平均每6个人里就有1个脱发。脱发人群已经超过2.5亿，男性约1.63亿，女性约0.88亿。其中的“主力军”是80后、90后，35岁以下的脱发人群占比63.1%。眼看着年纪轻轻就有秃头的“危险”，这届年轻人展现出了强大的消费能力，护发、养发、植发产品通通安排，不信你可以双十一之后蹲个大数据。

巨大的需求给这些行业带来了“秃如其来”的商机，也让我想到了一个城市，河南许昌。这里就是玩儿头发的，头发是很多许昌人的财富密码，不过人家卖的是假发。当然了，并不是所有人买假发都是为了遮秃掩瑕，许多人是因为爱美，他们把假发当做时尚单品，根据不同的场合、妆容、衣服来进行搭配。比如说Cosplay群体，一直是国内比较稳定的假发消费群体。不过，当你打开手机搜“假发”、“假发片”“假发刘海”时会发现一件很神奇的事：绝大多是假发都来自许昌。全球大约80%的假发在中国生产，而许昌一个城市就承包了全球一半的假发。这里是世界“假发之都”，有近30万发制品从业人员，5000多家大大小小的假发作坊。在某跨境电商零售平台，许昌假发全球

日销量4万套，平均每2秒钟卖出一顶，年成交额15亿元，在海外成交商品中排名第一，像美国前第一夫人米歇尔·奥巴马、歌坛天后碧昂斯等外国名人都是许昌假发的粉丝。利比里亚总统、前AC米兰知名球员乔治·维阿来华参加中非论坛的时候，还抽空去许昌逛了一圈观摩了一下假发制造公司。

一座看似平平无奇的小城，却撑起了世界假发制造行业的半壁江山，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如今又面临着怎样的困境，我们今天就来讲讲许昌的“假发经济”。

许昌市位于河南省中部，东邻周口市，西交平顶山市，南界漯河市，北依省会郑州市，距离省会仅80公里。 许多喜欢看三国的人一定熟悉这个城市，因为这里是三国时期曹操的老巢，有“魏都”之称，曾经辉煌一时。郭沫若曾说：“闻听三国事，每欲到许昌。” 这里还保留着昔日曹操处理军国大事的丞相府，曹操与王公贵胄狩猎的射鹿台，与刘备煮酒论英雄的青梅亭，成就关羽忠义美名的春秋楼等等三国名胜古迹。

根据许昌县志，许昌人在明嘉靖年间就做过头发生意，只不过当时人发多用于制作戏曲道具。清末民初，当时中国人不分男女都有一头长发，德国犹太人嗅到了商机，经常深入中国腹地收购被弃置的头发，运回国内加工成各种发制品，然后销往欧美各国，引导西方消费者对发制品的消费。1902年，德国人修建经营的胶济铁路开始部分通车，出口货物里就有头发。

当时的德国商人在中国收头发原料，都不拿钱买，他们用钢针换头发。有一天，有个德国人遇到了一个叫白锡和的许昌生意人，两人一拍即合，合伙开了个发庄，取名叫“德兴义”，相当于今天的一家外贸公司，在国内收头发，再卖到海外。不过，这位德商一定想不到，就是这笔占尽便宜的小生意，奠定许昌假发产业的基础。一百年后，许昌统治了世界假发。

算算时间，20世纪初正好是清末全国剪辫子运动盛行的时候，当时中国男性剪掉的辫子那么长，德国人拿针来换，暴利啊。

最开始，许昌人只是收头发。后来德国商人了提供木梳、叉子、篦子这些工具，还向村里人传授头发加工技艺，村民们就开始了粗加工，把收来的头发一丝丝扯开、理顺，分档扎把，之后再打包出口。

就这样，许昌成了头发生意的起源地。1933年，当地县志上讲到了许昌泉店村头发交易的盛况：“每年贸易额，亦恒达数百万。”改革开放后，许昌人开始涌向全国各地收头发。我记得，小时候偶尔会听到小贩走街串巷的吆喝“收头发咯，收长头发”，有想卖头发的就把剪掉的辫子拿出去，小贩会看一看长度，称一称重量，评估一下发质，然后给出价格。卖头发就跟卖“古董”差不多，值多少钱是需要各方面鉴定的。

