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杀人犯到“酋长”：也门战乱中被隐藏的黑暗_风闻

本文翻译自《Criminals-turned-Saudi mercenaries terrorise Yemen’s Taiz province》，Middle East Eye。

从杀人犯到“雇佣兵”

在也门西南部的塔伊兹省，一大批从沙特南部边境返回家乡的雇佣兵正在四处游荡。他们没有工作，却携带着从前线带回的武器装备，四处恐吓该省的居民，并在他们认为合适时对居民进行抢劫。

法里斯（Fares）就是其中之一。2014年，他因入室抢劫并杀害一名男子被判死刑，并被送往塔伊兹市的中央监狱等待行刑。

但是，在2015年3月22日，也门胡塞武装与拥护前总统萨利赫的政府军进入了塔伊兹市，他们占领了军用机场和城市的其他关键地区。该市的政府机关陷入了混乱，死刑执行被迫推迟，法里斯的命运也因此出现了转机。    

6月，激烈的战斗蔓延到了塔伊兹中央监狱，包括法里斯在内的数百名囚犯趁乱逃离了监狱。然而，许多逃出生天的囚犯并没有返回家园，而是选择了参加了塔伊兹的战斗。他们加入了沙特联军支持的地面部队，并获得了“政府军士兵”的身份——这是一支沙特联军建立的忠于亲沙特的也门总统哈迪的军队。

2015年，亲哈迪的武装分子在塔伊兹市进行巷战

法里斯也不例外，他加入了亲哈迪的政府军，并在塔伊兹市与胡塞武装战斗了两年。    

直到2017年，哈迪政府军和亲哈迪的民兵武装基本了控制塔伊兹市，该地区的战斗逐渐平息。随后，法里斯与其它数千名当地青年选择前往沙特南部加入当地的沙特雇佣兵部队。他们的任务是抵挡也门胡塞武装对沙特南部边境地区的进攻，服役期为两年。

“雇佣兵”自封为酋长

2019年，法里斯服役期结束，他回到自己位于塔伊兹（Taiz）省农村的老家村庄，并自封为当地的军事领导人。

塔伊兹战役结束数年后后，塔伊兹街头

人们都知道他过去是一个冷血的强盗、杀手，因此没有一个村民敢挑战他的权威。    

几个月后，现年40岁的法里斯用他的钱招募了几名当地民兵作为自己的卫兵，并自封为他所在的村庄及附近几个村庄的“酋长”。和法里斯一同从沙特南部返回的其它一些雇佣兵也在附近地区做起了同样的事情。    

在沙特边境打仗的雇佣军的收入远远高于在也门境内服役的正规军和民兵。雇佣兵每个月领到手的薪资在800美元到1200美元作用，而也门境内的正规军士兵的薪资仅为他们的十分之一，民兵的薪资甚至更低一些。因此，这些回到家乡的雇佣兵绝对称得上是当地的富人，也可以非常轻易地用他们赚来的钱招募到一批部下。   

这些退役雇佣兵还在当地互相支持，并与当地的安全部门建立了良好的关系。由此一来，前雇佣军们很快就在塔伊兹省建立起了一个军阀网络，通过武力成为了当地民众的真正统治者。

塔伊兹省局势图：绿色为哈迪政府军，红色为胡塞武装

恃强凌弱的“生财之道”

最初，法里斯招募了约10名武装卫兵，这少于也门酋长的平均卫兵规模。虽然如此，他仍然找到了“生财之道”——强占弱势群体拥有的土地。60多岁的塔伊兹省居民艾哈迈德就成为了受害者。    

艾哈迈德对《中东之眼》说：“我从小继承父亲耕种的土地。现在，所谓的酋长法里斯和他的手下抢走了我的土地。我尝试阻止他们，但是他们开枪警告我，甚至威胁要杀了我。如您所见，我是一个老人，我的儿子都是受过教育的人，所以他们无法对付武装民兵。”    

艾哈迈德还告诉《中东之眼》，他祈求神灵能够惩处法里斯和他的部下，因为在这个地方，没有人可以帮助他，哪怕是那些自称政府军的人。   

在塔伊兹省，人们随处可见武装人员。由于武装民兵的势力比当地的政府军更加强大，因此没有人可以阻止这些正在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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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伊兹街头的武装民兵    

“我去了原来的村庄酋长那里控诉法里斯的罪行，但他告诉我，他不再是酋长了，他只想和平生活，而抢夺他的酋长地位的法里斯是一个‘野蛮人’。”艾哈迈德说。    

艾哈迈德所在的村庄离法里斯居住的地方很远，但是法里斯还是夺走了他的土地，因为这块土地位于村庄的主要街道附近，非常具有价值。    

“我亲自去拜访了法里斯，告诉他这是我的土地，他甚至不属于这个村庄，所以他没有权力夺走我的土地，”艾哈迈德无奈地讲述着他的经历，“法里斯却告诉我说，他从一个军队里的朋友那里购买了这块土地的，这显然是一个荒谬的借口。”

