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谊要用多久才能走出“空白”？_风闻

　　作者：殷万妮

　　编辑：江   岳

　　01

　　回暖

　　有人曾把华谊2017年的高光时刻看作一种回光返照。

　　2017年，凭借《芳华》和《前任3：再见前任》，华谊在年度内地票房排行榜榜单上大放异彩。《前任3：再见前任》斩获19.26亿的票房，当年榜单前十名里有六部国产电影，而由华谊担任主创的就有两部。

　　田羽生是华谊少有的年轻导演。

　　田羽生是编剧出身，作为导演身份，截至2017年，他只拍过“前任”系列的三部电影。

　　王中磊被他视作恩师。2012年二人第一次见面时，田羽生才29岁，他参与了《人再囧途之泰囧》的前期制作，也是这一年，他拿着自己写的《前任攻略》剧本找导演。

　　王中磊看好这个剧本，随口问了他一句，“你觉得哪个导演适合拍这个剧本？”“我。”田羽生回答。

　　于是，《前任攻略》成了其作为导演的处女座。王中磊也“赌”赢了，彻头彻尾的新人导演，没有大牌明星的演员阵容，他把这部电影放到了2014年大年初一的春节档试水，结果一试即成，它成了首部日排片不足10％而票房过亿的国产电影。

　　等到2017年12月，《前任3：再见前任》上映时，“前任”已经成了一个大热IP。

　　华谊成为这部电影背后真正的大赢家——它拉回了下跌的股价。

　　比它提前14天上映的《芳华》，没有给华谊带来好运气。电影一经上映，华谊市值便跌跌不休——7天内下跌了7.5亿元，截至《前任3：再见前任》上映前一天，华谊的市值为242.5亿元。而短短十天，这部电影就让华谊的市值增长近30亿元。

　　这是王中磊打赢的一场短暂的胜仗。

　　2015年，华谊丢掉了中国民营电影票房冠军之位，这成为华谊被看衰的临界点。

　　2016年，王中磊代替哥哥王中军全面接管公司的管理和运营，在权力交接的动荡时刻，外部的影视环境也并未向好，资本降温，行业洗牌，华谊的龙头地位遭遇挑战。

　　受益于《前任3：再见前任》，2017年成为王中磊挽回龙头企业尊严的一年，与此同时，他也为自己赢得了荣誉，他入选了《好莱坞报道》的《2017中国权力榜》，并位列民营影视企业家代表首位。

　　然而，没人能预料到，在这场回暖之后，华谊便陷入了三年的春节档「空白」期，并连续两年出现主控作品缺席的困境——众所周知，春节档正是华谊崛起的法宝之一。

　　02

　　“空白”三年

　　2020年8月14日，在《八佰》首映上，王中磊不禁落泪：“463天，每一天《八佰》都会出现在我脑海里，在我的谈话中提到。”

　　《八佰》原本是2019年华谊在电影主业上得以驰骋的关键一战。华谊等了463天，而管虎筹备《八佰》用了十年。

　　早在2011年，管虎就开始构想《八佰》的剧本，他专门组建起纪录片组，开展采访调查。组员跑遍10座城市，采访了四、五百人。

　　2013年，管虎完成剧本，正式立项，这也是他和华谊合作时谈的第一个项目。不过，后来管虎和团队去象山考察搭景，发现空间不够，只能暂时搁置，先去拍了贺岁片《老炮儿》。

　　这部由冯小刚担任监制和主演、管虎担任编剧和导演的贺岁档电影，最终票房9.02亿。作为出品方和发行方的华谊，自然也赚得盆满钵盈。

　　在《老炮儿》的庆功宴上，华谊实景娱乐答应帮管虎在苏州搭建四行仓库实景，《八佰》得以重启。

　　2016年，苏州阳澄湖拍摄基地，管虎搭建了占地200亩、拥有68栋建筑的实景，还人工开凿出一条长200米的新苏州河，按照1:1的实景比例，还原出了1937年的上海苏州河两岸。

　　图：《八佰》导演管虎

　　管虎那阵子天天住在那儿，不回家，看着实景的变化，建筑的外立面经过无数次改动，两岸的繁华景致与沧桑建筑才呈现在眼前，错落有致。搭建了一年多，终于到了开机的时候，没成想，苏州开始连降暴雨，房屋坍塌、地基陷落，一切毁于一旦。管虎不得不再等一年。