后来，国内的头发越来越难收、越收越贵。大家生活条件好了之后，愿意或者能想到“卖头发换钱”的人越来越少，很多Z世代的小朋友甚至就没听过还有这种操作。另外，小贩的活动空间也变少了，2019年我国常住人口的城镇化率达到60%，大部分的小区是不允许小贩进入的，没办法走街串巷，当然也收不到多少头发。

现在，大家为了美丽去发廊烫个头、染个发、拉个直都是正常操作，而这些都会破坏发质，降低头发的身价，像我这种又烫过又染过的头发就不怎么值钱，真正值钱的头发天然黑长直，这种头发是最好的假发原料。但是，现在这种高贵的原料真的很罕见，我想了想我的亲朋好友，没一个达标的。

于是，许昌人开始把收头发的版图扩展到了国外。柬埔寨、越南、巴基斯坦、孟加拉等等，有长头发又便宜的地方，基本上都会有许昌人去收头发。和国内收的头发相比，国外的头发普遍便宜个3-5元。

有假发工厂的老板曾经介绍过，“我们中国人的头发，是所有国家头发里发质最好的一种，也最适合做假发，就是越来越少了。”所以，保护好自己的头发，守护好全世界最珍贵的发际线。

最初，盘踞在各地的许昌人把从各地收集到的头发汇聚到许昌的不同村落，初加工后再卖到青岛、深圳和香港等城市进行深加工，所谓的深加工其实就是就是帮日本韩国的假发工厂代工。生产出来的假发被贴上别人家的牌子，卖给消费者。

到了90年代，许昌人不再满足于做头发的搬运工了，他们依靠一种三联机，抢了沿海城市的生意，涉足深加工领域，直接承接国外的假发代工订单。

但是只做原料，其实等于给别人做嫁衣，既没啥利润又没啥影响力。所以许多许昌企业在积累了原始资本之后，开始买设备、请国外（韩国）的工艺专家到工厂做指导，闯工艺难关。在攻克了技术难关之后，他们又请来设计设师，打造属于自己的品牌，凭借物美价廉的优势，踢掉韩国等中间商赚差价，直接进军国内外中高端市场。

一大许昌批发制品企业“走了出去”，开始主攻海外路线，有的和欧美企业成立合资公司，有的直接把工厂开到了非洲和东南亚。现在他们的市场遍布全球120多个国家和地区，客户遍布世界各地，黑人女性是绝对的消费主力。

那么，一顶假发能卖多少钱呢？这就又不确定了，取决于它们的长度、原料、工艺等等。市面上一般有两种原料，一种是化纤，一种是真发，化纤的做的假发比较便宜，淘宝上那种几十块钱的就是化纤做的。真发做的假发，质量好，但是价格比较贵。假发的制作工艺一般分为机织、手织，还有半机织半手织。其中最费时间、最贵的就是手织头套。手织的意思是，直接把发丝缝制在发网上，营造出发丝从发网中自然生长出来的效果，看起来更真实。这种头套对手工、视力的要求都很高，光是手工费用就需要六七百块钱。

在某跨境电商平台上，一顶假发的价格区间主要在8美元（约56元）到800美元（约5600元）不等，普遍价格在100美元（700元）左右。

北美市场是全球最大的发制品消费市场,而美国黑人是全球最具消费能力的假发需求者。美国时尚杂志曾经爆料，好莱坞一半的头发都是假的，维秘的秀场的化妆间里也有各种各样的假发。北美之后的假发消费主力来自非洲和欧盟，仅仅2018年，跨境电商平台上的假发产品销量在南非、尼日利亚等非洲国家以300%的增幅高速增长；在欧洲国家的销量相较于前一年增长也超过了50%。

对非洲女性来说，假发几乎就和衣服、鞋子一样，是生活必需品。这个和非洲人的发质有关，非洲人的人的头发都是以小螺旋的方式生长，很难留成长发，也很难造型，所以自然的黑人头发一般都会发展成爆炸头。

​为了好看，她们需要大量假发，黑人女性平均每个人大约拥有3—5顶假发，上班戴一顶，约会戴一顶，逛街戴一顶……她们需要在不同的场合佩戴不同的假发。成长在贫民窟里的黑人女孩，每个月大概会花4美元在发辫上，白领黑人女性每月在头发上的花销大概为15至30美元，有钱人一个月的假发花费可以达到500美元以上。

