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西征源于一次错觉？中亚霸主花剌子模：我们有3倍兵力优势，可以A过去！_风闻

　　编者按：“蒙古西征”，对于历史爱好者来说，可谓是如雷贯耳。特别是第二次西征，蒙古铁骑饮马多瑙河，军威可谓极盛。而这一切的开始，始于蒙古对于中亚霸主花剌子模帝国的征服。

　　在《元史·速不台传》①里，有一段很有意思的记载：壬午（1222）年时，成吉思汗出征花剌子模，该国国王灭里逃亡，于是成吉思汗派哲别与速不台去追赶，到了“灰里河”时，哲别“战不利”，于是速不台在河东驻军，入夜时让每个人点三把火以张军势，结果灭里连夜逃跑。

　　这段的史料来源应是速不台的家传神道碑《大元光禄大夫平章政事乌澜氏先庙碑铭》②，但只要和西方史书一比对，就会发现这个记载错误百出：西征的导火索讹答剌事件是在1218年，而蒙古军正式开始西征是在1219年，花剌子模国王摩诃末于1220年去世，而“灭里”应是指他的亲戚额明灭里，此人于1221年与摩诃末之子札兰丁一起在申河之战中被击败，壬午年是1222年，无论是时间还是人物，都完全对应不上，因此柯劭忞在《新元史》里都删除了这一段。

　　虽然这场速不台和哲别追杀花剌子模残兵的过程中被打败的战斗只是一个讹传，但西方史书却记载了另外一场战役，应该就是这场的原型，正如“金之亡国，兆于此焉”的野狐岭之战一样，花剌子模的灭亡，始于1218年毡的附近的遭遇战。

　　花剌子模国王摩诃末算端于1200年继位，在西辽帮助下，他打败古尔王朝，夺取呼罗珊许多重要城市，迫使古尔王朝臣服。1209年宣布与西辽决裂，发兵攻入西辽西部河中地区，占领了不花剌。1210年在塔剌思河击败西辽军队，占领讹答剌等城，1212年占领撒麻耳干并于不久后迁都于此，1215年灭掉古尔王朝，1217年进攻巴格达，结果因风雪退却。至此花剌子模占据着中亚、阿富汗和伊朗的大部分领土，北起咸海和锡尔河下游，南到波斯湾，东起帕米尔和苏莱曼山脉，西到扎格罗斯山，成为拥兵四十万的大国。这是一个通过征服而产生的诸国诸民族的集合体，其中心是十分富绕的古代农业灌溉文化区花剌子模。由于其首都玉龙杰赤成了连接东西方各国的商道枢纽、货物集散地和过境商队贸易交易点，故花剌子模的经济、政治意义大为增长。然而，这个大国建立时间不久，而且居民形形色色，他们之间，尤其是定居的伊朗人和游牧的突厥人之间，时时出现尖锐的冲突。

　　封建主阶级中出现的矛盾也使花剌子模国大为削弱。在封建割据的情况下，摩诃末企图推行中央集权政策。他废掉了一部分地方封建主，但不敢也不可能废掉那些最强大的部下。在同地方封建上层反对派进行的斗争中，摩诃末依赖的是对建立强大的中央政权感到兴趣的民政官僚，以及其首领得到军事封地的突厥游牧部落武装力量。然而这两部分封建主中，有的是摩诃末的拥护者（以突厥蛮诸部为主力），有的却是与他不和的秃儿罕太后的拥护者（以钦察和康里的突厥诸部为主力）。对外关系方面出现的困难局面——同阿拔斯哈里发以及篡夺西辽帝位的乃蛮王子屈出律的敌对关系，使国内局势更加复杂化。

　　摩诃末在灭掉古尔王朝后开始怀有东征中国的野心，虽则必在消灭屈出律之后方能见诸行动，就在这时蒙古屡败金国，占领中都（1215年五月）的消息传来，摩诃末便派遣使节前往东方，试图证实传闻并获得成吉思汗实际作战兵力的确切情报。

　　成吉思汗这一时期也在进行对金国的征讨。1215年十一月，依附蒙古的耶律留哥来朝（关于耶律留哥归附蒙古的历史，参考冷研之前的文章《一两骨头一两金！这个姓耶律的金末契丹人，为何让金人开出如此悬赏？》），在按坦孛都罕（今车车尔勒格市东臣赫尔东南）向成吉思汗献上大量财物并让自己的儿子耶律薛阇当质子，结果这一走导致部属叛变。1216年春正月，成吉思汗从按坦孛都罕回到了克鲁伦河行宫③，但本年仍有数次攻势：一路由木华黎统率，平定辽西叛乱，耶律留哥得蒙古军之助，回到辽东，袭取东京（辽阳）。木华黎亦派兵渡辽河，与留哥协力，击走契丹叛众及金军，遂定辽东。一路由撒木合帅蒙古军，经由西夏国境，进攻陕西，直抵汴京城西二十里之杏花管，被郭仲元的花帽军所阻，不过这支蒙古军没有困死汴京的计划，只是进行了一次战略试探，并乘机剽掠河南各州县。一路据《金史》纪录，本年年初在晋北也有攻势，但不知主将姓名，很可能是西京留守刘伯林。这支军队系于上年秋冬之交开始，从西京南下，绕过太原，于1216年正月，深入到霍、吉、隰三州（可能收到不少仆从军），既而进攻平阳，被胥鼎击退。蒙古军北还，于二月间，一度围攻太原，并攻下霍山诸隘④。一路同样据《金史》的零星记载，蒙古军在河北也有一些攻势。疑似由脱栾领导的蒙古军在1216年年底至1217年初进攻了河北部分地区⑤。

