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不是出于苦工，而是为了自由的滋味”_风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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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是安慰的时间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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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什么时候会睡着？”

　　你看床头的褪黑素还剩几颗，但还是不自量力地抱有一丝侥幸。这是难得的不被工作和他人打扰的自由时间，或者说不定，今晚一个小时内能睡着呢。于是你又拿起手机。

　　健康科普公众号和妈妈都说过，没有比在全黑的环境里侧躺着看手机更伤眼扰眠的事了。可是梁文道也说过，熬夜不是出于苦工，而是为了自由的滋味。

　　传说中，妖魔鬼怪总在黑漆漆的夜晚现身，但现实是，真正折磨人的牛鬼蛇神都在白天出现。他们是老板、是客户、是工作，是不必要的社交或集体文化。只有入夜了，待鬼神归洞，我们方才喘口气。

　　一份2017年的学术报告称，中国约有15%的人口患有不同程度的失眠症状[2]。当然，还有很多不睡觉的人仅仅是因为作息乱，他们又称**“拖眠症患者”**。

　　这么看来，夜晚可能并没有想象中孤寂。

　　前阵子得知了一个温知识，“半夜”的日文写作“真夜中”。这个词给人一种奇妙的错觉，仿佛入了夜，人才会显露出来真本性。

　　某些不眠夜里，颅内会产生很多散漫的想法。比如，假如此刻人在东京，明天没有该死的通勤，那现在会不会出去游街串巷？这可是漫无目的地去体会一座城市的喘息的好时机。

　　印象中，日剧里的东京夜，有大段的街道可以让人奔跑或崩溃，有深夜居酒屋可以让人通宵吐槽或暧昧，还有街坊啤酒铺让人唠嗑，看对眼，然后回家过夜。

　　播客《东京脱线时间》在《东京夜未眠》那期节目里说，「終電逃した」，错过末班电车，是东京人正当熬夜的终极借口。想想，这还真是个很不错的理由。

　　“啊，我错过回家的末班车了。”

　　“那就再聊聊吧，或者，一起走回家。”

　　光天化日之下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在夜里不安分睡觉，兴许算是一种勉强的自由吧。

　　01.

　　暧昧的人儿，这一夜过去，我们会在一起吗？

　　不知道你发现没，夜晚是人类情绪最饱满的一段时间。也许是周遭变安静了，也许是昏暗的环境适合反思和后悔，总之，在夜色的环绕下，情绪容易饱满到溢出。

　　特别是那些，爱欲。

　　就像《最完美的离婚》里，离婚离了整部剧的光生和结夏，在从结夏老家回东京的夜晚，复合了。

　　结夏原本没有打算回东京，但在电车关门的最后一瞬被光生拉上了车。在空旷的车厢里，光生笨拙地亲吻了她，就像生涩的小情侣一样。

　　缓过神来后，两人坐在座位上傻笑了起来：“我们真是对没用的夫妇。”“不过，算了吧。”

　　二人到了新横滨发现不够钱回东京，便在凌晨的昏蓝之下，步行三小时回到目黑川的家。

　　他们一路上的闲聊依旧牛头不对马嘴——讨论电影说错电影名，讨论家里不必存在的多余物品，讨论以往做过的黑暗料理——但他们就是兴奋得像两个孩子。

　　光生和结夏本是对欢喜鸳鸯，结婚几年，没有孩子。从第一集的第一幕开始，光生就没有停止过对粗线条的妻子和婚姻本身的吐槽，而结夏也逐渐厌倦了丈夫的不近人情。

　　他们开始为一切争吵。光生嫌结夏刷牙老把洗手台弄得乱七八糟，结夏讨厌光生不给苦读了《罪与罚》的上下卷却漏了中卷的自己一点情面。

　　可是夜晚真神奇，明明都是些平日能张牙舞爪地吵上三小时的话题，在那夜里，一切都变得温和了起来。大概是因为，和暧昧的人走夜路是件浪漫的事。

　　假如硬要在这感性的事儿里找到一点理性的科学依据，我猜可能是昏暗的环境让人更想依靠对方。毕竟，天黑看不清嘛。

　　这时，一些风景会因为对方而掠过得飞快，一些风景也会因为对方而长存于脑海。你的体温会不知不觉升高，不仅因为室外温度骤降，也因为对方捉摸不透的表情。

　　在夜路的尽头，是穿过城市楼宇的月光，凉风，从嘴里溜出来的白色烟气，还有心律不齐。所以，暧昧的人儿啊，这一夜过去，我们会在一起吗？

　　异性恋的真爱，就是即便知道同性恋更顺畅，

　　还是要和你在一起

　　02.