拿曾经的美国“第一夫人”米歇尔·奥巴马举个例子，她在公开场合的发型一直优雅大气、端庄得体，但无一例外，全部佩戴了假发。当时奥巴马刚刚当选美国总统时，许昌企业就推出了“米歇尔同款”假发，结果这款假发大卖，连续几个月都是断货状态。有美国媒体曾经评论说：“第一夫人的发型和美国政治一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次会看到什么。”

事实上，假发的流行款式也高度依赖明星，比如说蕾哈娜、碧昂斯、Lady Gaga等大牌明星戴火了的假发，自然会成为爆款，就跟那种抢不到的口红色号差不多。

如果说黑人对假发的迷恋是因为先天的头发条件，那么欧洲人很可能是为了遮秃或者时尚。一项关于世界各国秃顶率的调查显示，位居秃顶第一名的国家是捷克，有42.79%的男性有秃顶。位居第二名到第五名的分别是西班牙、德国、法国及英国，欧洲国家强势拿下前“五强”。看看英国王室的发际线，大概可以理解，有些秃顶是写在了基因里。

庞大的需求带动了许昌假发行业的发展，甚至造就了世界第一假发制造商瑞贝卡。瑞贝卡的创始人郑有全是个祖祖辈辈都和头发打交道的河南农民，是个曾经到处收头发的小贩。1993年，他成立了瑞贝卡，定位走高端假发路线，大力拓展海外市场，10年后公司成功上市，郑有全也一度成了2008年胡润百富榜上的河南首富。

然而，前三季度瑞贝卡营收约8.44亿元，同比下降40.54%；净利润约956万元，同比下降94.80%。新冠疫情对许昌依赖跨境贸易的企业来说，形成了巨大冲击。疫情爆发初期，各个工厂复工困难，而疫情逐步得到控制、工厂复工之后，出口销售又因为外贸规模缩水遇阻。

在“寒冬”当中我们发现，许昌假发企业玩儿起了跨境直播，主播们在手机前用英语向国外客户展示推销假发，力争成为假发界的海外版“李佳琦”。

一位许昌企业的美国市场业务员说，在美国线下推广时，一天最多能拜访5-10个客户。现在，只要她一坐在手机前，就会涌进来成千上万名顾客。她每场直播能卖出价值1000-5000美元的假发，客单价在80-150美元之间。

跨境电商+直播的创新模式或许会在一定程度上给许昌假发企业注入新动力。

除了假发之外，许昌还出了一批“灯爷”，中国影视剧80%的灯光师都是许昌鄢陵人，比如说《霸王别姬》、《八佰》、《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等知名影视剧当中都有鄢陵人“掌灯”。打灯可是个技术活儿，影视圈有句话这么说：“别得罪灯爷，得罪了灯爷，你就是再美也把你照成丑八怪。”那么鄢陵人是怎么掌握“灯光大权”的呢，这个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说。其实中国有许多这样的特色城市，看似平平无奇，却蕴藏着巨大的能量，比如“中国棺材之乡”、“辣条之乡”、“情趣内衣之都”、“牙刷小镇”等等，他们有的撑起一个行业，有的甚至冲出国门，走向世界。那么我接下来的节目，会在握时事的基础上，和大家一起了解中国的城市和城市群。全国有600多个城市，在中国崛起的过程当中，每个城市都有着独特的故事，不仅会有像许昌这样的产业故事，也会涉及历史、地理、文化、治理、美食、旅游等各个方面。我们会在每期节目里面聊到一个或几个城市，在详细讲述一种城市特色或现象的同时，也让大家了解这个城市的概况。这些不仅可以让大家更加了解我们的国家，也可以成为你之后的知识储备、你和朋友们的谈资，甚至是之后旅游、就业、投资的参考。你的家乡在哪里，你的家乡有什么特色，你想听哪些城市的故事，欢迎大家通过各种方式给我留言和我交流，我的个人小号在各平台都是@王慧opinion。如果你觉得这期节目有点意思，欢迎转赞评支持，希望大家变强不变秃。最后，如果大家对本周的美国大选感兴趣，可以关注我的同事王骁在B站的课程“美国背面报告”，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