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一个美国视角下的中国五四精神_风闻

我抱着听听不同声音的想法从头到尾看了一个美国视角下的中国五四精神，也确实听到一些不同的声音。首先，抛开我个人的见解，大致转述一下这位美国副国家安全顾问马修波廷杰先生亲自下场做的演说。转述必然有遗漏，有条件的朋友可以去看一下原视频。

波廷杰首先回顾了一下五四的历史背景，介绍五四是在天安门广场发生的爱国学生运动，抗议巴黎和会将德国在山东的权益划给日本。之后提及1922年闭幕的华盛顿海军会议，称，在美国的帮助和调停下，中国收回了山东。然后又说到胡适对五四作出的贡献，他认为最大的贡献在于语言，即提倡白话文，也提到辜鸿铭这样的传统文人对于全民识字这样的愿景的讽刺。接下来讲到民国的外交官、学者张彭春之于世界人权宣言的贡献，并总结中国的民主需求是发自于中国传统文化深处的，中国不适合民主这样的论调是荒谬的。有意思的是，波廷杰在演说中说了胡适和张彭春均是在美国接受的教育，且说了张彭春是考取了奖学金的。

之后的演说里，波廷杰表达了他对五四精神的看法。波廷杰认为，现在的五四继承人是有公民意识的中国公民，表现在他们做出的大大小小的勇敢行为。之后，他举例李文亮医生，并说在中国当记者或者见记者都需要勇气。并进一步举例陈秋实，方斌和李泽华。还谈到最近几个月中国驱逐出境的外国记者数量超过了整个苏联时期苏联所驱逐的外国记者。他又提到，据报道，艾芬被禁言。接下来提及了一系列公知，拒绝上帝服从于共产党的宗教工作者，以及香港的示威群众。

在视频的后部分，波廷杰提问五四的愿望“民主”能否在五四后的第二个世纪实现，这样的愿望是否会被审查而消失？他说共产党会把有民主愿望的人称作不爱国、亲美和有颠覆性的，又说毛泽东对于共产党少数承认的五四作家中的鲁迅的宽容是有限的。最后，波廷杰说，试问今天的中国能否少一些民族主义，多一些平民主义。又说平民主义推动掌握特权的人退缩，并促成英国的脱欧和特朗普的胜选，这使权贵们记住他们应为谁服务，例如“美国优先”。他反问胡适的白话文是否针对于自觉了不起的贵族，是否是对传统权力结构的宣战，是否是要在中国建立“民为重”的政府，并期望中国人民给出答案。

以下是我的看法：

1.  五四运动的核心是救中国，而不是实现民主。赛先生和德先生都是救中国强中国的手段而非目的。

1919年时，贫困而劳苦的中国人哪有什么心情去追求民主这么高大上的目标，所求不过是一顿饱饭罢了。如此不浪漫且又未受神光照耀的中国人只想用工具，用完了扔不扔看心情，没工夫也没心情把工具当成理想。

2.  五四是一系列运动，不只在天安门广场发生。在五四当天，学生们游行至东交民巷使馆区向美国公使递帖，向其表达中国民意，然而威尔逊先生闭门不见，学生们无法，只能高喊大美国万岁，威大总统万岁以苦求美国改变立场支持中国。事实上，美国在巴黎和会中的表现是极其不光彩的。在和会之前，中国考虑到日本的威胁，积极联美抗日，并与美国在会前充分接触并达成中国收回山东的共识。然而，美国出于其自身利益的考虑在和会上变卦，使中国诉求失去支持，最终外交全面失败。另外，当年尚没有天安门广场，天安门前是块大土地，更像是校场。

3.  “可能”是波廷杰中文不够好，权益这样一个偏正面的词被他使用是极其错误的。他在视频中说巴黎和会把德国在山东的权益划给日本。使用权益而非利益，给人帝国主义在中国的领土上作威作福，行使他们的权力的印象，这些由一个又一个不平等条约赋予帝国主义的权力深深地刺痛了中国人民的感情。在这样一个精心准备的演说中，这绝不会是错误，而是他们天然如此认为，这是对于中国和中国人民极其深重的鄙视。

4.  波廷杰所说的华盛顿海军会议是民国早年难得的外交胜利，其取得的过程是极其心酸的，也是极其屈辱的。这是基于部分帝国主义对于我们的怜悯和同情才使得我们在他们重新分蛋糕的时候竭力拿回了本属于也早应归还我们的领土。即便如此，这也不是美国赐予的，而是中国争取的。彼时的日本快速膨胀，西方帝国主义认为日本是潜在的威胁，需要有一方势力能够平衡日本。正是出于这一点，使得北洋政府的外交有了机会。