　　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

　　也有一些成年人的夜晚，克制而绵长。

　　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入夜后的时间竟如此宝贵。白天的熙攘忙碌，在公交地铁上听歌发呆的时间、踏着夜色在小区公园吹风的时间里，终于得以安顿。

　　不过，如果能有一家熟络的街坊小店，用昏黄的灯照看下班的路，就再好不过了。这样的祈盼源自两年前的那部《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

　　新垣结衣饰演的深海晶是个小公司里的白领，她有一个无比糟糕的剥削型老板。支撑着晶度过无数个精疲力尽的下班夜晚的，就是家附近的啤酒铺。那家啤酒铺见证了她生活中太多的狗血，也是在那儿，她遇见了松田龙平饰演的会计师根元恒星。

　　《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的大部分时间里，根元恒星和深海晶只在晚上相见。他们更像是一对损友，二人之间除了酒，没有任何火花。

　　直到第八集，恒星终于与原生家庭以及旧爱和解。晚上，他邀请给予过他帮助的晶去家里喝啤酒，玩他儿时和哥哥常玩的游戏。

　　两人玩到疲惫，睡去，一个在床一个在沙发。第二天早晨醒来，家里没有咖啡了，于是又步行到附近的早餐店吃早餐。

　　在紧凑的小店里，店员呈上热乎的咖啡和烤好的黄油吐司。恒星问晶，现在地铁进站还会抱紧柱子吗（意为害怕有跳轨的念头）？晶回答说，现在不会了，但如果再有，可以跟你说吗？你有什么事也可以告诉我，我会听的。

　　一夜过去，没有什么特别的肢体接触，两人的感情却终于迈出了关键一步。**社畜的爱情便是以这种克制的方式前进。**当你以为体内的多巴胺已经被生活消磨殆尽，偶尔也会有些瞬间让你惊讶地反问自己一句，“诶？我竟然还行？”

　　凑巧的是，同样由松田龙平主演的《四重奏》里，有着截然相反的一晚。

　　松田龙平饰演的别府司遭遇了已婚暗恋对象卷真纪的一顿痛骂，心事重重的他约了即将结婚的女友人去唱卡拉OK，并发生了一夜情。

　　醒来后，恍惚的别府向友人求婚。友人看出了他在逃避另一份感情的心思，于是拉着他去阳台吃了碗方便面，迎着淡粉色的晨光。

　　“寒冷的清晨，在阳台吃的札幌第一拉面很美味，就把它当成我们之间的高潮不也很好吗？”

　　成年人过夜，有时是卸下防备后的交心，有时是冲动过后的呆滞，当然，还有悔恨和头疼。

　　但计较起来，无论是哪一种夜，睡眼惺忪地瞥见窗外晨光熹微，都是美好的，不是吗？

　　03.

　　夜有良梦，也有裂缝

　　你要知道，东京的夜，就和全世界其他大城市的夜一样，也充斥着疲惫，黯淡，和绝望。因为有梦的地方，就有破裂的声响。

　　治愈又励志的好日剧有很多，但只有《火花》拍出了梦想真实的模样——它漫长，起起落落，多半无疾而终。

　　抱有漫才（可粗略理解为日本版相声）梦的德永太步某日看了前辈神谷才藏的表演，被他自我、大胆又反世俗的一面所折服，从此拜他为师，并答应了帮神谷撰写传记的要求。

　　两人虽然不是一个组合，但在东京追逐漫才梦的漫长岁月里却一直惺惺相惜，互相救赎。

　　与大多数做内容的人一样，德永和神谷一直在自我和媚俗间挣扎。

　　有一回，事业稍有起色的德永和陷入瓶颈的神谷在屋里吃饭，碰巧电视在播放SPARKS（德永所在的组合）的表演。面对师父的审视，德永低头无言，因为那是他最讨好大众的一个段子，毫无自我可言。

