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美国再次失败”，听听权威历史学家怎样评价特朗普破坏“美式民主”_风闻

特朗普与拜登在本周二进行第一场正式辩论，美国朝野共识是，这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总统辩论，没有一方是赢家，美国人是真正的输家。

由于特朗普再次攻击美国的投票制度，强调不会“和平权力交接”，而且拒绝谴责白人至上主义等暴力团体，评论家直接套用特朗普的“MAGA”广告语，宣称“Make America Lose Again（让美国再次失败）”。对此，《纽约杂志》近来刊登了本 · 雅各布斯的一篇文章，分析特朗普将如何击溃美国引以为豪的民主制度。

作为现任总统，特朗普多次拒绝承诺，如果在11月美国大选输给拜登，他将和平移交权力。距离总统大选正式投票日三十多天，上周四以及本周二的总统候选人辩论会，当他被重复问及是否会在11月接受选举结果时，特朗普最初表示“我们将拭目以待” ，之后再次抨击疫情中的邮寄投票选举可能“作假”。

虽然特朗普在2016年总统大选前夕发表了类似言论，但他当时只是“政治素人”的身份。因此，他拒绝“和平移交权力”的言论，连他所在共和党高层也看不过眼，虽然他们没有指名道姓，但都公开声明对此表示谴责。

美国有五成概率发生严重危机

相比公众有点麻木的反应，美国那些专门研究民主制度与独裁统治学者和历史学者更加忧心忡忡。有六位接受《纽约杂志》采访知名学术人士警告称，美国正面临极大的危险，并将美国当下局势类比为东欧和拉丁美洲国家，这些国家面临着民主秩序的崩溃，甚至陷入专制。即便如此，他们警告说，鉴于美国当前局势前所未有，类比仍然有参考意义。

只有两成多美国选民相信，在11月3日选举日可以有成功开票结果，大部分认为大选结果需要数天乃至数周计票

哈佛大学政治学家史蒂文•莱维茨基(Steven Levitsky)是《民主是如何消亡的》一书的合著者，他指出，“选举完全被操控，和特朗普拒绝放弃权力的可能性… … 相当低。”但他指出，“目前发生严重危机的可能性可能是五成。即使拜登在民意调查中选情有较大的领先优势，考虑到选举当晚统计的亲自投票数的分布，特朗普在当天计票中反而可能是并列或领先。”

他补充说，“我唯一确信的一件事是，特朗普会大喊欺诈，在大选之夜，很有可能出现一场严重的危机，相比2000年小布什与戈尔在佛罗里达州的重新计票争议，上一次更像是在公园散步。”

但是，尽管莱维茨基承认，“我不认为法西斯主义就要来临… … 我们不会面临特朗普独裁统治的20年，”其他专家更加担心。

特朗普知道自己犯法，他可不想进监狱

耶鲁大学教授、研究东欧血腥历史的学者蒂莫西 · 斯奈德(Timothy Snyder)警告称，“作为一名历史学家，我很难想象，这会是事先声张的一场政变。”

斯奈德指出，特朗普反复发表评论，否认大选的合法性，“让我们清楚地看到，他想要非法掌权。”在斯奈德看来，这是“专制或前专制情况的特征”。他说，除非民主党取得决定性胜利，否则大选之后可能会有一场权力斗争。

他拿2000年塞尔维亚的情况做了类比，当时抗议总统米洛舍维奇的反对派知道，“他们必须以至少10个百分点的优势获胜… … 看起来差距很大。”但是反对派并没有以很大的优势获胜，而是通过被称为“推土机革命”的大规模示威和军事政变的威胁，最终迫使米洛舍维奇让位。

在很多人看来，作为一个民主转型的东欧国家，塞尔维亚选举要面临欧盟及美国等国家的外界舆论压力，很难设想，美国会突然从全世界民主制度的“典范”，堕落到被全世界监督及“指导”的对象。

但随着特朗普受到明显的刑事调查压力，斯奈德认为特朗普处于“典型的威权主义立场”。特朗普必须为了胜利而胜利，他不想进监狱——“他知道自己犯了很多法，想死在自己的床上。”

美国选举团制度的缺陷很严重

还有一个争论是，特朗普的独特个性在多大程度上导致美国的民主困境，恶化了制度腐败。康奈尔大学政治学家瓦莱丽•邦斯(Valerie Bunce)表示，“作为一个关注制度变革的学者，我们要承认，所有民主国家都有缺陷的制度设计，而且总是存在取舍。”

学者们反复指出，美国选举团制度就是这样的一个缺陷，导致了本世纪两次普选票的失败者（2000年小布什、2016年特朗普）入主白宫。在纽约大学教授、纽约大学社交媒体与政治中心联合主任约书亚•塔克(Joshua Tucker)看来，这种情况的重演尤其危险。“最终，人们不再认为这个体系是合法的，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他说。