5.  胡与张都是考取的公费赴美留学名额，这笔钱是美国人拿了庚子赔款后给予中国人的同情和怜悯。又是同情和怜悯，贫困且弱小的旧中国实在是可怜。一个坏人醒的小善不能改变它是坏人的本质和既往的犯罪事实。美国正是侵华八国联军的一员，它曾经做的恶绝不可以因为收了几个留学生就被忘记。而如果不是后来中国人爬起来了，我们的历史或许就不是八国联军侵华，而是八国联军扶华了。

6.  结合视频末波廷杰的反问，胡适先生的大白话确实是对自以为了不起的贵族和久的统治阶级的宣战。但不幸的是，胡适先生在推翻了旧统治阶级后，成为了新统治阶级的一员，并且最终也被推翻了。关于张彭春，我不了解，不多评论。

7.  民主的愿望确实是来自于中国的传统思想，几千年前我们就有天下大同的思想了。而大同的概念经过一代又一代人不断地发展，形成了不同的解释，这其中是有民主的。更遑论春秋时期中国就有早起民主的理论和实践了，不幸的是，民主这个东西在中国被历史淘汰了。不过，东边不亮西边亮，当中国人发现它在别家亮了，当然会想把这个概念弄出来再实践一番。可是我们为什么不能基于自己的思想和哲学来衍生出一套适合我们的民主而非要听从别家的指导呢？几千年前被淘汰的东西，如今要再实践，难道不应该更小心、更审慎吗？完全地复制西方是定然不可取的。

8.  什么是勇敢的行为？推翻或威胁现政府确实很勇敢。波廷杰在这里用的是公民，而不是人民，因为有些他认为勇敢的人被抓起来剥夺去了人民的身份。这是人民的政府和人民的党，不是那些是公民但被剥夺了人民的身份的“勇敢者”们的政府和党。

9.  请不要再消费李医生的死了。他不过是转了个内部消息，又被举报，然后被喊去谈话，之后又在网上自鸣不平罢了。这事儿大家都能做到，甚至有很多人已经做了。毕竟人民难免会被制度误伤，或也难免会被谣言利用。只不过它发生在一个特殊的时期，然后李文亮做完这些又去世了，之后被人们利用了。人们给他施加了多重的身份，又刻意拔高了他的形象，这对李医生是不公平的，我想，没人希望自己身后还被利用。

10.陈、方、李，我不了解，不多评论。波廷杰提到最近驱逐的外国记者多是否是因为美国粗暴对待中国媒体，要求中国记者离境导致的呢？如果是，那么导致这一原因的是美国自身。同时，我们一向是对等操作，即美国赶走我们多少人，我们也敢走对方多少人，那么是否说明美国及其铁杆盟友最近驱逐的外国记者数量也超过了苏联全部呢？再换个立场想想，如果中国记者天天追着去报道斯诺登，加州独立，德州独立，黑人遭受不平，华人遭受歧视，美国会怎么想？再如果中国富强了，绿卡有吸引力，记者们又经费充足，找些人让他们说话， 我想美国会有大把的人乐意。

11.艾芬的情况我不了解，但据我所知，涉及到财新的就没有简单的事。这里面，里里外外的斗争都有。不过，我认为审查制度是很有必要的，根基不牢的时候有些声音听多了，容易道心不稳。

12.公知们多读了几本书不代表他们就可以像长者那样说教别人，连长者说教几句都要被骂，公知们难道不能骂？不说别的，长者说的那句话还是非常在理的。

13.宗教服从于共产党

宗教应遵从党和人民政府的领导。服从于共产党是极其荒谬的，信无神论的共产主义者不需要也不屑于用宗教统治人心。

中国几千年以来就是一个高度世俗化的社会，长久以来，中国人乐见并享受这样世俗化的社会，并且不希望这样的状态会在未来被改变，这是中国社会的普遍共识。因此，古代中国的宗教都比较飘，而一旦像插手政权，这只手就会被剁掉。现在外国活着的神想绕过我们的世俗权力架构来统御他的信众，中国人从传统和文化上不能接受，因此宗教必须听话。听谁的话？党和人民的话。有用的菩萨可以信，有害的神必须先无害化处理了再放进来。

14.如果香港的示威还是“和平”的话，那么我希望这样“和平”的示威在认为它“和平”的人身边多发生一些。

香港的示威与五四的本质差别在于五四是完全自发的，切未曾有推翻彼时北洋政府的诉求，也不曾质疑北洋政府的合法性。五四是人们对于国家民族软弱、政府乏力的愤怒和不满的表达。彼时的国民党还很散乱，共产党还未成形，或有无政府主义者破坏搞事，却鲜有外部势力阴谋颠覆指导教唆。而香港的示威是由港独分子领导的，由外部势力支持的，虽然也是青年对于现状的不满而表达愤怒，但因为有港独和外部的介入，杂质太多，目的不纯。可笑连太阳花学运都不如。