　　神谷看罢，皱了皱眉说，你应该遵循内心的想法，你本可以更有趣。一针见血的评论让德永崩溃了，但这正是他需要的。

　　故事的最后，德永不再当搞笑艺人，转而当起了房屋中介，师父神谷则为了搞笑隆了个大胸，顺便欠下巨债。结局依旧荒诞且落寞，仿佛映照着漫才之路开始的某个夜晚。

　　那一夜，参加完试镜的德永路过一条街道，街头有个卖唱的青年，他停住脚步听了好一会儿，随后给青年丢了一点钱。不过事实上，他们是邻居关系，他只是青年的一个托儿。

　　后来，青年因为家事要离开东京，在临走的夜晚，他应德永的请求，做了最后一场街头演出。

　　青年唱：“吹着口哨往前走吧，我沮丧的朋友啊。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天上的星星依然美丽。”

　　听着歌的德永泪流不止，全然忘记了自己当托儿时的不情愿。不知道是因为歌词唱到了心坎，还是因为看到同病相怜的另一个自己。

　　这一次，德永又塞给他1000日元，但他不需要青年还回来。

　　十年过去，德永目送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放弃了梦想，从卖唱青年到他的搭档，再到他自己。潮水散去，剩下那个神神叨叨的师父还在拼搏，或者也可以说他在硬磕。

　　与神谷重逢后，引退的德永的一切不甘与遗憾化作一句话：“只要他（神谷）还活着，就不会有坏结局。”

　　大量摇晃的长镜头让《火花》颇有几分纪录片所特有的真实气息，因而剧中的东京街头总是给人一种冷静的凉意。《火花》绝不是一部看了让人热血沸腾的作品，但它会让你更靠近在东京街头摇曳的那些年轻人的真实状态。

　　所谓梦想，就是热烈，坚持，妥协与和解的集合词。

　　梦想虚幻，追逐之路苦闷，但《火花》让人明白，即便你可能没天赋，可能会失败，但就先去做吧，因为泪水不甘与拧巴，也是梦想炽热的原因之一啊。

　　所谓梦想，从没来不是一个结果，而是一个过程。

　　于德永和神谷来说，那是一个个喝得伶仃大醉的晚上，是一个个在女友家吃火锅的晚上，是一个个在简陋的出租屋里想段子写传记的晚上，是穿过黑夜，搭着朋友的肩膀说出“明年一定是个好年”的那个黎明。

　　尾声.

　　夜晚偶尔是安慰的时间。

　　NHK电视台的《纪实72小时》栏目为坐落在浅草深巷的一家深夜喫茶店拍过一支短纪录片。当浅草进入人声不再鼎沸的深夜后，店门的铃铛会时不时响起，一些真正的东京人断断续续入座。

　　这些夜客中有来谈婚论嫁的未来一家子，有刚下班来过生日的殡仪馆工作人员，还有觉得它家披萨性价比超高的夜店女郎。

　　成年人嘛，就是得在疲丧的生活日常里，找停顿点歇一歇，抖抖身上的尘土。

　　午夜时分兴许就是这么一个节点。当夜幕降临，一切不安，沮丧，疲倦，不堪，崩溃都可以被黑暗遮蔽。“夜晚，能让人呼吸。”

　　还是那句自我安慰，在光天化日下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至少在夜里还有拖延睡眠的自由。

　　但愿夜与日的缝隙里，会有一粒闪烁的流星，给你点亮那些空白的时间，和停滞的空间。

　　现在熄灯入睡吧，这一夜，会慢慢地，慢慢地，稀释成灰蓝色，对吧？

　　真正的东京夜难眠

　　twitter @shibuyameltdown

　　辛苦了，人类。

　　（温馨提示：长期失眠是种病，请及时就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