　　2017年9月9日，电影终于开机，7个月后，顺利杀青。

　　这部片子曾出现在华谊兄弟2018-2019“H计划”第六季片单上，国内上映时间定在2019年年内。

　　然而，原定于2019年6月15日在第22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首映的《八佰》，却在开幕前一晚被取消放映。十天之后，《八佰》宣布撤档，上映遥遥无期。

　　冯小刚曾如此感慨：

　　“我也不停问自己，每次看到管虎的难过憋屈，一部这么高艺术水平、一部有民族大义的电影，为什么要让他的创作者受这么大的折磨？”

　　这一年，华谊不比管虎更好过。在《八佰》原定公映日，华谊主推的由田羽生导演的《小小的梦想》再次宣布撤档。

　　华谊的空白在2019年达到了顶峰。

　　整个2019年，华谊只推出了跨期电影《云南虫谷》和泰国引进片《把哥哥退货可以吗》，没有丝毫水花。整个电影市场上，华谊基本消失了，这对昔日龙头影视企业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

　　冯小刚这块金字招牌也在失效，华谊下半年押注的《只有芸知道》作为贺岁登陆院线，最终票房失利，引得冯小刚不禁在微博上感慨，“英雄老矣”。

　　连续两年亏损——2019年华谊亏损了39.6亿元，退居幕后的王中军显然坐不住了，8月，王中军在亚布力中国企业家论坛夏季高峰会上透露，最近卖掉了一批艺术品，解决公司现金流动性的问题。

　　卖画，成了王中军助华谊渡劫的方式。

　　03

　　借力

　　华谊兄弟最早是王中军于1994年成立的一家广告公司，创业本钱来自他在美留学期间打工赚来的血汗钱——10万美金， 那一年，王中军34岁。

　　王中军很会借力，那时国内银行还没有统一标识，而在美国，中、大规模的企业标识都是统一设计。王中军看到了这背后是一笔大生意。游说各大银行后的结果是，成立不到一年的华谊兄弟拿到了国内1.5万个银行网点的企业形象标准化订单。

　　凭借制作精良和精准投放，1996年，华谊兄弟广告公司全年的纯利润就达到了4000万元左右。此后，华谊兄弟广告公司迅速崛起，仅用三年时间便跻身中国十大广告公司的行列。

　　王中军曾在国内电影行业低谷期进入行业。

　　那时，政策的开放刺激民间资本涌入，同时也在盘活低迷的行业状况。

　　1995年，16家传统片厂以外的省级以上电影厂可以获得电影拍摄指标；1996年，社会单位投资额在70％以上的，开始具有出品署名权。署名权对于一家影视投资公司几乎等同于脸面，有了名气，更便于推进项目合作，以及获取利益。

　　王中军自然深谙这一规则。

　　在一次聚会上，王中军认识了冯小刚。当时后者的《甲方乙方》总投资600万，投资方除了紫禁城影业外，还需要吸引一些社会资本，王中军拿出30万，顺利入局。

　　图：《甲方乙方》剧照

　　这部电影开创了国产片贺岁档的先河，给王中军带来了3倍以上的投资回报率。更重要的是，华谊兄弟正式在电影圈“出道”，王氏兄弟与冯小刚的多年合作，就此开始。

　　兄弟俩很快遭遇挫折。

　　1999年，兄弟二人把公司纯利润的一半共计2400万元投入影视行业，但是连投两部大戏，姜文的《鬼子来了》和陈凯歌的《荆轲刺秦王》，全部惨败。前者甚至没能在国内公映，公司最终只收回200万元。

　　正当二人犹豫退出影视行业专心广告时，冯小刚再次改变了他们的事业轨迹——此时的冯小刚正在拍摄电影《没完没了》，因为资金问题，电影几度停拍，在其他人纷纷撤资时，王中军却把投资追加到了800万元。

