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古典，最国际，最先锋——纪录片《与古为友·诗歌中的禅意》观感_风闻

文丨广州大学人文学院 盖琪

“可笑寒山道，而无车马踪。联溪难记曲，叠嶂不知重。泣露千般草，吟风一样松。此时迷径处，形问影何从。”在灿若繁星的唐代诗歌中，这首由初唐诗僧寒山所作的小诗在国人中的流传度并不算高，对一般年轻人而言可能就更显陌生。但是，在人文纪录片《与古为友》中，这首小诗却被中国当下颇具影响力的新生代女性唱作人陈粒用英文认真吟诵了两遍，而且还成为她融入古典诗歌情境、理解古典诗歌精神的着力点。

​2020年9月2日，由五洲传播中心和Discovery探索频道共同出品的《与古为友》第一集《诗歌中的禅意》正式上线。就是在这一集中，90后民谣摇滚音乐人陈粒，一改往日舞台上和歌曲中叛逆不羁的形象——在60后学者诗人西川的指引下，像一个认真、淳朴而又充满求知欲的学生一般，展开了一场以“唐诗”为主题的“游学”之旅。

不难看出，这场“游学”之旅表面上的参与者是纪录片中的陈粒和西川，但是实质上，它指向的是陈粒身后联结着的广大90后乃至00后青年。跟陈粒一样，他们生长在中国日益富足的时代，享受着全球化日益多元的生活方式，由此养成了比父辈更为开阔的眼界和更为活跃的思维，但是与此同时，似乎也失去了与现实和传统深入对话的兴致。换句话说，对于很多当代年轻人来说，国际的、先锋的东西可能早已大幅度地融入他们的日常，成为他们表达个人情感与价值的惯用方式；但是本土的、古典的东西却越来越显得生疏隔膜，越来越无法承载他们年轻的心灵律动与观念震荡——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巨大的遗憾。

在这个意义上，《与古为友》可以看作是为化解这种遗憾而做出的一次切实努力。简要地说，这套六集的系列纪录片所试图进行的，不仅是向年轻人介绍传统文化已然凝固的优美和精妙，而且是向年轻人指明传统文化中那些能够穿越时间、跨越空间的质素——那些仍然在呼吸的，仍然具有生命力的，仍然能够被用来表达当代情感结构和价值范式的因子。我想，这才是总标题“与古为友”的潜在意涵。

例如在刚刚播出的第一集《诗歌中的禅意》的开头中，我们看到，寒山充满禅意的诗歌，以及与之相匹配的山水空镜与陈粒热情奔放的演唱会场景被有意剪辑在了一起，乍看上去似乎产生了巨大的冲突感。但从随后西川的讲述中，我们得知，寒山出身优渥，家世不俗，但在人到中年时，他却突然放下世俗名利，远离故土，隐居山林，独自将一首首诗歌刻于荒野的岩壁之上。20世纪以来，寒山的诗歌在西方文化界声誉日隆，他深刻地影响了美国1960年代的嬉皮士运动，甚至被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鲍勃·迪伦和“垮掉的一代”的旗手凯鲁亚克共同奉为精神导师——后者还专门写了一本小说献给他。我想，从寒山一千二百多年前的诗句中，鲍勃·迪伦和凯鲁亚克们读到的，应该是人类追求自由的灵魂所必须经历的孤独与最终抵达的超越，这种永恒的情感和价值力量为彼时深陷于现代性发展困境之中的西方年轻人提供了重要的精神给养。

从这一点上来说，寒山对于生活在当下中国的年轻的陈粒们来说，同样应该是切近的、鲜活的、能够引发共鸣的。正如片子中的陈粒在“游学”过程中逐渐感悟到的——唐诗就如同她和许多年轻音乐人努力写出的歌曲一样，都混合了人性本质的浪漫、坚韧、自由与放达，都是人类由心而发的真诚吟唱。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这些最古典的文化精粹，才是最国际的，甚至是最先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