　　▲部分本文涉及战争路线图

　　成吉思汗伐金在采消耗战略的同时积极接纳降兵降将，到1217年，降附的契丹、女真、汉人实力已很可观，而西方则有蔑儿乞人及西辽的顾虑，遂决心大举西征。他先是封木华黎为“太师国王”率领一部蒙古军为基干，指挥所有降将，负责继续伐金，至此蒙金战争进入第二阶段——蒙古军进一步由原始掠夺战争转向长久占据、统治被攻下的地区的战略意向；又命朵儿伯镇压秃马惕部，长子术赤攻打吉利吉思诸部，速不台追讨蔑儿乞人，而在速不台这支军队里，有耶律薛阇参战。1218年，成吉思汗在几次使节往来后，向摩诃末派遣了一支450人的商队，结果在讹答剌被城主劫杀，于是派三名使者要求摩诃末交出凶手。摩诃末面对蒙古使者的质问，一方面由于讹答剌城主是秃儿罕太后的亲属，大将权重，一方面自恃国大兵强，于是杀死了正使，羞辱性地烧掉了两名副使的胡子驱逐回去。这样蒙古与花剌子模的战争就无可避免了。

　　在派出使节的同时，成吉思汗了解到消灭屈出律，占领西辽被摩诃末蚕食后剩余的东部领土（今新疆和田、喀什等地）的时机已到，于是派遣哲别率军出击，哲别利用屈出律在西辽国内的倒行逆施，推出了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使得西辽举国内附，屈出律在逃亡途中被杀。这一抢先的军事行动，既抑制了摩诃末的东进势头，又为西征扫清了通道，因为一旦西辽剩余领土被花剌子模抢先占领，则蒙古西征将障碍重重，无法长驱直入原西辽西部河中地区。

　　这时摩诃末听到西辽溃败的消息，便在首都撒麻耳干集兵，打算趁火打劫，瓜分西辽一部分领土，然后进攻蒙古。这时他听说有蔑儿乞部众进入咸海以北的康里境内，便率军取道不花剌，进向毡的以攻击他们。结果到毡的时听说西辽已灭，而且已有一支蒙古军正在追击与屈出律同盟的蔑儿乞人。于是嫌兵少的摩诃末返回撒麻耳干集合了六万人马，再次返回毡的城北追随蒙古军与蔑儿乞人的踪迹。这支蒙古军正是速不台追击蔑儿乞的那支，术赤在征服吉利吉思后，与速不台合兵，成为这支为数仅两万余的军队统帅而让速不台辅佐。他们不久前消灭了蔑儿乞军队，正准备返回营地。摩诃末在接到前哨报告后，追到战场上找到一个伤者，向他询问情况，伤者说：“听到术赤汗逼近的消息，我们匆匆逃走，但昨天在此处被他追上，将我们打得大败，然后带着俘虏离开了。”

　　于是摩诃末便去偷袭蒙古军的营地，他发现这里只有妇孺和辎重，就突袭了他们，带走了一切战利品。术赤在回师的途中得知了花剌子模军在他们离开后的所作所为，就全速前进并在第二天早晨，敌人离开营地之前赶到了。花剌子模军摆开了战阵，蒙古军避开了战斗，术赤派人前去说明：“成吉思汗没有让我们同算端花剌子模王交战，我们是为了别的事来的！”并提到他的父亲命令他在朝这个方向与算端任何一部军队相遇时都要举止得体，并警告他不要做任何会违反尊重原则的事情。术赤还表示愿意分一些所获得的蔑儿乞人的战利品以犒军平息纷争。

　　但拥有两三倍于敌军兵力的摩诃末回答说：“如果成吉思汗命令你不要与我交战，那么全能真主会告诉我与你作战，因为这场战斗对我有好处。对我而言，你与屈出律汗之间没有区别，因为你们都是偶像教徒。”于是蒙古军被迫以寡击众。术赤亲自率右翼军攻击花剌子模军的左翼，将其彻底粉碎，接着领兵冲击摩诃末的中军，摩诃末险些被俘。另一方面，摩诃末之子札兰丁率领花剌子模的右翼军，也已经击败了蒙古军的左翼，发现己方中军将被击溃，不得不移师驰救其父，使花剌子模的中军转危为安。可以说这场战争两军的右翼军各自击败对方的左翼军，双方有来有回，理论上说应该都使用了冲击力强悍的重骑兵。