　　于华谊而言，这无疑是一场对未来的赌博，而砝码彻底押注在了冯小刚身上。一旦失败，王中军便只能选择退出。

　　成功再次眷顾了他们。《没完没了》创造了3300万的票房收入，位列1999年国产电影票房第二名。

　　图：《没完没了》剧照

　　冯小刚的成功，让王中军、王中磊兄弟二人意识到，只有顺应市场并把握、了解市场的核心创作人才，才有赢得胜算的可能。

　　同年，王中军与冯小刚签约，希望能借此稳固双方的合作。

　　但只有冯小刚，显然是不够的。

　　上世纪末，中国有大概两千多家影视投资公司，如何从中脱颖而出并获得中国影视界的认可，一度成为王中军和王中磊的难题。

　　**电影市场的竞争，归根结底是资本与核心创作人员的竞争。**为了在资本市场站稳，王中军开始了第一次征战。2000年，华谊兄弟与太和地产分别出资2500万元，成立华谊兄弟太和影视投资有限公司，并融到了大笔资金。

　　一线明星成为下一轮目标。同年，华谊选中有“中国内地第一经纪人”之称的王京花，组建华谊经纪。

　　至此，华谊完成了由名不经传的广告公司向影视投资公司的真正转型。王中军等这一天，用了6年。

　　此后的华谊兄弟一路狂奔。

　　2009年，华谊兄弟成功上市，成为内地第一家成功上市的娱乐企业，号称中国“华纳兄弟”。

　　2014年6月，华谊兄弟在海口举办20周年庆，王中军坐在舞台下第一排的正中央的位置，左右两边分别是王中磊和冯小刚。

　　一组耀眼的数据让王中军风头尽显：5部电影、92亿票房、26家影院，旗下拥有过300位艺人，拍摄了3000集电视剧。业内流传的说法是，“国内的明星，有一半来自华谊。”

　　占尽天时地利与人和，那一年，王中军野心勃勃。

　　在这场盛世浩大的周年庆上，王中军宣布了公司“去电影化”的决策，由此开启多元化发展——如同《红楼梦》的元妃省亲一幕，由盛转衰的伏笔，在此暗暗埋下。

　　04

　　重归电影

　　打造中国迪士尼曾是王中军毫不避讳的梦想。

　　早在2009年，王中军就在华谊内部提出“去电影化”。他看过迪士尼的财务报表，看到了电影业务的天花板，而电影收入一度是华谊的主营收入。

　　2014年，他正式把华谊的业务整合成“新三驾马车”——影视娱乐、互联网娱乐、品牌授权与实景娱乐。

　　然而，现实却与王中军多元化梦想反向而行，华谊陷入了从缺卖座电影到缺席电影的困境。

　　“H计划”是华谊早在2011年便开始实行的新一年度的片单公布，第一年的核心成员是，乌尔善、冯德伦、钮承泽、成龙、徐克、冯小刚等11位导演。“H”被解释为“HIGH HOPE”，自这一年起，H计划仿佛一张提前剧透的预告，背后隐藏着这华谊的野心和欲望。

　　图：王中磊

　　但在短暂的巅峰后，从长远角度看这一计划的后续，很难称得上出彩。

　　发布计划后的两年，华谊兄弟的总票房达到了30亿。这一年，“H计划”片单上的《狄仁杰之神都龙王》、《私人订制》等5部影片全部上映。

　　“下一个H计划，我们票房预计100亿，就是两年要干原来十几年才能完成的一个事情。”

　　彼时，王中军信心满满，然而这幅飘渺的美好图景不堪一击。自2017年春节档产出爆款电影后，华谊沉寂了整整三年。

　　直到《八佰》打破了这漫长的空白。电影上映至今，票房高达31.07亿元，并跻身中国电影票房史总榜第十。

　　但尽管如此，2020-2021的“H计划”片单上，在今年能够上映的电影也不过两部。除了已上映的《八佰》，另一部已定档的电影，是初次担任导演的常远作品《温暖的抱抱》，定档时间在12月31号。

　　而这位新人导演的作品能否打响市场，难以预料。

　　显然，一部《八佰》难以拯救身处风口浪尖上的华谊，王中军还需要更多的《八佰》。

　　华谊也在调整。

　　对比2011年的片单不难发现，“H计划”核心成员除了冯小刚和乌尔善两位内地导演，其余9位都是港台知名导演。到如今第七季的H计划，大陆导演数量明显变多，除了常远以外，冯小刚、陆川、管虎等人，都是华谊昔日的老搭档。

　　电影类型单一，新生代导演少，这些都是华谊重新回归电影主业的内部阻力。

　　华谊仍身陷泥沼中。连续两年巨亏，意味着，如果2020年再度亏损，华谊就面临退市风险。去年，为了偿还即将到期的29亿元债务，王中军和王中磊已经抵押了海南的三套别墅、质押公司股权以及旗下10家全资影院未来的票房收入。

　　二人在电影领域上的好运气，似乎留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