除了这些制度缺陷之外，还有美国极端的政治两极分化。

政治两极分化，将导向军政府或内战？

哈佛大学政治学教授丹尼尔•兹布拉特(Daniel Ziblatt)与莱维茨基(Levitsky)合著了《民主国家如何灭亡》(How Democracies Die)一书。他将美国目前两极分化的程度与上世纪70年代初智利的情况进行了比较。智利“曾经是拉丁美洲整个20世纪最稳定的民主国家，”他说，但是从20世纪60年代早期开始的两极分化，导致了左翼萨尔瓦多·阿连德的当选---- 随后在1973年发生了血腥的军事政变，杀死了他并扶持了右翼将军奥古斯托·皮诺切特，随即开始了20年之久的皮诺切特的残暴独裁统治。

虽然没有人预测到美国会走向军政府或内战，但康奈尔大学的瓦莱丽•邦斯说，极端的两极分化“使人们越来越害怕另一个政党掌权” ，如果他们认为“替代自己的选择是真正可怕的” ，可能会导致可怕的结果。

特朗普完全接管了共和党，也促使学者们援用海外案例做参照。据瓦莱丽•邦斯说，最好的例子就是匈牙利的铁腕人物维克托·欧尔班（ Viktor Orban），他以自己的“非自由民主制”愿景将青民盟重塑为旗手。

但邦斯也指出，欧尔班拥有特朗普所没有的权力结构性优势。欧尔班受到了他的许多核心圈子成员的赞扬。特别是，美国的联邦政府结构，意味着很多权力不在特朗普的手中。更重要的是，美国民主党对特朗普的制衡，要比匈牙利强人欧尔班面临的“软弱无能、四分五裂”的对手更有组织体系。

美国民主面临史无前例的挑战

在美国历史很难找到类似的例子。普林斯顿大学历史学家 肖恩·威兰茨（Sean Wilentz）曾著有《美国民主的兴起：从杰斐逊到林肯》，他认为，“最大的相似之处”是1860年的大选，当时奴隶主不愿接受任何一位共和党总统，林肯当选后，奴隶主脱离了共和党。诚然，韦伦茨表示，“今天的意识形态问题没有那么尖锐” ，而且美国也不再是一个纯粹的分裂问题——很难想象，“奥斯汀可以从德克萨斯州分裂。”

他还驳斥了与1876年选举的比较。近几个月来，宪法学者多次提到，1876年的选举是唯一一次因有争议的总统选举而使美国陷入政治混乱的时刻。在这种情况下，来自四个州的选举结果存在争议，直到就职典礼前夕，民主党达成了一项重大妥协——实际上作为回报，共和党结束了南方的重建工作。“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宪法危机，” 威兰茨说，“赢得总统大选的拉瑟福德·伯查德·海斯并不是一个想要成为独裁者的人。”

美国不会走向法西斯主义

学者们争论最多的问题是，今年美国大选，面临的情况会有多糟糕。

纽约大学教授塔克强调，“在民主真正崩溃的地方，反对党候选人会被逮捕，无法获得批准出现在选票上… … 整个国家会利用自己的资源，让现任候选人再次当选。”这就是现在白俄罗斯所发生的事情，独裁者亚历山大·卢卡申科在八月份主持了一场透明的舞弊选举，导致成千上万的人为了要求他下台而游行。

事实上，比较只能到此为止。正如莱维茨基所说，“很难找到类似的例子，因为在富裕国家，很少有稳定的民主国家发生过这样的危机。”

对于那些研究民主衰落的人来说，最终的幽灵当然是德国和阿道夫 · 希特勒的崛起。

兹布拉特说，他曾经一笑置之，不愿意把美国与希特勒夺权前的魏玛共和国相提并论。他指出，20世纪30年代初，德国“经历了一场严重的经济危机，数百万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丧生。”然而，尽管情况并不完全相同，兹布拉特说，美国面临经济衰退和新冠疫情，在选举日前一个月，已经造成20多万人死亡的情况下，美国人仍然“在经济上遭受着死亡和孤立的创伤”。

显然，在美国，无论是希特勒还是法西斯主义都不会即将到来。

但是，一位严肃的政治学家不能不一本正经地考虑这样的比较，这一事实表明美国的民主状况已经堕落到了何等地步。

参考资料：

https://nymag.com/intelligencer/2020/09/how-historians-rate-the-danger-trump-poses-to-democracy.html

https://www.thenational.ae/opinion/comment/make-america-lose-again-1.1085650

https://mp.weixin.qq.com/s/y7bajUpTiT_aCD0nitu1O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