塔伊兹乡村农田，1993年拍摄

“他们是盗贼与杀手”

在这次拜访无果后，艾哈迈德决定向当地安全部门投诉。第二天，当他到达当地的安全部门总部后，他震惊地发现法尔斯的另一个雇佣兵朋友已经成为当地的安全主管，因为他是“革命者”，这个荣誉称号是为那些与胡塞武装作战的人而设立的。    

“我们曾经以为安全主管可以为被压迫者主持公道，或者至少看一眼我们的投诉信。但是，当我说起自己受到了法里斯的欺压时，他立刻驳斥说法里斯酋长没有抢劫土地的行为。”艾哈迈德回忆道。

当艾哈迈德（Ahmed）离开办公室时，他遇到了数十个人和他遭遇同样欺压的人，他们的土地和房屋被法里斯这些前雇佣兵夺走，但是没有人愿意帮助他们。

如今的塔伊兹街头

艾哈迈德说：“现在，那些恶棍正在以保卫塔伊兹的名义控制塔伊兹。我们知道他们是盗贼与杀手，但是今天他们却是我们的领导人。”    

《中东之眼》向塔伊兹的安全部门说明了此事，得到的答复却是：“我们正在与胡塞武装以及阿联酋支持民兵作战，没有人支持我们，所以现在不是对付这些‘帮派’的最佳时机。”另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安全官员说：“在战争期间，发生“、‘帮派’抢劫平民的财产的事件是‘正常’的。”，暗示他们不想处理这些问题。    

《中东之眼》同样向法里斯本人询问了相关的状况，却得到答复说：“所有这些都只是单方面的指控，任何人都可以去相关部门进行投诉。”除此之外，他拒绝说明相关事件的任何细节。

昔日罪犯的回归

在2015年战争爆发之前，也门已经是该地区最贫穷的国家。也门人渴望平静的生活，但是沙特招募边境雇佣兵所许诺的超高薪水仍然吸引了许多贫困潦倒的也门人。    

然而，数百名杀手，盗贼和其他罪犯也加入了雇佣兵的行列，并在服役结束返回家园后继续犯罪——而且是通过更加暴力的手段进行犯罪。    

现年三十多岁的萨利姆（Salim）是另一位塔伊兹省的居民，他被指控犯有一系列盗窃案。2017年，萨利姆因分赃不均而杀死了他的同伙。    

另一名49岁的居民艾哈迈德·阿明（AhmedAmin）说：“从那以后，他就逃离了老家的村庄，一直下落不明。直到2020年初，我们才听说他参加了在沙特边境的雇佣兵部队。

塔伊兹的亲哈迪民兵

几个月前，他带着当雇佣兵赚来的钱回到了村庄，招募了几名武装民兵并重新开始了他的犯罪活动。但是这次，他所掠夺的是土地和房屋，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仅仅贪恋于一点家具和物品。”   

那些曾经与胡塞武装作战的人将自己视为塔伊兹的“解放者”，他们通过这样的地位威慑任何胆敢反对他们的人。   

阿明向《中东之眼》讲述了不久前的一件事：“萨利姆试图强占一块土地时，土地的主人试图阻止他，结果他被萨利姆杀死了。没有人敢对萨利姆说什么，所以我们只是拿回了主人尸体，并默默地把他埋葬了。”

塔伊兹郊外的墓地

现在，萨利姆已经占领了这片土地，当地的安全部门和政府军没有打算将他拘捕，哪怕只是一天。   

“杀手仍然是杀手，”阿明无奈地说，“这个人以前曾经杀人，如今他仍在杀人并抢劫我们的财产，但这次他使用了更多的暴力。”

“我希望胡塞武装接管塔伊兹”

面对如此公然的强盗和欺压行径，当地的政府和军方却毫无作为，这使塔伊兹省的居民感到无比愤怒，有些人甚至希望胡塞武装夺回塔伊兹（Taiz）并结束这种无法无天的状况。    

阿明说：“胡塞武装真正认真地管理着他们控制的地区。在他们那里，安全和法律得到了保障，没有人敢以这种野蛮的方式掠夺民众的财产。那些暴徒说他们是‘解放者’，但实际上他们就是一群盗贼，所以我希望胡塞武装接管塔伊兹并将我们从这些恶棍的欺压中解放出来。”

山中之城塔伊兹，1993年拍摄    

被法里斯夺走土地的艾哈迈德也希望胡塞武装能够接管塔伊兹。他说：“在胡塞武装控制的地区，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帮派。除了胡塞武装，没有人会为我们报仇。我真诚地祈求神灵将我们从这些暴徒手中解救出来，并支持胡塞武装接管塔伊兹。”    

战争对于也门的破坏不仅仅限于军事冲突的直接破坏，也门经济、社会在战争中遭受的间接破坏恐怕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得到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