　　这时术赤的右翼军寡不敌众，多亏耶律薛阇率领千军来搭救，在自身中槊的情况下成功将术赤救出⑥。两军激战至暮，有些人甚至从马背上跳下来，徒步与对手作战，血流成河以致于连马都滑倒了，双方都耗尽了耐性和战斗力，最终不分胜负而罢。这天晚上，蒙古军多燃露营火，以为疑兵。点火以张军势这一战术，1204年成吉思汗本人在统一蒙古时对乃蛮人就用过，当时他让部下每人点起五堆火以恐吓敌军。在火焰的掩护下，全军安然东返，到了天亮时，已离开战场二日行程。当天拂晓，花剌子模军才判明蒙古人已离开营帐，便也返回撒麻耳干。术赤回到了成吉思汗处，报告了所经历之事。成吉思汗对其子的处事感到满意，给予他许多赏赐。同时也了解到，双方的战事是不可避免了，他遂作了布署和准备，把自己的军队装备起来，打算向摩诃末算端的领地发动进攻。

　　在这场战争中花剌子模军阵亡人数达到两万，蒙古人的勇敢留给摩诃末强烈的印象，他说：“我遇过许多大敌，从未见过这么凶狠的军队。”是以该场遭遇战，使得花剌子模人认可了蒙古人的实力，做出判断——如果和蒙古人正面作战将得不偿失。这应当是可信的。

　　面对即将到来的蒙古军，摩诃末判断他们数千里而来，跋涉于丛山峻岭与荒漠地区，一定人马疲乏，故分别加强锡尔河沿岸各城的防御，使其担任持久抵抗，以遏阻敌人前进（其实还有别的原因，见下），仅河中一地就有十万之众；他自己则在首都征集军队，打算待敌人攻城顿挫，兵力耗竭的时候，相机转取攻势。可惜他对于蒙古军的装备及成吉思汗的惯用战法毫无所知，因此之后的战况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成吉思汗在北中国作战近十年，掳了很多工匠编成好几个工兵集团，架桥修路与攻城能力都很强。而成吉思汗的惯用战法，则是以一部兵力，围攻或监视当面敌人的城塞，主力则迂回深入敌人后方，迫使敌人于不预期的时间与地点，在不利的态势之下，仓皇应战，从而一举歼灭敌人的主力。而且为了瓦解花剌子模的力量，成吉思汗还采取了其它反间措施：先是采纳突厥地区投降者的计谋，假托秃儿罕太后亲戚之名向成吉思汗联名写信表示要按其意愿行事。而后，这封伪造信件通过投奔蒙古的一名近人呈给摩诃末。摩诃末信以为真，决定以保卫城市和各地区为借口，分散军事力量。

　　后是在1219年与1220年之交，成吉思汗派信使到玉龙杰赤告诉秃儿罕太后自己不是同她打仗，而是同她的儿子打仗，建议她缔结和约，并许诺将花剌子模和呼罗珊交由她统治，秃儿罕虽然置之不答，然玉龙杰赤方面，亦未曾出兵，自背后攻击成吉思汗。可以说，花剌子模内部的不合，摩诃末不明敌情，以及成吉思汗政治军事的双管齐下，促成了西征的胜利。

　　①壬午，帝征回回国，其主灭里委国而去。命速不台与只别追之，及于灰里河，只别战不利，速不台驻军河东，戒其众人爇三炬以张军势，其王夜遁。

　　②壬午年，太祖征囘囘国，其酋弃国而去，命公与哲伯逐之，及于呼哩河战不利，公驻军河东，戒其众人爇三炬，以张军势，其王果夜遁。

　　③《元史·太祖本纪》：十一月，耶律留哥来朝，以其子斜阇入侍。《元史·耶律留哥传》：潜与其子薛阇奉金币九十车、金银牌五百，至按坦孛都罕入觐。

　　④《金史·胥鼎传》：四年正月，大兵略霍、吉、隰三州，已而步骑六万围平阳，急攻者十余日，鼎遣兵屡却之。《金史·宣宗本纪》：二月甲申朔……大元兵围太原……己亥，大元兵攻下霍山诸隘。

　　⑤《金史·宣宗本纪》：十二月丙寅……大元兵徇大名府。兴定元年春正月……乙巳，大元兵攻观州……三月……己亥，大元兵攻新城，庚子攻霸州。

　　⑥《元史·耶律留哥传》：帝曰：“薛阇今为蒙古人矣，其从朕之征西域也，回回围太子于合迷城，薛阇引千军救出之，身中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