香港的这些卑劣行径如何能与先驱们的五四运动相提。五四运动因其纯粹的本质和后续的影响必将长矗于历史永垂不朽，而香港的示威必将被扫入历史的暗角化作埃尘。

15.五四的愿望从来都是中国富强而非民主，民主只是当时人们认可的实现富强的一种手段。

过去的百年，民主的思想在中国深入人心，并普遍认为这是我们在走要走的一条路。然而，实现民主这项浩大的工程是需要长久的时间的。而在我们选择民主的同时，民主也要充分展示它的魅力来吸引我们。显然，如今的西方民主并不足够美好，我们是否采取，采取多少，值得深思。

对比西方的程序正义民主，我们现阶段的民主更注重结果。而如何实现程序结果皆美好的民主，将是我们这代人，下代人甚至更后来的人们所要探索的。也或许有朝一日，我们发现了比民主更香的政治模式，而淘汰掉民主。

16.毛主席已经逝去快45年了，在不同的时空背景下，对于鲁迅先生的看法自然会是不同的。片面地讲，习惯了鞭笞人们的鲁迅先生若是身处新生的人民政权继续鞭笞，自然是不讨喜的。然而鲁迅先生未见到那一天。不过，我想，若是鲁迅先生果真见到了人民政权的诞生，鞭笞的口吻也会柔和许多吧。

在文革都已经结束快45年的今天，我们对于五四运动中的人物有广泛且充分的认识，或许存在一些局限，但大体上，明珠是不会蒙尘的。而一个美国人拿着伟人的假说来质疑我们对于这场运动的认识，和对先驱们的敬仰，是可笑的。大概这位波廷杰先生和他的总统一样无所不知，宇宙最懂吧。

17.民族主义

我不否认，当下中国民族主义确实盛行。这样的盛行不是没有原因的，它既有原发的内部原因，也有被动的外部原因。而内部与外部的原因实在动态地交替主导民族主义的发展。

从内部说，经济文化发展水平的提高，生活质量显著的改善使得人们的民族自信心前所未有地膨胀，这当然会促进民族主义。另外，宣传方式的长期习惯也会助长民族主义在中国的发展。从外部说，当今世界各国广泛的民族主义盛行给了中国人压力，而压力之下，人们往往先寻求防守，因此激发了中国的民族主义。以美国为例，波廷杰所提到的“美国优先”就是彻头彻尾的民族主义论调。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当美国率先搞起民族主义的时候，不能要求其他国家都敞开大门来迎合“美国优先”这样的霸凌。在指责中国民族兴盛的时候还是先请看看美国人自己做了些啥。

18.平民主义？这难道不是民粹？

波廷杰把民粹包装的是如此漂亮，少数人绑架一部分民意后肆意霸凌剩余的人被说成大多数人推动少数人妥协。又提及英国脱欧和特朗普胜选是平民主义的典范，这是当中国人不了解真相不知道这是两个具有普遍争议的正反双方意见体量相等导致戏剧性结果的投票案例吗？这难道不是民粹主义盛行到这社会无法达成大多数满意而致意见分裂的典范吗？

所谓的平民主义，不过是去中心、民粹、去精英混合起来的另一套说辞罢了。我想，波廷杰应该先问问美国人是否欢迎这种伪平民主义。

19.中国共产党是人民的政党，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人民的政府。

无需外国人提醒，包括中国共产党党员在内的全体中国人民都明白，当中国共产党脱离了群众，失去了群众支持，不再为人民服务的时候，中国共产党基于人民所取得的一切革命成果将不复存在。若是有这一天，不需要煽动，不需要蛊惑，人们自会站起来推翻它。而当前，在一个离临界点都很远的时候，推翻党和政府的领导只会是极少数人的阴谋和极端诉求。而这，也是徒劳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中国人讲了几千年了。而这轮疫情也已经充分证明了哪个政府“民为重”了。

20.看来美国疫情还不够严重，政府高官们都太闲了。

看波廷杰的演说，给我的感觉就是当年背弃了我们，促使我们有了五四运动的这个帝国，如今看我们不在他们划设的路线上走便要来指导指导我们该如何走路。对于这些隐藏于表面平和下的天然傲慢和鄙视，我只能说，中国人走过的桥都比他们走的路多。